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五章 榜眼和探花

二月二,龍抬頭。

而無知無覺的游離,于這一日晉階築基中期止漏境後,便馬不停蹄地轉入木行符遁術的修習之中去。

木行符遁術的修煉,始于一道九品符——移花接木符。

此符的符頭極為奇異,既不是玄真門《玄真符道詳解》中常用的「一氣化三清」,也不是「雨」字、「鬼」字或者三台星圖等常見的符符頭,而是一種變了形的「龍」字頭。

乍一看,幾乎都不像是雲篆文了。游離看了半天,還是在玉筆的提醒下,才看出來那個歪歪斜斜的「龍」字。

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並不值得奇怪。畢竟記載此術所用的文字,原本就是一種罕見的獸文,哪怕是經過後土娘娘的轉譯,在符部分仍然保留了其原本的圖式,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想罷,他繼續沉浸在其後的符膽和符腳部分的勾線和運筆,並用心揣摩其中所蘊含的靈竅真意。

移花接木符,雖然遁術思路與替身符差不多,都是分為母符、子符兩種,再通過子母符之間的靈竅和神聯系,達到相互替換的目的,但在游離仔細研習過後,還是發現了二符的區別。

替身符一般是一一對應的關系,既一道母符對應一道子符,而移花接木符則是「一母生多子」,即一道母符,可同時與多道子符關聯,無形中就多了一層迷惑敵人的效果,遁術的成功率更高。

此外,移花接木符既然屬于木行符遁術,其繪制時自然就要求符師本身具備木行靈根,這又極大地提升繪制的難度。

不過,上述這個門檻對游離而言已不成其為問題。唯一的遺憾便是,根據文書的記載,以游離築基中期的修為,目前繪制此符所能達到的上限只能是「一母生二子」。

游離不無遺憾地嘆息一聲,繼續研習下去。不多久,洞府入口處傳來冰紋蟒的聲息。

「主人,來吃兔肉咯。」

游離聞言,收起獸皮文書,與冰紋蟒在入口處的小型瀑布邊踫頭。

將野兔宰殺後,在水池中洗淨,便開始架火燒烤。

就在肉香飄遠之際,不遠處的水潭中,再次水波晃蕩,卻是那水蕨妖再次冒頭。

它厭惡地看著從上游流進水潭中的血水,大聲嚷道︰

「喂喂,我說,你們有沒有點公德心?這麼髒的血水,都流到我的地盤了!」

游離招手道︰「這是活水啊,流水有自淨能力的,不要多久就散掉了。你要不要來嘗嘗?新鮮樹兔肉,很肥女敕的。」

水蕨妖啐了一口,恨恨道︰「人家是水植,不吃血肉!你下回要宰殺血肉,讓那大蛇在我這水潭入口處結層冰,把血水引導到別的地方去,人家受不了血腥味。」

「知道啦!真的不吃嗎?」游離一臉遺憾,覺得它既然都已經化妖了,居然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真是枉費這麼辛苦的修煉了。

那水蕨妖一聲不吭,徑自沉入潭底去了,只留下潭面的一連串泡泡,作為無聲的抗議。

游離聳聳肩,往剛烤好的兔肉上撒了些孜然,順勢遞給口水直流的冰紋蟒。

冰紋蟒雖然捕獵時已經吃了幾只,但遭不住著熟食的香味,也不客氣,一口直接吞了下去。

游離繼續烤肉,笑道︰「看來你比小青會享受多了,那廝也吃不慣熟食,你喜歡吃,以後就經常烤。」

冰紋蟒信子外翻,舌忝了舌忝嘴唇,不好意思道︰

「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兔肉,覺得以前真是白活了。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妖獸拼命修煉,最終卻是化形成人,而不是保留自身的外形體態呢?現在我多少有點懂了。」

游離道︰「人族體弱,腸胃耐不住生冷血食,不然輕則生病,重則死翹翹,這才發現了火的作用。說起來,這或許就是人族能在與你們獸族數萬年的生存競爭中,取得重大成功的原因之一吧——有時候,腦子比體力更重要。」

「我明白了,跟著主人至今,確實學到了不少。」冰紋蟒由衷地說道。

說話間,游離已經烤好了第二塊肉,撒上孜然後,撒下一般丟入冰紋蟒嘴中,自己也邊啃肉邊說道︰

「你身上的瘴斑之毒所剩不多了,我這次還打算繼續閉關一陣子。你如果不嫌洞內憋悶,我可以就地給你架設一道太陰真火陣,幫你煉盡余毒。」

「好,那我繼續陪著主人修煉。」冰紋蟒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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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來到初春。

驚蟄時節,這片雪域高原在經歷了連日的風雪天氣後,終于迎來了暖陽當空的好天氣。

這日,一整個冬天都未結冰的踇隅河上,突然從下游方向駛來一艘畫舫。雕梁畫棟,彩帶飄飄,甫一現身,便引起了整個安化鎮的轟動。

雖然如今鎮子上涌入了不少外來人口,但大部分還是在此生活了多年的本地人。鄉下人沒見識,哪里見過那麼巨大的彩繪畫舫?有人在鎮子西邊的碼頭干活時一見到那逆流而上、緩緩駛來的畫舫,就奔走相告,結果一傳十,十傳百,立即引得鎮子上的男女老幼都跑過去湊熱鬧。

雖然多數人對那畫舫前方的鷳鳥狀船首所代表的官級是幾品,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興致勃勃地七嘴八舌,猜知是朝廷要員來了。畢竟畫舫前後有那身披鎧甲的兵士列陣,威嚴肅殺,氣勢驚人。

于是,就有那心思活絡之輩,瞬間猜到了八九分︰「會不會是盛傳已久的安撫使大人?」

有人則持不同意見︰「安撫使大人要巡視咱們這窮鄉僻壤的安化鎮,肯定是走陸路先去縣城,怎麼可能直接從水路來這兒?要我說,反而有可能是咱安西州的父母官,那位知州大人。」

其余人等听了,無不紛紛附和。

一時間,眾聲喧嘩,以至于連碼頭上的工匠也都無心干活兒,紛紛在岸邊駐足。

畫舫內,四人分坐方桌四面,其中二人正在對弈,另二人則觀棋不語。

對弈中執白子的那位,頭戴黑色軟腳襆頭,身穿素色的儒衫,年約三十歲,此時正對著棋盤低頭思索。

坐在他對面之人,同樣年輕,卻是峨冠博帶,手執麈尾,氣質相較于前者,更為出塵一些。他看著對方那蹙眉思索的樣子,不由得輕笑一聲︰

「李兄,一別多年,還是這般一本正經、認認真真的樣子。」

那李姓男子頭也不抬,「邢陽生,有話就直說。你我相識多年,又是同年登科,知根知底的,說話何必拐彎抹角的?」

邢陽生手搖麈尾,不甚在意地笑道︰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李兄經略安西州兩年,別的不說,至少這殺伐果斷的脾性是鍛煉出來了。可喜可賀。」

李自牧思考完後,終于落下白子,這才抬頭道︰

「下官一方邊州小官,可比不得你這位翰林郎清閑。光是流民入籍一事,就千頭萬緒,被那些遺老遺少弄得雞飛狗跳,更別說還有匈奴人不時來搗亂。」

邢陽生麈尾下壓,笑眯眯道︰「呂相和孔師都知道你不容易,這不就派我過來輔佐你了麼?」

「哼!」李自牧冷眼看著邢陽生快速落下黑子,雙手籠袖,吐出一口熱氣,「孔師?你既已打定主意拜入呂相國門下,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再者,你來是輔佐我的嗎?恐怕呂相國答應,你自己都未必肯答應吧?」

邢陽生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緊不慢道︰

「我當年會試奪魁,乃是時任禮部尚書的孔師親自拔擢的,我自然便算是他門下眾多弟子中的一員,叫一聲‘孔師’不為過吧?你莫不是以為,孔師就只能是你李自牧一人的孔師了?」

李自牧又落一子,沉聲道︰「好了,作這些無謂的口舌之爭毫無意義。我先問你,金烏石礦開采權競購會一事,你們究竟是什麼打算?」

「咦,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直來直往的性子啊。」邢陽生詫異道,「當年你我同列殿試前三甲,何等的意氣風發?我們一起在京城槐市淘書,晚上說經論道,抵足而眠,如今雖然政見不同,何至于如此生硬?」

不待對方開口,邢陽生又道︰「這次愚弟雖是受政事堂委派,暫任這安西路安撫使一職,但臨行前,呂相可是特地關照過的,凡事以大局為重,盡量助你理順安西州的諸多政策。尤其是兩國和談一事,要多參考你的建議。」

「你是和談使?」李自牧驚訝道。

邢陽生呵呵一笑,並未正面回答,而是話鋒一轉,問道︰「听說你這位外甥,已經拜入玉龍山門下?」

話音一落,一直坐在李自牧側後方的王窕,立即起身叉手道︰「晚輩王窕,見過安撫使大人。」

這時,一直坐在李自牧左首的那個魁梧的中年漢子,抱拳道︰「王師佷正是擺在我家師兄門下。」

邢陽生眉頭一挑,「哦?原來華仙師便是玉龍山長老?幸會幸會。」

華英杰再度抱拳。

「听說,這次仙盟大會,貴派新延請的一位供奉會參加?」

邢陽生話音剛落,華英杰登時氣勢外放,朝著邢陽生壓迫而去。

區區凡人,哪怕是朝廷封疆大吏,竟敢如此挑釁凝丹期高修,他華英杰可不慣這毛病!

就在那一閃而出的罡氣直撲近身處的邢陽生時,他左邊一直一言不發的一個老者一抬手,直接將那股罡氣攔截住,再一扭腕,五指虛抓,罡氣立即消弭于無形。

華英杰見狀,臉色一沉,心中震駭。對方這一手,堪稱出神入化,竟能將自己的罡氣完全融解,說明此人的實力遠在他之上。

他不由得看向李自牧,然而對方的臉色比他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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