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珠子和絲線

作者︰三兩才氣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兩件事當然就是兩件事,不是一件事也不是三件事。

面對著李休的疑惑,圓寂大師並沒有賣關子,也沒有說那些雲里來霧里去讓人模不著頭腦的話。

而是很直接的解釋道︰「荒州之上林立著許多勢力,都是以五大派為首,這次的事情很大,無量寺,傾天策還有三七崖自然會站在你這頭,但是典獄司和萬香城這兩個勢力總是要解決的。」

李休眉頭微皺,萬香城很好理解,但典獄司執掌天下刑罰,最是看重規矩,在這種時候沒道理會站在他的對立面,何況還有葉修這個可能是未來典獄司掌教繼承人的人在。

圓寂大師看出了他的想法,微笑說道︰「典獄司自然會同意站在你這頭,但現如今典獄司卻被天道囚禁,原本有部分門人還能夠自由出入,但猶豫之前劉先生動用了賞罰之力,導致此刻所有門人弟子都被禁錮在了山門之內,無法離去,自然也就無法有消息傳出。」

李休這才明白了圓寂大師的意思,眉頭卻皺的更深。

不能離去就意味著沒有消息傳出,沒有消息傳出那些跟隨附屬于典獄司的勢力就會進退兩難,如果不解決這一點的話,即便是無量寺同意召集所有的頂尖勢力聚在一起商談,到最後仍舊避免不了各做各的。

而葉修同樣也是典獄司弟子,只是前段日子去帝族提親之後便再也沒有回去,所以逃過了一劫,否則的話說不定他此刻也會被困在扇門之內,無法離去。

圓寂大師盤坐在金光之內,佛塔當中沒有任何的嘈雜聲音,溫和的光芒籠罩著二人的身體,有些暖和。

「典獄司代替天道執掌刑罰,行此道固然強勢,但卻是在與天爭權,所以會受到刑罰禁錮,想要從禁錮當中走出月兌離,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起碼需要百年之後方才可以。」

圓寂大師開口解釋著典獄司被禁錮山門的緣由。

百年的時間太過漫長,如今的人間可並沒有那麼長久的時間去等候。

如果典獄司不能走出來,附庸于他的那些勢力們便不會答應,這所謂的聯盟和統一陣線自然也就成了空談一場。

李休沉默了會兒,問道︰「大師可知曉能夠解除禁錮的方法?」

圓寂大師聞言輕輕地搖了搖頭,嘆息道︰「天道的意志想要更改首先需要做的便是與天道產生聯系,或許只有六境修士才能夠做到這一點,老衲還差一些。」

李休再次沉默了起來。

這就像是一個走不出的死循環,沒有任何辦法,難不成要去問一問王不二?

求一求青山或是徐文賦,試一試有沒有什麼方法可行。

這種念頭只是閃過了一瞬便盡數收斂,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此之外就沒有了其他的辦法。

想不通的事情就暫且放下,先不去想,去做另外能夠做成的事情。

李休的聲音再度響起,在佛塔之內傳播開來,帶著疲倦︰「第二件事是什麼?」

圓寂大師回答道︰「第二件事自然便是萬香城的事情,這些年來傾天策,三七崖,典獄司,無量寺都鮮少去插手荒州上的事情,造成了萬香城一家獨大的假象,跟隨在他們下方的勢力是最多五大派中最多的,也是最復雜的,想要將其說服很困難,尤其是經過了前不久的那件事後。」

不久之前的那件事?

李休看著圓寂大師,並不知曉他指的事情是什麼。

看到李休疑惑的表情,圓寂大師也顯得有些驚訝︰「還以為殿下早便知曉,現在看來你對此事應該並不知情。」

李休請教道︰「還請大師賜教。」

圓寂大師沉默了一瞬,然後解釋道︰「就在萬香城插手唐國內亂一事之後,扶玉等人去了雪國,子非和陳落等人去了南雪原,除此之外大唐還有三個人去了萬香城。」

去了萬香城?

李休有些驚訝,這是真的有些驚訝,他早便計算過大唐之內的五境宗師,不說全部,此次戰役幾乎也是動用了九成,而且將戰場分割成了四個地方。

雪國,南雪原,長安城,徐州城。

可以說大唐的五境強者已經分派到了極限,沒有剩下幾個閑著的人。

除了五散人依舊避世不出之外。

但五散人雖然都是五境宗師,實力也算不俗,但即便是五個人全都去了萬香城恐怕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何況圓寂大師說的很清楚,大唐就只去了三個人。

什麼實力的三個人就敢去萬香城,並且听這話的意思好像還帶去了不小的損傷。

想要做到這一點,三人的實力起碼都是在蘇聲晚和陳落那個層次方才可以做到。

而據他所知,如今的唐國好像並沒有什麼人擁有這樣的實力。

圓寂大師也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是閑人院。」

閑人院!

听到這個名字,李休的瞳孔在瞬間縮成一點,臉上的驚訝和疑惑卻已經消失了。

也不怪他沒有想到這個勢力,實在是這個勢力太過于特殊,也太過于低調,低調到了已經讓天下人都忘記了大唐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閑人院,那是蕭泊如的勢力。

蕭泊如的根在朝歌城,閑人院也在朝歌城,算上蕭泊如一共有四個人,只是其余三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露過面了,即便是當初蕭泊如被追殺的時候也是如此。

所有人都以為閑人院的人已經去了荒州或是東方,又或者是虛境。

李休也是如此人為,而且處于對蕭泊如的信任也始終沒有打探詢問過。

想不到閑人院的人始終都在大唐,而且始終都在朝歌城不曾離開過,這個勢力很特殊,就如同他們的名字一般,閑人院就真的只是幾個閑散人而已。

他們很低調,過得和普通百姓一樣低調,如果不是蕭泊如是在太高調的話,這個勢力說不定再過個幾十年就會徹底被天下人遺忘。

一個只有四個人的勢力本也就不值得人們銘記的太過深刻。

何況蕭泊如走後,如今的閑人院已經就只剩下了三個人。

但就是這尋常的,絲毫都不引人注目的三個人卻在前些日子去了一趟萬香城,毀了半座山,殺了十個人。

十位宗師。

而後悄然離去,雖然都是受了重傷,卻還是活著。

如今的萬香城很震怒,即便是五大派之一也不會有太多的五境宗師存在,以前在聖宗被李休殺了一波,後來去唐國又被殺了一波,如今在自家山門又被殺了一波。

現在的萬香城所剩余的五境宗師不會超過十五位。

這還是算上散布在整座荒州各個地方執行任務的長老。

如此恩怨可以稱得上是血海深仇也不為過。

即便是此次天人之間的事情十分重要,萬香城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說也難以預料。

這就是圓寂大師要說的兩件事,的確都是很難處理的兩件事。

「第一件很難,我現在還想不到什麼辦法。」

李休的面色泛著苦意和無奈,天道設下禁錮,只有六境強者才能夠將其解除,他並沒有能力作什麼。

圓寂听出了這話中的另外一個意思,第一件事很難做,但第二件事卻並不難。

他是出家人,也是無量寺的住持,無數年來救死扶傷,他的慈悲心腸自然不必多提。

他也听出了李休對第二件事的解決方法,解決事情的方式有很多種,但那麼做的確是最直接的一種。

雖然慈悲為懷,但他卻並未勸解,而是說道︰「如果要對付萬香城,憑借大唐如今的實力,固然能贏也會有不小的損傷。」

這第二件事的解決方法自然便是覆滅萬香城,如果萬香城打算在這種時候做出什麼破壞統一陣營的事情,那麼為了日後不會在全力應對天上的時候還要面對背後的內亂,現在也就只有這一條路能走。

薛紅衣去了青山,唐皇上了天上。

子非被徐文賦接走。

懷玉戰死雪國。

清境流,難自在亦是如此。

如今的大唐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影響戰局的人似乎都不在了,陳落和蘇聲晚很強,柳然和衛二爺同樣高絕,但正如圓寂大師所說的那樣,還差一些。

足夠一戰,但需要付出代價,無法成碾壓之勢。

而對付萬香城這種事一定要以雷霆之勢橫掃方才可以,否則就會引起荒州震蕩。

而且這種事無量寺和傾天策不方便出面。

李休何嘗意識不到這種狀況?

但現在卻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

「如果將閑人院的三人喚回幫忙,勝算會有七成以上,傷亡也在可控之內。」

李休的目光輕輕閃爍,在很短的時間里就將可能會發生的戰斗在腦海中迅速的模擬了起來。

如果陳落和蘇聲晚,柳然,衛二爺,閑人院的三個人一同前往的話,勝算會不錯,在加上鳳祖和熊胖兒,以及陳先生的話基本就是穩贏的局面,實在不行還可以嘗試著請武當山幫忙,雖說成功的可能性不高。

圓寂大師沉默了會兒,輕聲道︰「那是最後的方式,在那之前或許還有溝通的余地。」

李休眉頭微皺,說道︰「狼就是狼,哪怕是因為猛虎的存在而與花豹達成了合作,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

圓寂大師也知曉這個道理,便只是低垂著眸子,不再多說。

二人坐在佛光之內,李休忽然道︰「我會先將聯合的信息傳遞給他們,後續動作如何,看過萬香城的反應之後再做決定。」

四周的佛光依舊亮著,不知為何讓他想起了先前與道袍男子見面的地方,同樣都是如此的安靜,同樣都是兩個不為人知的空間。

起身從佛塔之內走出,他徑直走到蓮池之前站下,沉默的看著池內的清水和晃動的蓮花。

陳知墨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側站下,二人相交莫逆,都最是了解彼此,他自然感受了此刻李休內心的躊躇和隱藏極深的那抹茫然。

「怎麼了?」

他翻過蓮池,隨意的坐在扶手上,偏頭看著面色凝重的李休,輕聲問道。

迎面的風吹了過來,帶著平淡的溫潤香氣,前些日子的那場大雨就連無量寺也受到了波及,經過了寒冬之後的蓮花在雨水的滋潤下綻放的更加美麗。

這里的蓮池一年四季都在不停的綻放著,乍一看很是美麗,但看得多了便覺得少了一些色彩。

再如何美麗的東西一旦長時間一成不變之後,給人的驚艷都會逐漸變淡。

就像是初次見面時候的青鸞,就像此刻眼前不停搖晃的蓮花。

對于陳知墨自然沒有恨麼好隱瞞的,李休將圓寂大師的兩件事和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陳知墨抬頭看著天上,沉吟了許久之後方才說道︰「這的確是很費腦子的事情,不過卻也並不是不能夠解決。」

李休偏頭看著他,想要听听他的意見。

陳知墨穿著一身的藍衣,尤其是這種長衫的藍色如果不是非常適合的話穿起來總會給人一種土氣的感覺,只是穿在他的身上卻非常合適,無論是搭配還是氣質。

就像是李休愛穿青衣。

莫清歡喜歡穿白裙。

陳知墨天生就應該穿藍衫。

「薛紅衣等人固然不在,但你也沒必要將目光只局限在大唐,如果真的打算對付萬香城的話,聖宗的那個老家伙,摩羅崖的掌教,還有妖域的幾個怪物都可以喊來幫忙,這些人承了我們的大恩惠,如果喊他們出手相助的話一定不會拒絕,何況還是因為天上仙那樣的大事。」

「而且你別忘了皇甫理和葉開這兩個人,他們與子非很好,之前已經幫了一次忙,此刻應該不會介意再幫一次。」

他雙手撐在護欄上,一只腳點著地面,半坐在上面,輕聲說道。

這的確是個很好的辦法。

陳知墨口中提到的這些人都和大唐有著分不開的關系,如果真的決定要和萬香城撕破臉的話,這些人的確能夠成為非常強大的助力。

其他人自是不必多說,聖宗的那個老家伙則是因為陣營問題,先前已經選錯了一次,導致聖宗險些面臨滅頂之災,後來索性還有些魄力,將掌教之位直接傳給了羅浮淵,在如今羅浮淵的帶領下,聖宗雖然未來幾十年內無法恢復到巔峰時期,但卻已經走出了一個不同的方向,不再將是否能夠成為第六大勢力的野心放在第一位,而是更重視起了門人和修行。

這樣的改變是好事。

「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說說話了?」

蓮池上的風迎面飄來,吹皺了湖面春水,吹動了二人身上的衣衫。

李休沒有說話,他已經記不清二人有多久沒有這麼安靜的坐在一起,享受著春風拂面,看著水面嶙峋。

這些年他們過得都很累,一件接著一件的事情壓迫的他們有些直不起身。

遠處的花雨瑤等人側目看著這一幕。

青鸞想要過去看看卻被蘇子瑜攔了下來,他今天沒有拿起筆,靠在牆上听著耳畔的鐘聲微小的看著那兩個人。

他背負的東西很多,所以他能夠理解這兩個背負更多東西的人。

李休被那朵花選中,注定了要肩負整個人世間,這並不是一種殊榮,而是一種很大的壓力。

陳知墨也是如此,他做了很多的事情,只是從未在人前顯露,他在背後默默地為李休掃清著不必要的麻煩,同時還要去兼顧一些李休可能看不到的地方,比如上次在帝族之時他去營救青鸞。

比如更遠的一次聖宗頒發長老令,他去了春集鎮和南風亭。

陳知墨這幾年來做很多事。

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一個並不遜色李休的人。

人無完人,沒有誰是堪稱絕對優秀的,即便是橫壓一代的子非也可能會死在桃山上。

即便是三劫之體,身負諸天冊的李休也不見得就會比陳知墨強,不見得會勝得過陳落,不見得能贏得了子非,不見得能站在蕭泊如的面前,不見得能接住那把紅刀。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做的事情,這偌大的天下便是無數個珠子,李休就是那根線,那根串聯所有珠子的線。

眾所周知陳落這個青角司的掌教會是下一任書院的院長。

而在那之後,陳落的繼承人便是陳知墨。

這都是注定了要成為書院院長,肩扛天大責任的人。

「其實當初我是拒絕的,院長這東西,我可不稀罕,我都能想象得到等以後我成為院長之後,子非和你,你們兩個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樣子,不僅不听話,還跑來和我瑟說什麼你倆時間自由,想干嘛干嘛,而我只能蹲著不挪窩,忒沒意思。」

陳知墨隨手摘下了一片蓮花,放到鼻子面前輕輕地嗅了嗅,有些無奈的說道。

他這倒不是亂說,而是很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李休想著那副畫面,很真實,很有畫面感,便咧嘴笑了起來。

「你也可以到處走,你看咱們現在的院長大人,不就是很長沒有露過面?」

陳知墨冷哼一聲,說道︰「有幾個像他那麼不負責的?如果不是出了這檔子事情的話,我甚至都懷疑要不了兩個月書院就會去請陳落接替院長的位子。」

這話倒是真的。

書院饞陳落饞了很久了。

李休將他手中的蓮花拿了過來,放到手中把玩著,說道︰「你現在覺得沒意思未免也太早了些,陳落是個很守理也很守規矩的人,他起碼要做個一二百年的院長才會輪到你。」

陳落守理,不是禮貌的禮,而是道理的理。

陳知墨愣了一下,旋即哈哈一笑,目光很亮,開懷道︰「正是如此,我險些忘了,等過了一二百年之後或許我都成為六境修士了,早就飛升了,到時候書院肯定還會出現更了不得的人,院長的位子就交給後輩去做,咱們幾個一起飛升,豈不妙哉?」

想象總是美好的,現實總是殘酷的。

未來的數年時間能否過去尚還未知,他們已經開始談論幾百年後飛升的事情了。

笑過之後,二人臉上的笑容都是淡了一些。

「還記得當年我們談論過關于少年的問題嗎?」

「記得。」

兩個人都沒有去重復當年那場談話的內容,都是低著頭,嘴角擎著笑意,心中帶著歡喜和輕松。

時間總是能夠改變很多東西,許多的回憶也會逐漸變淡,但總有些記憶深刻也難以忘懷的東西,是無論你過了多久之後再去回想都忍不住心頭悸動的。

許久之後,李休再次開口問道,這一次的談話沒有停留在從前又或者是以後,而是回到了現在︰「先前說了兩件事,你只說了第二件事的處理方法,第一件你怎麼看?」

陳知墨想了想,說道︰「如果不能讓五大派統一陣營,便無法讓整個荒州統一陣營,而讓五大派統一陣營首先就需要五大派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葉修雖然也是典獄司的人,而且還是掌教親傳,但就現在來說分量還是太低,無法服眾,所以還是要讓典獄司的人出來。」

「想讓他們出來就需要與天道產生共鳴,禁錮典獄司是大道無意識的行為,只要稍有踫觸就可緩解。」

道並沒有自己的意識存在,這也是當初道袍男子在最後選擇了收手的原因之一,他若是化作了道,便失去了自己的意識,或許能夠有所保留,或許保留之後會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

但那都已經不重要了,人間才最重要,合道便等于抹除現存的世界,這是他所不願意做的事情。

李休沒有插話,靜靜听著陳知墨的話語。

「想要讓道產生共鳴並不非要是六境修士,有一個人也可以做到。」

他偏頭看著李休,春風吹動了身上的藍衫,讓他看起來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

李休把玩蓮花的動作一頓,說道︰「你是指王辰?」

陳知墨點了點頭︰「王辰的身份我大概也能夠猜出一些,有他在只需要一句話便可以解除典獄司的麻煩。」

王辰乃是人皇轉世,在人間當中的一言一行都對道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這天甚至不敢讓他死。

李休轉過了頭,低垂著目光看著手上的那朵蓮花,旋即松開了手。

蓮花飄在風里,順著輕盈落下了水面上,泛起層層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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