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香看看紙上這短短幾句，又看看牧長清，再看向隔壁屋，臉上不自覺露出一絲怒意。
好家伙，大的小的合起伙來糊弄是吧？
她作勢要去隔壁屋抓豆皮，想了想，還是輕嘆一聲作罷。
轉而拿起毛筆端坐在板凳上，打算寫個範文，讓這爺倆兒見識見識什麼叫做才女。
然而就在她即將動筆的時候，卻忽然停住。
「不對，好像沒那麼簡單。」
栗子香黛眉微蹙，自言自語。
少頃，放下筆，重新拿起紙張觀摩，俏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從細節來看，這短短幾行字中出現了至少三個角色，兩個打架的，一個勸架的。」
「而從勸架者的口氣來看，這二者她應當都認得，並且關系都很好——難道是情敵？還是家人和戀人之間的矛盾？」
「嗯……如此角色背景下，環境應當比較晦暗、淒涼。」
「果然，腦子里不由自主浮現出陰雨天了呢……長清好厲害！」
小白狐忍不住看向牧長清。
越看越歡喜，越看越滿意，便湊上前撅嘴輕啄一口，再繼續看那幾句話。
不多時，她又不對勁了。
因為她愈發覺得這幾句話描繪的場景很真實——她是那個勸架的，牧長清則是打架的其中一方，另一方為自己父皇。
兩個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性，卻因為她打了起來。
「無恥人類，你死了這條心吧，本皇是不可能將香兒嫁給你的！」
「不……你攔不住我，今日縱然身死……咳，我也要帶她走……」
「呵呵，那便試試看——殺！」
「住手！你們住手，不要再打了！我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嗚嗚嗚……」
幻想悄然散去。
栗子香上揚的眼瞳緩緩下移。
喉頭滑動。
雙手微顫。
她吸了吸鼻子，鼻頭忽然發酸，接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他媽是什麼妖間疾苦啊！
牧長清完全不知道她腦補了這麼多，等到從虛無空間中出來，外頭已是天光大亮，並且下傳來非常輕微的震顫。
很顯然，自己已經在馬車上了。
放眼望去，他瞧見自己腦袋上多了頂「鷹帽」，右手旁長了只貓貓。
馬恆坐在對面閉眼打坐，倆狐妖則抱在一塊，時不時還小聲討論兩句，眉眼帶笑。
並且，外頭那三位少女車夫應該也在干差不多的事，鶯鶯燕燕，嬌笑連連。
牧長清隨意瞥了眼封面，只見上面寫著幾個柔柔弱弱的大字《我欲撒野》，封面則是兩個相貌非常妖艷的男狐妖。
穿得袒胸露乳不說，其中一個還用手輕輕抬起另一個的下巴……
好騷啊。
「哎——你倆在看一和零的故事？」他輕聲問道。
下一秒，兩女同時止住痴笑並尖叫一聲，將打坐中的馬恆驚醒。
「沒……沒什麼！」
栗子香做賊似的將收好，俏臉紅潤，緊張道，「什，什麼一和零啊？我們沒有在看奇怪的東西！」
「……」
「……」
兩男沉默。
欲蓋彌彰大抵就是如此了。
馬恆笑著搖搖頭，和牧長清打了個招呼，繼續閉眼打坐。
後者則起身簡單活動體，渾身 啪作響，而後重新坐下，一邊擼貓一邊笑道︰「栗子，我頓悟多久了？」
「兩天多啦。」栗子香端起一杯涼水送來，「今天是一月初四，我們已經過了五灼縣、北溪縣，然後大約半個時辰前剛出大原縣。」
「大原縣？」
牧長清歪頭回憶地圖，順便灌下涼水，咕嘟咕嘟清洗口腔，又吐在前者遞來的瓷盆里。
頓了頓，驚訝道︰「那豈不是馬上要到黑馬族領地了？」
「沒錯，大約還有五十里。」
馬恆睜眼，順手拉開後方紗簾，介紹道，「自大原縣出，地勢變化較大，總體由山地轉為丘陵，等到了我們那兒更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聞言，牧長清亦拉開自己身後的紗簾，伸頭出去張望。
果不其然，這里的地形地貌已經與五灼縣那兒有了相當大區別。
雖然森林依然眾多，但並不是特別密集，只有那些一兩百米，最多三四百米的山上長著。
哪兒像北冰縣和天境派附近，除了道路、河流，剩下的全是高山，平民百姓種田都得往山上種，喚作梯田。
「不錯，感覺心境都開闊了幾分。」
牧長清滿意笑道。
話音落下，前方道路盡頭出現一輛載貨馬車，車上方還插著旗桿，旗桿上則有標志——
好像是只狐狸頭？
還是白色的？
——
馬車門突然被推開，憐華將腦袋伸進來，小手指著外面，興奮道︰「小姐小姐，前面是大狐商隊誒！」
「嗯？大狐商隊？」栗子香眼前一亮。
身旁的水淼淼亦如是，身子不自覺靠前。
在這異國他鄉，忽然見到自己老家的商隊，心情自然有幾分激動。
但牧長清就不一樣了，唰的一下拉上紗簾，警惕道︰「要不要繞個路？」
「長清是怕咱倆暴露？」小白狐掩嘴輕笑。
「嗯……畢竟不是每一支大狐商隊的領隊都是嫂子。」
「也沒關系啦，實在不行——風風，你且去前邊打探打探，問問他們是大狐商隊第幾分隊的。」
她話鋒一轉，吩咐道。
無鋒領命，三步並作兩步向前奔跑，很快追上了大狐商隊。
神行馬車則緩緩減速，停留在路旁等候。
很快，無鋒回來，拱手尊敬道︰「回夫人，前方乃大狐商隊第七分隊，領頭的是一名三尾男白狐，修為應該有元神境初期的樣子。」
「好，我知道了，謝謝風風。」
車門關上，馬車卻並未開動。
車內大眼瞪小眼。
馬恆根本就是一頭霧水，在他眼里，遇見自己老家的商隊不應該開心地沖上去打招呼嗎？
怎麼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
水淼淼亦有幾分不解︰「栗子，他們可是有何不妥？」
「沒有呀，挺好的。」栗子香甜甜一笑，「大狐商隊第七分隊我熟得很。」
「誒？很熟悉？我記得大狐商隊中，編號前十的分隊皆由天妖白狐領隊……難道栗子你……」
「是的呢，我就是天妖白狐的一員~」
「……」
「……」
空氣突然安靜。
馬恆和水淼淼瞬間瞪大眼楮，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如此說來，惟俠派那個時而正經時而放浪的掌門，也是天妖白狐？！
難怪兄妹倆修為如此高深！
咕咚——
二人同時吞了口唾沫。
與此同時馬車再次發動，追著大狐商隊而去。
牧長清時不時撩開簾子往外張望，看著商隊越來越近，心跳也愈來愈快。
驀地，一陣香風襲來，栗子香湊到他耳邊，柔聲細語道︰「長清不用擔心，前十商隊中，一、二、五、七、八、九這六個分隊的成員全都是母後親自挑選的，絕對不會往外亂說話。」
「……」
「可我……這……我……」
牧長清有點語無倫次。
深吸幾口氣，他鼓起勇氣道︰「我就想知道，如果我們去打招呼，狐皇後會知道我的存在嗎？」
「你說呢？」
「會？」
「當然~」
「……」
得到確切答案，牧長清兩腿止不住地輕微顫抖了起來。
眼珠子東轉西晃，毫無焦點，手則在大腿上無意義摳弄，完美詮釋了什麼叫緊張。
然而沒多久他便強自鎮定下來，雙拳握緊，狠狠道︰「豁出去了！真男人敢于直面未來的丈母娘！」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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