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少年游 第二百二十章 我殺了我自己

就在游離被那石傀捏入手掌時,興雲操控著拳頭大小的泰山石,對另一只巨手釋放出一波波碎石雨。

這些碎石原來都是山嵬的土石陣打來的,被泰山石悉數吸收,最後又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盡數打還了回去。

那巨掌被碎石雨略略阻擋住攻勢,給了興雲反應的時間。只見他左手又迅疾地掣出一道笞鬼符,一翻腕,卻沒有攻擊那石傀的巨手,反而打向了正在山壁之內療傷的山魈。

此時的山嵬,正全力催動傀石術,控制著石傀的動作,分心不易。

傀石術是以土石為質,凝聚成兵器、動物或人形的傀儡,進行攻擊或防守。其與芥土術一樣,都是搬山一族的獨門秘術。不過與芥土術不同的是,此術爆發力更高,威力更大,但缺點同樣明顯,那就是極其消耗法力和神識之力。

山嵬已是凝丹中期修為,神識境界卻跟游離差不多,哪怕只是像現在這樣僅塑造和操控兩條完整手臂的石傀,就已讓他沒有多少余力分心他顧。

一向老于廝殺的興雲,顯然看出了這點,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閃避,而是攻其所必救,直接對那山魈下手。

山嵬見狀,雙目血紅,暴喝一聲,指訣一變,山體再度晃動起來,立即有石壁在他身後升起,將山魈護在其中。

紅色符打在石壁之上,那石壁立即無火自燃起來。

山嵬回頭看了一眼那幽藍色的火焰,眼皮直跳。

笞鬼符中所封印的這種藍焰,名為九幽冥火,傳聞取自泰山地界的蒿里山,最是克制陰物。所謂「笞鬼」,就是以九幽冥火的炙烤來「鞭笞」陰煞之屬的靈魂。

世間絕大多數的陰煞之屬,一旦被此火附身,若不在第一時間內收束自身的陰氣,讓其無物可焚,就會是一個「引火上身」的光景。藍焰以陰物的陰氣為燃料,仿佛架起一個烹煮其靈魂的油鍋,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時,那石壁後方的山魈雖然盡力收束氣息,然而或許是受了傷的緣故,也可能是方才被九幽冥火燒得膽寒心顫了,依舊泄露了些許陰氣出來。

那九幽冥火立即像聞到血腥味的惡狼,瞬間透過石壁,順著彌散在空氣中的陰氣,朝那山魈撲了上去。

山嵬暗嘆一聲,只得收了傀石術的指訣,一拍腰際的獸囊,迅速將山魈收了進去。

失去了目標的九幽冥火,依舊不依不撓,順著空氣中殘留的陰氣,一路燒向山嵬。

山嵬一拳打散了身前的陰氣,立即施展遁地術,鑽入山體之中。

經過這一番變故,那兩條巨大的手臂登時土崩瓦解,化為大大小小的石塊,紛紛墜落。

興雲一邊控制泰山石「回收」那些碎石,防止砸到下面的人馬,一邊尋找游離的身影。

然而,隨著另一條兩丈長的石臂崩解,他卻沒有看到游離的人影。正疑惑間,山體中驟然發出一聲悶響。隨後,便有一道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一塊落石上。

——正是臉色蒼白、嘴角掛血的游離。

興雲立即御使泰山石,控制那塊大石頭懸浮在半空,隨後一把將他拉到自己的御空符上,關切地問道︰「沒事吧?剛剛發生什麼了?」

游離提起手中抓住的一截黑色藤蔓,吐出一口污血,有氣無力道︰

「山嵬在攻擊我的那只石掌內,暗藏了這根黑藤,想以此控制我。我將計就計,假裝被纏住,任其拖入山體之內。然後趁其不備,用一道能夠攻擊神魂的符重創了他,之後就使用遁符跑出來了。」

「原來如此。」興雲見他傷得不算太重,而且居然能來去自如,不免生出了一絲好奇心,遂問,「老夫很是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以你的修為,且不說打傷山嵬了,就是在那山體之中堅持一段時間都很難啊。要知道,一般人如果不會土遁之法,只怕瞬間就會被山體內部的巨大壓力壓垮。」

游離服下一顆生氣丸,邊運功煉化藥力,便回道︰「家師曾賜下一道泥石符,可以化石為泥。而且那山嵬似乎想活捉我,為我撐開了一片狹小的空間。至于重創他,晚輩用的是一道七品斬魂符。說來也是僥幸,那山嵬以為回到了自己的主場,勝券在握,便有些麻痹大意,直接拖著我往山體深處逃遁,被我找到機會打出了斬魂符。」

他這話說得不盡不實。

泥石符的確是璇玉子賜給他的不假,乃是一道七品符,化石為泥、開山鑿洞最為有用。只是他先前修為不夠,也一直沒機會使用,這次倒是派上用場了。

至于攻擊山嵬的手段,根本不是什麼斬魂符,而是心蕩神馳術。只不過他涉世不深,對于薩烏教的情況缺乏足夠的了解,沒料到山嵬的心湖中居然有防御禁制,導致他自己也遭到了心蕩神馳術的反噬。

原來在薩烏教內部,但凡到了神使這一級別,都會被賜下保護神魂的重寶。當游離的神識攻擊被此寶反彈回來時,他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反神鏡。

反神鏡是「靈幽三鬼」那三個活寶的神魂防御法器,同樣能反彈外來的神識攻擊。當初在安西州道正司內,游離被老二「色鬼」姬質偷襲,使用心蕩神馳術後,就被那反神鏡反彈了傷害,以至把自己給弄暈了。好在當時他的修為不高,才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癥。

這次略有不同,面對一位凝丹期的高修,他毫無保留地使出了一記完整的心蕩神馳術,卻被反彈了足足一半傷害回來。

萬幸前陣子他剛收服了犀犬的殘神,大大增強了心湖秘境的防御力。這次,正是這層防御替他擋下了絕大部分的反噬。否則,以他如今的神識攻擊強度,恐怕會搞出一個「我殺了我自己」的大烏龍了。

至于那山嵬,哪怕只中了一半的傷害,這會兒肯定也受傷不輕。

「斬魂符?」興雲訝異,「小友難道認識淨靈宗的哪位同道?」

斬魂符,正是淨靈宗為數不多的神魂攻擊符之一。憑興雲的眼力和閱歷,自然一下子就能聯想到淨靈宗。游離正是斷定這一點,才故意說成是用此符重創了山嵬,為的就是掩蓋他修煉《天心訣》的事實。

「前輩真是見多識廣。」游離順勢拍了一手馬屁,「此符是淨靈宗的道誠真人贈送給晚輩的。」

「是這樣啊。」興雲隨手收起全部落石,一面御符往地面飛去,一面捋須道,「沒想到他也跑過來了。」

「您認識道誠前輩?」游離感覺傷勢略緩,忍不住八卦道。

「當然認識。咱們符四派,雖然內部時有競爭,但對外時總體還算是同氣連枝,彼此之間自然是知根知底。」興雲笑吟吟道。

「那還真是不趕巧,道誠前輩前陣子剛離開青雲村,去安西城了,不然你們倒是可以敘敘舊什麼的。」游離惋惜道。

「沒必要。老夫有護衛任務在身,等到兩國和談結束再說吧。」興雲大手一揮,駕馭御空符加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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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型山洞之內,山嵬揩掉七竅中流出的鮮血,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那小鬼的手段當真陰損,若不是天巫大人賜下的祝神咒,老子不死也要變白痴了。故意賣個破綻給你,也不用這麼下死手吧?蕭鵬那廝會死在追殺此人的任務中,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山嵬捏緊拳頭,狠狠敲了一下旁邊的山壁。

「不過,說起來還是要感謝這個小鬼,替我除掉了一個眼中釘。老子這一下沒算白挨。」山嵬冷笑道,「至于刺殺任務什麼的,不過是你蕭統為自己和蕭鵬報仇的借口罷了。老子拼到神魂受創,也算仁至義盡,看你還怎麼說我出工不出力!」

別人或許不知內情,但他山嵬作為統領山部十萬信眾的山神使,與那已經死去的風神使蕭鵬,其實都是副祭司蕭統這一派的親信。只不過,與他這個外姓的手下相比,蕭統顯然更加信任其族佷蕭鵬一些。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蕭鵬卻在年前執行任務時意外身亡,而且是死在了蕭統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以山嵬對蕭統的了解,深知此人睚眥必報,肯定會借機尋仇。這不,這次他就以刺殺大隨轉運使為由,私自組織了這次行動,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標卻是興雲身邊的游離。

——那個害得蕭鵬身死道消的直接誘因!

「哼,上次斬殺蕭鵬的明明是大隨武德司的武德副使,圍殺你的則是大隨道錄院的梁枋和珂玉,听說還有後來加入的上清宗致虛老道,你不敢去找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尋仇,卻是把氣都撒到一個築基小鬼身上。柿子撿軟的捏,果然符合你蕭統的一貫作風啊。這次任務眼看著又要失敗,看你如何向大祭司大人交待。」

想到這里,山嵬突然覺得心情沒那麼差了。

其實,他方才完全能控制住游離,否則以他凝丹後期的實際修為,若不是有心放水,怎麼可能被一個築基中期的下位修士偷襲成功?不然,他這個山神使真是白當了。

山氏雖然已成功晉升為小桓族,成為大桓國的外姓貴族,但不比蕭氏的經營日深、根深葉茂,山氏依舊處在大桓貴族階層的底層。而他作為搬山一族的頂梁柱,為了自家的長遠利益,顯然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向上攀爬的機會。

再者說,那蕭統自己在上面不也被人給拖住了,不克分身嗎?現在他山嵬面前多了個金山派的克星,又意外受了傷,連借口都不需要費心羅織,完全是現成的。

凡此種種,都讓山嵬心念迭起,反復權衡利弊,最終作出了決斷。

「嘿嘿,听說那桓也已是一副不死不活的鬼樣子,未來的幾年內,本教高層執事中便極有可能一下子出現兩個職位空缺,正是老子一步登天的機會,不枉我謹言慎行,小心翼翼地壓制修為至今!反正已經將蕭統的主要術法神通都學到了手,等到兩國和談結束,我也該閉關沖擊金丹期了。」

心中計議已定,山嵬立即施展剛從蕭統那邊學來的遁地術,迤迤然往大山更深處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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