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巴山的第一場雨

作者︰三兩才氣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聲龍吟與之前響徹在整個大陸上的並不一樣,它只響徹在了長安城的範圍,而且龍吟之中帶著一股特殊的復雜情緒,只是這聲龍吟持續的時間很短暫,讓人還來不及細品,便已經消失了。

長安城的所有修士都是抬頭看著天上,有人知曉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面色復雜的沉默了下來,有人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奇的東張西望想要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迎接他們的仍舊只有沉默。

觀星台上依舊還站著兩個人,這座長安城內最高聳入雲的建築之上永遠都有人佇立在此,李安之和崔崖思在上方並肩站著,他們了解彼此的情緒和感受,很多的話也不需要直白的說出口,無需說出口便只剩下了沉默。

今天的長安城沉默的人似乎格外的多。

比如坐在觀星台下痛飲美酒的楚昭南,比如正在處理政務的齊秦,陳彥彥,楊飛鴻,丁儀四人。

也比如此刻一只腳踏進了長安城,另外一只腳卻還留在城外的太子,李弦一。

這一路上他想過很多次要如何面對唐皇,他不是一個喜歡負氣的人,但二人本就沒有見過幾次面,無法開門見山的談一談,因為那樣會相對無言。

他打算從一些細微的小事之上開始做起,比如靜下心來一起吃個飯,一起在皇宮內走一走,一起站在觀星台上看看這個人間,又或者是對這一次的天地大變發表一些相同或是不同的看法。

他想了很多回來之後要做的事情,哪怕他心中知曉自己一旦回來那個人便會毫不猶豫的離開。

但他還是想了很多要做的事情,他的心情會有些激動,因為離得越來越近。

直到他一只腳邁過了城門,走進了長安城,然後天空中就響起了那聲龍吟。

觀星台上的人已經離開了這里,激動地心情也如同一盆冷水般瞬間冷卻了下來。

李弦一的面色有些蒼白,讓跟在後方的應子安有些擔心,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扶一下。

太子抬手制止了他的動作,然後邁步走進了這座囊括了人間百態的京都當中,他的步子很穩健,每一步都走得很穩,那雙眸子當中也有著堅定之色涌現,唯有那張臉依舊有些蒼白。

從長安城門口走到皇宮需要幾個時辰的時間,好在他是太子,不需要飛速趕路,迎面的左衛率軍士牽過來一匹馬,以前的太子若是行走得遠了,便會騎上一匹馬。

但此刻的李弦一卻只是看了看那匹馬,然後制止了那位左衛率軍士,讓他將馬換成了馬車。

馬車的空間很大,足夠充足,他與應子安一同坐在車廂之內。

李弦一輕輕地靠在車廂上,感受著身下馬車的平穩,半晌後方才說道︰「什麼狗屁的非要騎馬,現在整個長安城老子最大,我想坐馬車就坐馬車。」

他的眼眶有些紅潤,應子安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于是便無言的坐在身側。

太子也沒有再次開口,車廂內重新安靜了下來。

還是那可怕的沉默。

今日的長安城似乎都是如此,只能听到那急促且有力的馬蹄聲在不停的敲打著地面。

三日後,一個重大的消息從皇宮之內傳出,瞬間便席卷了整個長安城並且以風雷之勢為朝著整個天下蔓延。

唐皇退位,皇位由太子李弦一繼承,從今天開始李弦一便是大唐真正的皇帝。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震撼了整個唐國也不為過,雖說以前唐皇閉關,天下的事情大多都是李弦一以監國的身份在處理,但是要知道,監國和真正坐上那個位子終究還是有差別的。

監國固然是處理事情,但還會受到一些掣肘,而當太子真正坐上那個位子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對其產生任何掣肘。

李弦一無疑是有足夠的資格成為皇帝的,唐人們的驚訝也並不在此,他們是驚訝于唐皇這麼快便選擇了退位,畢竟如果按照之前的規矩來看,太子想要繼承皇位,如果德行能力方面都完全符合的話,也需要修為達到五境宗師之後方才能夠繼承。

接著他又擬下了數道聖旨,封賞了這一次所有參與了這場戰役並且有著出色表現或是立了功的人,給了北地更加充足的信任,同時也開始大力支持小南橋的復蘇重建。

經過草聖的治療之後陳老將軍的傷勢已經恢復了,在得知了唐軍所付出的代價和子非生死不知的代價後,這位性子純正的老將軍險些再度暈厥過去,其實也怪不得他。

說來也是,這麼多年鎮守小南橋都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數年前知白理由胡三將軍算計了小南橋,他那時便被天之痕重傷昏迷,無法參與進去,事後可以說是鉚足了力氣想要找機會挫一挫荒人和知白從浦師徒等人的氣焰。

他已經按照計劃制定了所有的軍事行動,甚至就連在什麼時候堅守,哪個時辰該撤退,哪一刻中該詐降吸引都規劃的很清楚,但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他又被從浦射出的天之痕命中了,而且還是兩枚一起來打算直接要他的命。

在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命令孫勝倉促退軍,這才導致了北地三率等軍隊的戰死。

兩枚天之痕就這麼射了過來,如果將其直接射殺,一身的將帥能力還沒用出來就死了,尤其還是在大唐面臨著絕境的情況下,那得多憋屈?

而更讓他憋屈的是第二枚被子非攔了下來,自己雖說僥幸活了一命但還是暈了過去,和死了沒什麼區別,依舊是不能夠指揮南橋邊軍進行戰斗。

反倒是連累了子非如今生死不知,不知去向,還真不如死了算了。

合著自己這一身出色的將帥能力在關鍵時刻竟是半點都沒有發揮出來。

老將軍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憋屈過。

醒來之後甚至都沒臉去書院,在參加完太子的登基大典之後便離開了長安城,回到了小南橋開始整頓起來。

憋著一口氣的陳老將軍整日里行走起來都是沉著一張臉,老實說,就連陳玄策這時候見了他爺爺都是躲得遠遠的,生怕湊過來一個不小心就觸了霉頭。

草聖回到了三聖齋,陳臨辭依舊留在武當山下,王知唯身上的道袍已經染成了血色,裴子雲上天了兩次。

地面上堆積著七十具仙人尸首。

楚恆和姚芝如今也已經是三境修士,只是二人一人修劍,一人修音律,醫道境界固然不低,但是和純粹的陳臨辭比較起來還是要差上太多。

值得一提的是書院再度開了書海,並且這一次開放的時間長達三年之久,而且並不單單只對唐人開放,荒州綠海和妖域同樣可以前來,簡單來說就是書院想要讓年輕一輩的修行進度變得更快一些,書海無疑是一個還不錯的途徑。

即便是青角司都已經將所有的四境以下弟子就全都派遣了過去,以前便曾經說過,在人數達到了一定程度的戰場之上,五境宗師雖強,卻很難做到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天上仙的事情公諸于眾之後,書院的藏書閣里也多了許多關于懷玉關的記載,上面很清楚的寫了一些對比,在戰場之上眾多游野修士通過特殊的合擊之術斬殺五境宗師。

雖然這樣的事情並不多見,但卻發生過不止一次。

這已經很足夠說明問題了。

花白發仍舊在閉關,陳落總是站在自己的小院里,抬頭看著天上。

慕容已經回到了姑蘇城,他站在一位女子的身側,那是一個很好看的女子,看起來就只有三十歲上下的樣子,項間帶著一串項鏈,很熟悉,那是源魂鏈。

當初慕容英杰從許驕人手上得來的源魂鏈,也就是被慕容的母親所帶在項間的那一條,經過多年的收集蘊養,他的母親終于是重新蘇醒了過來,只是很可惜,慕容英杰這個宛若星辰般璀璨的男人卻再也見不到了。

鳳祖趴在後山的梧桐樹上,身上雞毛顯得更加濃郁且泛著亮光,和之前的一根兩根還黯淡不已的模樣相比較起來此刻的它才更像是一只鳳凰。

「真龍已經現世,鳳凰還會遠嗎?」

它抬頭看了一眼書院的方向,然後將頭埋進了自己的翅膀當中,沉睡了起來。

身下的就雞窩泛著淡淡的金光,若隱若現。

如今的姑蘇城內有四位五境宗師,拋卻鳳祖和慕容二爺還有兩位,固然比不上荒州的五大派,但是卻能夠站在一流勢力的頂尖之上,如果老劍神和慕容英杰沒死的話,那該是什麼樣的一副場面?

恐怕沒人能夠想象得到。

慕容雪前些日子離開了姑蘇城去往了荒州,說是要去上清宮看一看,許久未曾回去,想要和花雨瑤見個面。

這些當然只是借口,慕容對于她要去尋李休的目的心知肚明,只是卻沒有說破,倒不是認為自家妹子有什麼機會,只是覺得她縱使是去了荒州,也沒有多大可能踫到李休。

關山之內如今很平靜,自從知曉李休回來想要為李來之報仇之後,整座關山里的人都變得很安靜,談不上大氣不敢喘,起碼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活。

而自從知曉關山內有座尚儒客棧,客棧里面有兩位五境宗師之後,關山外的人來到這里之後也變得很安靜,生怕不小心驚擾到了客棧里的那幾位。

好在客棧里的生意始終都不錯,畢竟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了解後所有人都知曉了他們真的只是想安靜的開個客棧而已,只要你不惹事,就絕對沒有事,而且去客棧吃飯還能享受到萬里摘星白玉湯的服務,結賬的時候還能被關中大俠呂輕侯看上兩眼。

這是結賬要錢嗎?

不是,這是給我臉啊!

不少人都是這麼想的,有膽子大的還會趁機問上一句關于自己修行路上所遇到的問題和瓶頸,希望能夠得到一些指點。

漸漸地,明明只是一間客棧,卻仿佛發展成為了一間學館。

尚儒客棧的熱度越來越高,生意也是越來越好,無論是掌櫃的還是跑堂的,又或者是打雜的和算賬的,就連後院的伙夫臉上都時常掛著笑容,對于他們幾個人來說,能夠賺錢自然是好事。

只是在那副笑容之後,總會時不時的涌現一抹深深的憂慮之色。

如今的唐國四下已經安穩了起來,隨著唐皇飛升,太子繼位之後,崔崖思再度坐鎮晉城,楚昭南回到了四九城之後,唐國的亂局已經徹底被平息了下來,百姓們都已經是徹底放下了心,每天忙碌且充滿希望的過著自己的日子。

雖說對于茶前錄上所說的那什麼仙人的事情並不太了解,但大唐就連這麼大的危機都成功走過來了,那些所謂的仙人又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唐國百姓們一邊做著自己的小事情,一邊在心里想道。

和大唐的安穩相比較起來,荒州雖然在表面上看起來平靜,但是陰影里的暗潮洶涌依舊在不停地流淌著。

李休已經走出了綠海,來到了荒州之上,就像是李弦一從北地走到長安城一樣故意走的很慢,他在從唐國到荒州之上的這段距離也走得並不算快。

祖神宮也已經去過了,在那里听雷王和千觀說起了關于子非和血衣人的事情,也讓李休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老實說,在如今人間所面臨的這場危機當中,如果祖神能夠復活,並且恢復到巔峰實力,成為六境修士,那麼無疑對于戰局是有著一定影響的。

這是一個很靠譜也很強大的戰力增援。

只是現在的李休只是四境修士,並沒有這個能力將祖神從游離的道中喚醒。

雷王和千觀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在將事情的原委告知于他之後便沒有提過請他喚醒祖神的話,他們知道如果李休的實力足夠的話,他一定會第一時間來到祖神宮將其喚醒,。

李休的修行進展很快,同輩當中只有一小部分人是和他同樣的境界,而這些人基本都是自幼開始修行,而他則是在數年之前方才開始,如今只不過才過去了五六年而已,修為就已經從一個普通人一躍成為了四境修士。

這樣的修行速度很快,已經快的不能在快了,甚至不化骨已經融合到了全身上下,他現在不單單只有胸口的骨頭是不化骨,渾身上下所有的骨頭都已經同化成了不化骨。

以他現在的肉身,即便是五境宗師想要將其斬殺都很困難。

身負三劫之體,掌控諸天冊,身居不化骨,覺醒了命魂之力,足以將黃泉和九幽焚之一空的火焰,還有那無比純粹的劍意,可以說他現在的實力乃是五境以下第一人也不為過。

但畢竟不是五境宗師,在現如今所面臨的情況下無法發揮太大的作用。

而他如果想要成為五境宗師,按照現在的修行速度,起碼還需要兩到三年的時間,而且由于他在三境之時壓制自己的境界太狠,這個時間可能還要延長一些。

離開了祖神宮,李休一行人終于抵達了荒州的地界,並沒有在接壤的小鎮子停留,他只是伸手揪下了鎮子中央的一片葉子,然後一路行走到了巴山城。

來往總要經過巴山城,即便是時間很緊也不差這一兩日的功夫。

他來到了那家老酒館,小姑娘又變大了一些,見到他後已經不在如同從前那般嬌羞,卻還是第一眼認出了他,笑著打了聲招呼,然後拿上了店里最後的酒。

老酒館的酒只有一種,這一種便是最好的酒。

棋魔已經來過一次,此番再度過來這里心中也是多了一些懷念,他喝了一口酒,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倒不是這酒不好喝,而是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種人老了總會忍不住念舊的想法。

看來是真的老了。

抬手模了模自己那稀疏的頭發,棋魔再度笑了起來。

陳知墨和青鸞是第一次來這里,他可是很了解李休的,既然進城之後非要來這里坐一坐,那麼這里要麼是有好酒,要麼是有回味。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應該是二者盡皆有之。

能夠在回味從前的時候喝上一口美酒,這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因為它會讓回味更濃,讓美酒更香。

所以陳知墨也喝了一口,讓後眼前一亮,這酒固然比不上繡春風,但是和紅燒刀比較起來也是各有千秋,值得品味。

青鸞不常喝酒,因為她覺得酒的味道很濃,尤其是嘗過了紅燒刀之後就更是如此,但看到陳知墨一副眼前一亮的模樣後,她還是忍不住喝了一小口,然後喝了第二口,漸漸地喝光了自己的一壺。

老酒館的酒味道並不濃烈嗆鼻,它帶著特殊的醇厚和柔和,在你喝下肚子之後能夠帶來很香醇的回味。

身側的酒桌上有人議論著天上仙的事情,各自在說著各自的見解和對付的辦法,但是無一例外都沒什麼太有效的提議,說了半天到最後都會淪為情緒激動的臉紅脖子粗,然後來上一段慷慨激昂的掏心窩子話。

熱血倒是足夠有了,實際上卻沒什麼效果。

激昂之後的酒客們也就坐了下來,先是對著四周的酒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坐在位子上大口的喝著酒。

顯然是在發愁。

不單單是他自己,其余桌子上的酒客們都是如此。

李休等人雖然走得並不快,但是諸葛十三卻已經先行回到了傾天策,傾天策掌教也已經出關了,經過一番商議之後將李休的話原封不動的放到了茶前錄上,並且為了表達重視,還特意加上了他傾天策掌教的落款和題字。

茶前錄本就是能夠在一日之間席卷整座荒州的消息最靈通之處,傾天策之所以能夠傲然而立與五大派之間,不插手任何紛爭,不爭搶任何資源也能夠生活的無比滋潤,讓人不敢招惹的原因很大程度便是和這個有關系。

他們的信息傳播速度太快,只要他們想,就可以將任何一件事在短短數日之內讓整座大陸都知曉。

每個人都有秘密,所以每個人都有所顧忌。

原本的荒州之上還存在著許多的紛爭,在五大派的影響下大的格局方向不變,但是下面總有著摩擦出現,一流勢力之間的爭斗,二流勢力,甚至三流勢力的斗爭等等,幾乎每一天都有數百個三流勢力覆滅,數百個三流勢力崛起。

廣袤無垠的荒州之上,被稱為武學聖地並不是沒有道理。

萬族林立,千百宗門在這里就像是花朵一般爭相綻放。

但在天上仙的消息出現在茶前錄上之後,紛亂的荒州開始平靜了下來,許多人都在思考著上面信息的真偽,然後去向虛境和懷玉關的傳說是不是真的,為此有許多從虛境當中走出來的游野或是五境修士都被身邊的人詢問,但誰都沒有說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因為在他們選擇了不去懷玉關退出虛境回到人間的時候,就會被虛境之內的五境文聖用三緘其口封住了這件事,只要是和天上或者和懷玉關有關的事情全都無法說出口。

這就是文聖的強大實力,也是之所以說行走文聖道路的五境要比其他的五境宗師要高出半個境界的原因。

其實懷玉關上的修士們之所以能夠守住仙人這麼多年,除了自身的實力絕強之外,和人族修士的多樣化也是有著分不開的關系。

體修,武修,神修,魂修,文聖。

五大體系在懷玉關上就宛若是交相輝映的星辰明月一般,阻攔著仙人侵略而來的步伐。

所有人都被這件事所吸引,表面的爭斗似乎已經消失了,但是暗地里在打什麼主意,就只有自己方才知曉。

巴山城還是那座熟悉的老城,李休坐在老酒館上一言不發的喝著酒,听著耳畔那有一句每一句的閑聊。

抬頭看著天上,有一滴雨落了下來,落在了他的桌面上。

雨水一滴接著一滴的落下,他放下了酒壺,偏頭看著巷間的老牆牆角。

在那里,一株青草破開泥土鑽了出來。

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棵紊亂了許久的心在這一刻平靜了下來。

雨水順著青磚流淌,他抬手踫觸著身側的磚牆,有些濕潤,指尖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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