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州，武俊國七州之一，下轄六郡九十八縣，為該國規模第三大的州，境內宗門眾多，最強宗門為五流宗門萬道門、地傀宗、浩渺閣……」
雲霄州宏偉無比的城牆下方，一輛神行馬車內，牧長清手捧地圖小聲念叨。
車外妖流如織，往來者甚繁。
稍作停頓，他拍了拍正枕著自己大腿睡覺的栗子香，輕柔呼喚道︰「栗子？醒醒，我們到雲霄州了。」
「嗚~~~」
她伸了個懶腰，轉身面朝下，整個埋進他腰月復之間，深吸口體味，軟聲軟氣道，「好困……什麼時候了呀？」
「差不多中午。」牧長清撩起紗簾又看了眼，「二月二十三日的中午。」
「噗嗤——日子我當然知道啦。」
「這不是怕你睡迷糊了麼，畢竟你總是傻乎乎的。」
「討厭，你才傻~」
小白狐蜷起被半透明白絲包裹的大長腿，微微偏頭，露出半邊側顏，嘴角還帶著甜甜的弧度，發絲也有些凌亂。
牧長清順手幫她理好，又順手搓揉狐耳，寵溺道︰「不想起啊？」
她輕點下巴，撒嬌道︰「是的~小狐狸不想起，小狐狸想躺在相公懷里，坐著神行馬車進城……」
「行——風風，繼續前進。」
「好的主人。」
外頭傳來應答，馬車緩緩起步向城門駛去，同時傳來三姐妹嘰嘰喳喳帶有明顯興奮感的討論聲。
尤其無鋒和沸血，因為她倆還是第一次來州城，難免被其氣勢所震撼。
單論規模，雲霄州比忽河郡要大四倍左右，整個州城共有十幾個城門口。
神行馬車此刻要經過的是北部城門「守真門」，光這一個城門就有二三十米寬，十幾米高。
周圍妖頭攢動，熱鬧非凡，許多听得懂听不懂的語言源源不斷灌入耳中，讓牧長清忍不住第十三次側身探出頭。
然後便「臥槽」了一聲。
這城牆太高了——起碼上百米，寬更是看不到盡頭。
之前在遠處時還不覺得，現在離近了，就在底下看，那股子直沖雲霄的氣勢便完全展露。
「讓一讓讓一讓！」
後邊忽然傳來暴躁的催促聲。
妖群頓時向兩邊分開，緊接著十幾道跟馬車差不多大的身影從後頭奔來，將地面震得爍爍顫抖。
出于好奇，牧長清下意識看去，只見那些身影都是虎豹之類的陸生靈獸，體表紋路繁復，散發晶瑩微光，氣勢十足。
頓了頓，他忽然蹙起眉頭，喃喃道︰「不對……好像不是靈獸？機關獸？」
「機關獸？」
正巧路過的一頭「豹子」停下，坐在上邊的妖斜睨他一眼，好似在看土包子。
牧長清倒也不惱，聞言笑笑，禮貌問道︰「敢問兄台，此物既非機關獸，那又是何物？」
「自然是比機關獸更高一級的傀儡獸！」他冷哼一聲，嫌棄道，「虧你這馬車富麗堂皇，兩匹馬也是傀儡馬，結果居然不認得傀儡獸。」
「呵呵，想必是從人類世界某個犄角旮旯里來的暴發戶吧？」
又一道偏陰柔的聲音出現。
牧長清偏頭看去，只見後方那差不多有兩層樓高的巨獸脊背上竟然搭了個頗為精美的遮陽台。
坐在其中的是一名膚色稍微有點黑，且雙腿被黑色霧氣包裹的年輕男子。
很顯然，這是名鬼妖。
見有人打量他，他咬下侍女遞過來的紅色小果，咀嚼幾下後「噗」的一聲將果核吐出，方向不偏不倚正對牧長清。
好在神行馬車自帶防護，將這果核擋了下來，掉落在地，滴溜溜打旋。
「……」
「嘖，可惜了。」
年輕男子故作遺憾之色，而後仰天大笑，隨手揮過︰「走！先不管他，別耽誤了本少主和朋友們聚餐。」
「是，少主！」
眾妖領命，傀儡獸大隊繼續前進。
只是走著走著，自稱少主的年輕男子突然發現身旁所有瓜果點心全部消失不見了！
他瞪大眼，一臉懵比，一會兒看看左邊侍女，一會兒看看右邊侍女，見她倆比自己還懵，便一坐下，喃喃道︰「見鬼了不成？」
「少主，我們就是鬼……」
「閉嘴！用得著你提醒？還不趕緊再拿點出來！」
「好、好的少主。」
又幾份瓜果點心擺下，年輕男子正要吃，卻發現它們周圍的空間居然出現了水波般的輕微抖動。
下一秒，零食憑空消失。
「……」
「……」
「……」
三臉懵比。
這什麼情況？我零食呢？那麼大幾盤，剛剛就在這兒！
愣神間，傀儡獸大隊已是進城。
與此同時那些莫名消失的果盤也再度出現，只是上面已經沒有了吃的，只剩下一堆瓜子殼，並且每個果盤里的瓜子殼都擺出了不同的字。
年輕男子皺眉打量。
片刻後從左往右小聲念道︰「若……有……下……次……後……果……自負？」
他頓住，臉色漸漸變得陰沉，眯眼冷聲道︰「有意思，從小到大還是頭一次被威脅……人類，我記住你了。」
咚！
一拳砸下，幾個果盤瞬間被拳勁震成齏粉。
兩名侍女在旁瑟瑟發抖，不敢吱聲。
又有妖……不對，有人要遭殃了啊。
…………
另一邊，牧長清等人進城並不順利，因為鷹龍被攔住了。
按照規矩，所有靈獸無論年齡無論體積，均不得進城，以免傷害到普通百姓。
所以他們又折去了附近的靈獸場，將鷹龍寄存，之後才得以順利入城。
「小家伙很不開心呢。」
馬車內，栗子香吃著男朋友弄來的那一大堆瓜果，腮幫子微微鼓起，煞是可愛。
牧長清莞爾，伸手戳了戳，而後嘆息道︰「沒辦法，總不能隨意破壞規矩，而且在那里面也挺好的，說不定鷹鷹還能交到幾個朋友。」
「也對~」
小白狐重新躺下，狐耳輕撢，臉上帶著淺淺笑容。
頓了頓，她好奇問道︰「長清，剛才那個挑釁你的妖是什麼妖呀？」
「鬼妖。」
「鬼妖？」
「嗯，而且他所在的隊伍清一色傀儡獸坐騎，很有氣勢，雖然我不太懂這玩意兒，但也敢肯定價值不菲。」
栗子香了然。
淡金色眸子轉悠幾下，又追問道︰「那旗幟是什麼樣的？」
「旗幟……」牧長清眉頭蹙起。
這個他還真沒注意，光顧著看傀儡獸去了。
正要搖頭，外頭傳來憐華嗲嗲的聲音︰「小姐，姑爺，我瞧見啦，他們旗幟上是個黑色的‘傀’字，應該是地傀宗的。」
「地傀宗？」
二人異口同聲。
牧長清立馬翻出地圖，查找地傀宗相關資料，很快便找到了︰「地傀宗，五流宗門，位于雲霄州境內，擅長制作和操縱傀儡，為該州最頂尖的三大宗門之一，其主要成員有……」
兩雙眼楮一排排往下看，最終定格在「掌門之子」四個大字下。
「陰靈。」
「這名字真陰間……」
幾番查看，二人確認這個「陰靈」就是方才那被稱為少主的年輕男子，因為下面還有他的畫像，一模一樣。
牧長清冷笑兩聲，卷巴卷巴將地圖收好，淡淡道︰「難怪這麼狂，原來是地傀宗的掌門之子——不過我看他修為也就那樣。」
「怎麼說？長清要去找他麻煩嗎？」栗子香笑盈盈的。
「不，當務之急是先找個地方住，至于他……以後再說。」
牧長清撩開紗簾往外看，可惜看了半天，進城後的這條大街上並無客棧，全是些正常商鋪，後方則為民宅。
沒辦法，他只能又將地圖拿出，耐心分析，最終馭使神行馬車去了城中偏西位置。
按地圖顯示，那邊是個客棧聚集地，足足有二十幾家。
如此密集的原因自然是因為那兒緊鄰修仙者集市，又離州府不遠。
過來後，牧長清輕車熟路辦好住房手續，交了押金，本打算領著栗子香出去溜達，她卻意外遇見了一位種族為銀狐的女性朋友。
二女當時就聊開了，後者更是邀請她去參加什麼「仙子詩詞大會」——這名字一听就跟狗男人沒關系。
果不其然，在詢問具體內容後，他得到了明確答復︰僅限女修參與。
客棧門口，栗子香可憐巴巴看著牧長清，雙手拽住他衣角，整個狐扭來扭去，撒嬌道︰「長清~你家小狐狸想去玩玩兒，可以嗎？」
「呃……」
「沒關系的牧公子，我方才說了，仙子詩詞大會都是女性參加，你不用擔心她會被騷擾。」
那銀狐女子笑笑，「再說，表……姐姐修為高深，一般妖可不敢靠近。」
「是的呢！」
「那好吧。」
話落，小白狐踮起腳親了他一口︰「謝謝長清~」
牧長清莞爾，臉上滿是寵愛之色，溫柔詢問道︰「謝就不必了，告訴我地方在哪兒就行，晚點我來接你。」
「仙音樓。」銀狐隨手指向遠處一棟不低于百米高的樓房。
「行，我知道了——霏霏、風風，還有憐華，你們都去吧。」
「那你呢主人？」
「我還有豆皮啊。」
牧長清將肩膀上的小黑貓拎起，笑呵呵道，「走，咱爺倆逛街去！」
「不要，豆皮要睡覺喵……」
「這樣啊……哎~那小魚干和大魚干我就只能自己吃咯。」
「什麼？魚干！！！」
黑光閃過，豆皮化作妖形，拽上牧長清飛也似的跑了。
原地，銀狐望著他倆消失的方向眨巴幾下眼，而後用肩膀輕撞栗子香，調笑道︰「表姐，你眼光真的好誒，表姐夫一看就是那種適合過日子的男人。」
「是吧是吧？我也這麼覺得~」栗子香掩嘴輕笑。
頓了頓，她好奇道︰「話說回來，小芸你怎麼會在這里呀？你也出來游歷了嗎？」
「沒有。」
「唔……那就是特意為我和長清而來？」
「嗯。」
二女相顧一笑，互相挽上胳膊，在器靈三姐妹簇擁下往仙音樓漫步。
對于小芸的回答栗子香絲毫不意外，畢竟她已經向母後攤牌了，而小芸作為母後身邊除了她以外最親近的晚輩，自然也會知道。
同時，她還可以幫母後辦很多她不方便辦的事，比如調查未來女婿。
一路上，二女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等臨近仙音樓，手持糖葫蘆的小芸咬掉一層糖衣在嘴里含著，嚴肅萬分道︰「還有，我跟你說哦表姐，陛下他已經知道你和表姐夫的事了，前些天大發雷霆，氣得差點把宮殿給砸了。」
「……真的？」栗子香舌忝舌忝嘴角糖漬，眉頭微蹙，「那母後呢？」
「娘娘自然是勸阻陛下啦。」
「勸到沒？」
「勸到了一部分。」小芸無奈嘆聲，「陛下只答應娘娘不通緝表姐夫，前提是你能在三個月內能主動回去。」
「……」
栗子香停住腳步沉默不語。
片刻後氣勢陡變，冷冷道︰「哼，我就不回！」
「那後果恐怕有點嚴重，陛下搞不好會親自出手。」
「什……什麼？」
栗子香頓時有點手足無措。
自己親爹什麼實力她還是很清楚的，他若親自出手，牧長清除非沒被他逮住，一旦逮住絕對死路一條！
連動用空間術法跑路都來不及！
表姐的反應在小芸意料之中，嘆了口氣，她安慰道︰「放寬心，娘娘這段時間會一直勸陛下的，說不定哪天就勸通了，任由你們在一起。」
「難……父皇很固執的。」
「總好過沒希望。」
「嗯……父皇還有什麼別的動作嗎？」
「有，陛下也知道了表哥在仙雲國北部開宗立派的事。」
栗子香又緊張幾分，遲疑道︰「然後呢？」
「然後自然嘲笑了表哥一番。」小芸搖搖頭，手中糖葫蘆感覺沒味兒了，嘆聲道，「說他自不量力，年紀輕輕，沒什麼妖生經歷和妖脈還想開宗立派，宗門早晚會垮掉，再然後……」
「嗯？」
「再然後陛下尋了一隊妖組成隊伍前往仙雲國。」
「這……是去挑戰？」
「是的。」
栗子香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這種事往好听了說叫挑戰，往難听了說就是踢館、挑釁。
她敢肯定，那隊伍里上至化身境，下至靈渦境，什麼修為的妖都有。
因為父皇要做的事不僅僅只是打敗哥哥，更要摧毀他開宗立派的念頭，以迫使他回去。
父皇要在每一個層面，無差別無死角將哥哥碾壓，讓他知道世間險惡，讓他知道年紀輕輕的他什麼都不是，還是老老實實回家繼承皇位吧！
栗子香禁不住輕按太陽穴，擔憂道︰「領隊的是誰？」
「栗頂天。」
「果然……是哥哥最強的競爭對手呢。」
「我倒是覺得不用太擔心，他比起表哥終究差了一線。」
小芸再次安慰。
然而說是這麼說，栗子香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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