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少年游 第一百九十章 石像變金身

驚魂甫定的冰紋蟒,直到這個時候才被游離點醒了一般,把目光投向那塊巨大的石台。

或許是這個歌洞穴之內的環境一直溫暖潮濕的緣故,那稜角分明的石台側面爬滿了藤蔓,流螢飛舞其間,呈現出一種幽暗深邃的奇異美感。

「主人,這麼大的地洞,看著不像完全是人力所為啊。」冰紋蟒四下看看,仍然覺得心有余悸。

「半是天然,半是人為吧。」游離猜測道,「你在下面安心療傷,我上去看看。記得離水潭遠點,鬼知道那水蕨類的妖獸會不會再殺出來。」

「要不我也一起上去吧?」冰紋蟒破天荒地流露出懼意。

游離沉吟片刻,笑道︰「也好,暫時委屈你一下,先到獸囊中待著。」

說著,又取出兩粒生氣丸,囑咐道︰「這是療傷回氣的丹藥,人和妖獸都能服用。」

冰紋蟒吞下游離拋來的藥丸,仍舊有些猶豫。一直以來,它對獸囊都十分排斥。盡管它知道自家主人肯定不會對自己不利,但是獸囊的空間實在太狹小了,它擠進去之後,就剩不下太多地方了,壓抑又難受,對于一向缺乏安全感的它來說,簡直與囚牢無異。

其實,大多數妖獸對獸囊都有一種本能的拒斥,就連擁有「收放自如」這種本命神通的青梟,也頗為不喜,實在是用戶體驗太差了。這也難怪,人類修士做出來的東西,極少會去考慮妖獸的感受,這倒不見得有意識的種族歧視,而是人類至今無法與妖獸共情使然。畢竟兩族之間的沖突綿延了數萬年,哪怕是對待簽訂了主僕靈契的靈寵,大多數人族還是不太在意妖獸的感受。

游離對此也是心知肚明,他打算找機會與翟弼清商量,看看還有沒有空間更大的獸囊,或者一起改良看看,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此時的冰紋蟒也知道利害,僅僅猶豫片刻,便乖乖放松心神,被游離牽引著收入獸囊之中。

解決了後顧之憂,游離輕裝上陣,再度引燃一道路引符。

先前那水蕨妖獸驟然進攻冰紋蟒時,不知何故,心字印竟是沒有及時示警,他一時弄不清原因,便有些放心不下,本著謹慎的原則,決定再消耗一道路引符。即便真是自己杞人憂天了,就當是花錢買心安吧。

做完這些準備,游離便沿著水潭繞了一大圈,來到石台的後側。這里竟然有一道人工鑿出的石階,歪歪斜斜地鋪陳而上。

游離拾級而上,隨時戒備著兩側石縫中長出的各類灌木。有了前車之鑒,再有植物類妖獸從中殺出,他都覺得不奇怪。

原因無他,這里的靈氣實在是太充沛了!

游離一邊登階,一邊戒備,一邊心思百轉,試圖分析這里靈氣濃郁的緣故。這時他的前世遺留下來的思維習慣,凡事總想著一探究竟,雖不至于達到刨根問底的程度,卻依舊喜歡琢磨事兒。

說起來,踇隅山周邊的靈氣盡管遠遠談不上貧瘠稀薄,卻也絕非什麼洞天福地,充其量只能算是一處中等偏下的修道場所。

這其實也是沒奈何的事,畢竟此處海拔太高,以游離的知識儲備觀之,指玄觀的海拔應當在三千五百米以上。在這樣的極端環境下,這里依舊植被豐茂,能夠供養沒有修為在身的凡夫俗子,由此可見,這一片在關內人眼中的蠻荒之地,其實也並非一無是處。

「或許是因為這里是一處密閉空間,才積聚了大量的靈氣?」

游離胡亂猜測著,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石台頂部。他緩緩掃視一眼,除了中央一棵巨大的杏樹以及樹下的一座簡易石屋外,再無他物,顯得空蕩蕩的。

游離將路引符舉過頭頂,且行且看,發現那杏樹並沒有什麼異常,便帶著些許的狐疑,來到樹下。

石屋高不過丈余,石門也僅三尺來寬,游離直到走近時,才發現里面傳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煙灰味兒,其中還夾在著霉壞了的信香味道。

「這是……供奉著什麼神仙嗎?」

游離收斂好奇心,躬身一拜,默念一聲「得罪」,然後將路引符湊近石門邊,借著微弱的符光隱約看清了石門內的情形。

只見里面有一具高約八尺的石制神像,頭戴鳳冠,身著道氅,足蹬雲履,盤腿而坐,當是一位女性神祇無疑了。觀其面部,線條柔和,神態安詳,頗有種母儀萬方的雍容端莊。

游離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直視。因為僅是驚鴻一瞥,他便已經作出了判斷︰這是一座後土娘娘的石刻神像。

後土娘娘全稱「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後土皇地祇」,正是大隨民間廣泛崇信的「三皇」中的「地皇」。

天地人三皇,「天皇」玉皇大帝、「人皇」居方氏以及「地皇」後土娘娘,分別代表天地人三才,各自統御著天界、人界和冥界,是萬民敬仰的三大尊神。

游離當即捻出三支信香,施法引燃,舉香過頭頂,躬身三拜後,當即踏罡步斗,口誦《後土寶誥》︰

「九華玉闕,七寶皇房。承天稟命之期,主執陰陽之柄。道推尊而含弘光大,德數蓄于柔順利貞。效法昊天,根本育坤元之美。流形品物,生成施母道之仁。岳瀆是依,山川成仗。大悲大願,大聖大慈。承天效法,後土皇地祇。弟子道心敬拜!」

祝禱已畢,一步上前,將三支信香插入石門內的石制香爐之中。

待得香火繚繞,清香四溢時,石台上飄過一縷微風,杏枝搖擺,杏花飄落。

游離接過一朵落在眼前的杏花,細細觀之,只覺粉紅可愛,絲毫不比自家指玄觀內的那三棵已經初具靈智的杏樹差,馥郁的 清香甚至猶有過之。

想到這里,他悚然一驚,正要扔出手中的杏花,卻為時已晚。只見那軟溫可人的花蕊,突然伸長如藤蔓,迅速沿著他的手臂攀援而上,僅一息工夫,竟是將他纏了個結實,只留出鼻子和雙目,連嘴巴都封在其中,宛若木乃伊一般。

「嗚嗚——」游離絕望地呼喊著,可這點聲響,在這人獸絕跡的黑暗洞穴之內,卻似那溺水之人的「張牙舞爪」,完全是徒勞無功。

不僅如此,他越是掙扎,那花蕊所化的藤蔓纏得就越緊。兩息後,意識到這一點的游離,便立即停止了無謂的掙扎,既為節省體力,也為防止失去重心,跌倒在地,要真是那樣,他可就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心思急轉之間,他嘗試著叫醒心字印,那廝卻像完全睡死了過去也似,完全沒有一丁點反應。不僅是它,就連刻印在印側的隱喜蛛也沒有回應。

「這家伙,剛剛不示警水蕨的攻擊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連著突然的變故都沒有任何反應,真是玩忽職守!」

游離憤憤地想著,等到怒氣漸去,心頭慢慢又被絕望的情緒籠罩住。一想到自己上輩子就是意外地死于坑貨網約車司機的疲勞駕駛,這輩子要是再死于這樣莫名其妙的意外,就太特麼悲催了。

「老子要真這麼嗝屁了,還算個毛線的氣運之身,我看時霉運之身還差不多!」他恨恨地開口罵道,自然也是不敢坐以待斃,直接召出了玉筆。

玉筆輕盈地懸停在他面前,看著他這副慘相,竟然痴痴地笑了起來。

游離覺得奇怪,問道︰「小玉你也跟心字印學壞了。我都這樣了,你不想著救救我就算了,為什麼還幸災樂禍?」

玉筆不屑道︰「學它?我學誰也不可能學它啊。它老在關鍵時刻撂挑子,我可是一直兢兢業業地幫助主人你呢。」

「好好好,算我口誤。你快想想辦法,幫我解決這個問題啊,這玩意兒勒得太緊,我快背過氣去了。」

玉筆發出的意念中有掩飾不住的笑意,「能見到主人你陰溝里翻船,也是有趣得緊。你稍等,我來解決。」

言畢,筆身金光大放,飛近游離的腰側。游離心領神會,當即牽引出一縷真,通過玉筆倒入佩囊之中,再由玉筆取出一道金刃符。

符光一閃,化作一柄光刃,精準地切入他右臂和右腰之間的縫隙,將藤蔓盡數斬斷。

那藤蔓立即有所反應,正要接續彌合,而右手被解放的游離怎麼可能再給它機會?當即召出匕首,三下五除二地就將纏繞在身上的藤蔓盡數斬落。

他長舒了一口氣,有種絕處逢生的喜悅和後怕。

隨後,他正要退出一段距離再作計較時,玉筆卻徑自飛向石屋。

游離對玉筆最是信任,深知它做事很有章法,便沒有控制它的行動,而是全神戒備地盯著杏樹。

玉筆進入石門後不久,游離只覺得心頭一熱,隨即便有一團金光從心竅之中飛了出來,直奔石門而去。

游離下意識地開啟青蚨眼,定楮一看,原來是那只得自一位薩烏教修士的錢蟲。

那晚在安西城的客棧中,這只錢蟲突然鑽入他心竅之內,在吸食了玉筆身上的大量財運本源後,陷入沉眠期。

這貨為什麼突然跑出來了?

游離覺得奇怪,再看那已經胖如蠶蛹的錢蟲,依舊在沉眠中,根本就沒有醒過來!

「玉筆要干什麼?」游離隱隱有了一絲猜測,當即喊道︰「小玉,你不會……」

話音未落,便見到有金色光團自錢蟲身上分離出去,徑直飛入石屋中的石像之上!

之後,便見大量的金光從錢蟲身上流失,沿著先前「搭」好的金色光橋,源源不斷地涌入石像之內。

片刻後,錢蟲身上的金光漸漸暗淡下去,最後淡若水潭上的螢火一般。

一想到當初錢蟲足足吞食了玉筆一半的財運本源,游離就心痛不已。這些財運由著錢蟲消化掉也就算了,反正也只是左手倒右手,肥水沒有流入外人田,怎麼隨便就將這麼多財運轉移給別人了?

就在他暗中著惱之時,石門內突然發出一陣金光,差點亮瞎游離的狗眼。

他下意識地閉眼躲避,不過由于玉筆還在屋內的緣故,還是通過心神感應「看」清了石屋內的情形。

下一刻,他不禁張大了嘴巴。

因為石屋的那座後土娘娘坐像,已經由原來青灰色,一變而為金光燦然的石刻金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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