第十一章 紈褲戲園逞凶橫

作者︰青衣瀟然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次日清晨,日光未明,太岳城便早已喧囂。總要有勞碌之人為能夠睡至日上三竿者創設條件,歷朝歷代盡皆如此,卻以此謂之太平也。

葉凌睡得少,很早就起床,來在院中。

鏢局三進的院子,佔地很大。葉凌邁步走到前庭,見院中已經有鏢師在借著晨曦練功。

所謂「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日不練十日空」,各行各業都不容易,表面風光,背後心酸便需自己來嘗。

葉凌現在無需如此,他的體魄已經遠超凌虛境修士,再做這些尋常的功夫,也無甚大用。

他邁步出了門,行在路上,四處逛逛這太岳城。

早起人還不多,街上灰塵不曾被揚起,空氣還算清涼。只怕頭午一過,滿大街暴土揚長,直令人皺眉。

街道邊上有些早起的小攤兒,賣著小吃。價不貴,食材新鮮,最要緊能夠吃個踏實。

來這里吃的,俱是些普通人,修士闢谷,無需吃食;富人嫌棄,自降身份。

但這里的煙火氣,倒是令葉凌向往。

沿著街道往前走,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過。相見即是有緣,可這緣分卻不長久,茫茫人海,或許只見這一面,尚不放在心上。到底是有緣還是無緣?誰能說清。

不多時,葉凌便上了一座大橋。這橋足有千米長,百米寬,青石鑄就,兩側欄桿上是一萬零一個石獅子,神態各異,活靈活現。

大橋正中央,是一道深深車轍,凹進石中。

傳說這道溝是當年水車所壓,太岳城剛建成時,有敵國之人作亂,請來大能修士,偷走滿城之水,裝載于水車上,從橋上通過,要出城去。不料被一親王獲知,將水車搶回,使得城中之水失而不得。

不過這一來一回,水車在橋面留下一道車轍,至今仍是笑談。

站在欄桿邊上,望著水面清清,映出葉凌的臉龐,倒是令他自嘲一笑,險些不認得︰頭發略有蓬亂,臉色憔悴,嘴邊胡須泛青。

「好久不見,卻是變化頗大。」

迎著風站了許久,葉凌方才繼續往前走。

太岳城佔地太廣,尋常人若想由南至北橫穿,單憑腳步丈量,恐怕也要一年光景。好在城中也設有傳送陣法,價格也便宜,不用靈石,只用晶石便可。

但即便如此,大多數人也無福消受。

來在一處傳送陣法邊上,葉凌付了錢,便傳送到了更接近內城的地方。

相比較外城,這里的人只多不少,畢竟想要賺錢,還是要在這里。

葉凌左右閑逛,眼看著太陽高升,嘴角有些干澀,便想尋個茶鋪喝茶。

不過茶鋪未尋到,卻見到一個戲園子。這戲園子不大,門口有兩個壯小伙子把守,恐怕別人混進去。

葉凌覺得新鮮,便買了票,走進去。穿庭過府,來到內里,就見迎面是一座戲台,台上正是戲子表演,一旁是銅鑼鼓琴,不絕于耳。

台下是看席,最前頭幾張八仙桌子、硬木椅,桌上擺著瓜果糕點,要貴一些。再後邊就是一排一排的條案,坐著看便是。

沿著右側階梯往上,可到二樓,坐在欄桿邊上觀看,更顯身份尊貴,都是些有錢又喜歡清靜的人,才會去到二樓。

正是︰「

始自明皇袞戲裘,梨園輕唱幾春秋。

高堂演看古今事,妝粉扮成善惡流。

台上歡顏台下笑,台中啼哭台前愁。

覽觀逆旅皆如是,不過滄海泛小舟。」

葉凌買的尋常戲票,便尋了個角落坐下,立時便有買瓜子花生的小販眼疾手快,來他面前晃悠,盼著是善人能照顧照顧。

只可惜葉凌沒這習慣,來回幾趟也沒掏出錢來。倒是讓伙計給倒了杯茶,他是真渴了。

坐在這個位置的,哪里有什麼好茶,喝到嘴里又苦又澀,還不如不喝。不過葉凌倒是在嘴里咂了咂滋味兒,只感覺偶爾嘗嘗,倒也不錯。

台上演的戲,葉凌听不太懂。不常听戲的人總是如此,看上去也不熱鬧,自然就不愛了。

葉凌總歸不是為了听戲來的,所以還坐的住。

可不多時候,便見門口來了一大群人,倒是家丁下人的裝扮,個個趾高氣昂,頗有些傲色。

隨後便是一個身材不高,穿的綾羅綢緞,戴的珠光寶氣的一個青年走進來。

這青年︰「一對招風耳,兩只賊光目;臉上無情便是妒,總愛把人欺負。手中盤木串兒,脖後斜插扇兒,橫行霸道豪門子,在家排老二兒。」

見這青年走進來,戲園子管事急忙上前去行禮請安︰「二爺來了,位置都給您預備好了,您二樓請!」

「不不,」這青年一擺手,笑著指了指台前最中間的那張桌子,道︰「爺我今天就看上這塊地兒了,看得清楚不是。」

這桌邊原本有人,可青年身後的下人立時就明白主子心思,凶神惡煞的往人家身旁一站,盯著你直發毛。

這人也都知道青年來頭不小,趕緊的起身給騰地方,一個勁兒的行禮賠罪。

青年心情大好,擺擺手道︰「得了,給他們安排樓上一桌,帳就算我的!」

「謝謝二爺!」

戲園子管事一轉身,連連嘆息,暗道︰「算你賬上?你也得給啊!」

葉凌微微一笑,這世上總不缺有錢有勢之人,為什麼總不缺呢?可能這是大多數人最求的吧!

這青年坐下不多時,臉上就露出嫌棄之色,說道︰「讓他們都停下,別唱了!」

下人立時沖著台上大呼小叫︰

「別唱了!」

「說你呢,趕緊停下!」

台上演員不知道怎麼回事,可卻知道惹不起,趕緊的停下不演了。

管事急忙過來︰「二爺,他們是演的不好還是……您說,我听著呢。」

青年眉間一挑,倚著靠背,敲著桌子︰「爺我為什麼捧你們園子,您心里沒點兒數?還不趕緊的讓憐兒出來呀!」

「您別急,我這就給您叫去!」說著話,管事就往後台跑。

後邊看戲的人原本正在興頭上,被這麼一攪,無不可惜。但又不敢招惹這青年,只好心里罵上一罵,圖個痛快。

葉凌倒是不知這青年何人,便問身邊一者︰「老伯,小子初來乍到,不知前邊兒這位公子是何人,怎麼如此霸道?」

老者小聲道︰「一看你就是第一次來,竟然連他都不知道。他可是賈琥,吏部天官賈大人的小孫子,平日里欺男霸女,為禍一方,可誰敢招惹啊!」

葉凌聞言恍然大悟,原來是官宦子弟,難怪敢如此囂張,卻也在情理之中了。與人為善,是因為打不過,真要有錢有勢,沒個約束了,誰也保不齊做些傷天害理的事。

不多時,就听得側幕一聲叫板,隨後銅鑼開場,一個身著戲服,頭戴鳳冠女子便上得台來,正是美艷無雙︰「

鶯啼嬌囀慢聲聲,微露鬢鬟引目橫。

羅帶妖嬈桃粉面,綰巾翠聳玉山峰。

鳳眉顰起姿添展,紅袖遮來媚卻增。

觀此盈台唱戲女,方知天下有傾城。」

這女子一登台,賈琥立時便帶著手底下人叫好,那雙本就斜著的眼楮里,滿是貪婪猥瑣之色。

葉凌身旁的老者給他介紹道︰「這可是園子里的名角兒,謝憐兒謝老板,這內城幾十家戲園子,就要數謝老板最有萬兒!」

葉凌看著台上這唱戲的謝憐兒,心中一陣恍惚,似乎又想起了心中之人。

正這時候,賈琥一雙眼楮直勾勾的盯著台上,這身子也是站起來,迷迷糊糊便往上頭要爬。

謝憐兒一看,皺了皺眉頭,竟然直接一個轉身,走回台後去了。

賈琥立時就火兒了,喝道︰「怎麼回事?還有這樣唱戲的嗎?」

管事的趕緊過來勸︰「二爺您別生氣,謝老板她今兒個身體不太好,已經是強撐著上台了,您多包涵。」

「怎麼?不舒服?」賈琥眉頭一笑︰「正好,二爺我從太醫那里學了醫術,專治婦科,待我進去給憐兒瞧瞧!」

說著話就要往後台闖,管事的要攔卻被一眾給擒拿住,動彈不得。

一幫戲班子的人都出來拱手作揖,賠笑勸阻,倒是讓賈琥手下人給打了一頓。

「一群不識好歹的東西,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攔我!」

話音剛落,方才下台的謝憐兒重又走上來,只是此時卸了行頭,一身白衣素服,又是一番韻味,看得賈琥心亂神迷,垂涎如滴。

謝憐兒沖賈琥款款一禮,臉色不好看,語氣冷淡︰「二爺,我們戲班子沒什麼得罪之處,您不能隨便打人吧?再說這看戲哪兒有往台上爬的道理?小女子謝二爺這麼長時間捧場,可我從小學的規矩不能變。二爺是書香門第,自是明理,也不會也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過意不去,您還是把他們都放了,我今兒好好給您演一出。」

賈琥聞言,笑著道︰「管事說憐兒病了,這病了就要看病休息,二爺怎麼舍得讓憐兒再受累呢?我跟宮里的太醫學過醫術,憐兒跟我回去,我好好給你‘看看’!」

說著話,賈琥一使眼色,立馬就有人跳上台去,來拿謝憐兒。

謝憐兒一介女流,哪里有反抗之力,兩手都被擒住,只能咬著牙掙扎︰「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賈琥眉開眼笑︰「憐兒別怕,跟我回去,我保證幫你把病治好。你們倆給我看著點兒,別傷著我的憐兒!」

戲班的人是又哭喊又磕頭的,但哪里還管用。賈琥今天就是鐵了心要帶走謝憐兒!

葉凌身邊老者嘆息一聲︰「挺好的女娃,可惜了!」他們都是窮苦人,誰也阻止不了什麼,更不敢說話。

葉凌微微嘆息,反手已經握住了木劍劍柄,只是身上熟悉的鋒芒之氣,不復存在了。

不過正這時候,門口突然闖進來一個破衣爛衫,穿著草鞋,手里拿著寶劍,頭發束在腦後,嘴邊滿是胡茬的人。

葉凌一看,不禁暗笑︰「還真是個行俠仗義的人,總是路見不平。」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秦笑。

秦笑路過戲園子門口,听這里頭吵吵嚷嚷的,心中好奇,便進來瞧瞧,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這等事情發生。

自稱大俠,遇到這等不平之事,豈能不管?

于是,他上前一步,喊出了所有人不敢說的話︰「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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