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少年游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教六家九流

因果報應?

游離愣了一下,然後裝傻道︰「前輩你在說什麼?」

「岳志堅」冷笑一聲,「當時一念之仁,以至釀成今日這個局面。今日若再放過你,老夫後半生只怕真要吃不香、睡不好了。」

言畢,左手一把扣住游離的後頸,便要加重力道。然而,他卻突然兩眼翻白,兩手松軟,頹然垂了下去。

游離立即翻身躍下,青梟故技重施,再次施展「收放自如」神通,身體變成普通的鷹隼大小,振翅升空。

而鳥背上的「岳志堅」卻不知何故,反應明顯慢了半拍,等他反應過來時,身子已經開始急劇下墜。

下一刻,這具老態龍鐘的肉身突然臨空爆炸,化作一片血雨。

下方的游離則挪移到青梟背上,及時躲過了爆炸的余波。他趴在青梟背上,看著空中橫飛的血肉,心情復雜。

他的本意,是想趁機從此人身上套取與自己身世相關的情報,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被這驀然而至的變故攪黃了。

這時,血雨附近憑空冒出一個身影,卻是個身穿絳紫色道袍的老道人。游離觀其氣度,便猜知是一位道門高人無疑了。

他站起身,遙遙打個稽首,恭敬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那老道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阻止了山下糾紛和「墜機」事故的道錄院大法師,梁枋。

梁枋暫未予以回應,而是凝目感受了片刻,似是確認了玄珠的神魂已消失在這方天地間,這才一搖麈尾,出現在一人一妖左近。

游離低著頭,心中對青梟意料之外的平靜趕到驚奇。

別看這家伙已是處于化妖階段的成年期妖獸,其實心智只相當于人類五歲左右的兒童,膽小怕事得很。先前第一次見到大師兄劉在時,就嚇得魂不守舍,這次卻表現得毫無懼意,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梁枋瞥了青梟一眼,那鳥妖當即低眉順眼起來。

游離暗暗翻個白眼,心想,好家伙,這廝果然還是老樣子啊。

梁枋看著游離,語氣輕緩地說道︰

「你這小道童,本事不大,膽子倒是不小,都敢找玄珠的晦氣了,該說你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前途不可限量?」

游離撓撓頭,「敢問前輩,那玄珠是何許人?」

梁枋一揮手,打散身後的那片血雨,說道︰

「此獠乃西域地區聲名狼藉的采花賊,所修的采戰術,須以童男童女的身體為爐鼎,通過摘取童女紅丸、童男初精,補益自身,悖逆人倫,陰傷天和,屬于邪道功法,比之旁門左道還惡劣百倍。仙盟追索此獠多年無果,听說前幾日在安西城現身,這次又跑到聖山縣作亂,反倒是在墨家子弟和你的手上吃了大虧。諒他在未來的幾十年里,是無法出來興風作浪了。」

游離听得心驚肉跳。童男童女?尼瑪,自己現在不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童男嗎?

連道幾聲「好險,好險」,他這才後怕道︰「竟是這等凶殘人物。可听前輩的意思,難道他還沒有死透?」

梁枋緩緩搖頭,不無惋惜道︰

「此獠功法邪異,術法詭譎難防。且生性謹慎,最喜分出神魂,寄生于他人體內,再伺機奪舍,鳩佔鵲巢。此獠正是通過這一秘法,創造了許多分身,以至于至今都無人知曉其真身長什麼樣,很難徹底剿滅之。」

游離一听說玄珠長于神魂類功法,不免心有余悸。不過,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因為至少剛剛莽了一次,無意中查到了自己的身世線索,還是很有收獲的。

正暗自思量間,遠處有破空聲傳來。

二人同時看去,卻見是翟墨青御劍而來,臉上有急色。見游離沒什麼事後,這才放下心來。

梁枋揶揄道︰「難得難得,一向獨來獨往、殺伐果斷的‘墨劍青俠’,竟會有此俠骨柔情的一面。」

翟墨青和游離同時翻了白眼,什麼叫「俠骨柔情」,能不能不亂用成語?

不過,翟墨青顯然對梁枋頗為尊敬,只是抱拳道︰

「道心乃故人愛徒,既然交到翟某手上,自然要盡心照拂一二。」

梁枋輕咦一聲,奇道︰「他就是道心?」

游離聞言,恭敬道︰「晚輩法號正是‘道心’。」

梁枋若有所思地看了游離一眼,隨後又極力掩飾自己停留在游離手腕上金鐲的連帶眼神,盡管只是那麼一瞬間,仍被游離瞧出了端倪。

只是,梁枋再未多言,而是一招手,招呼道︰「走,先回青雲村再說。」

說罷,當先一閃而逝。

游離見他不主動挑明,自己也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熱情招呼翟墨青跳到青梟背上來。

翟墨青猶豫了一下,想到這里離村鎮不遠了,沒必要再高調地御劍進村,便依言跨上青梟。

游離邊指揮著青梟,邊問道︰「前輩,弼清他們沒事吧?」

「受了些皮外傷,好在沒有傷筋動骨,沒什麼大礙。他們先行回村治療了。」

游離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問道︰

「剛剛听梁枋大法師提到,那玄珠是個受到仙盟張榜通緝的要犯,為什麼會與上清宗和崳山派的人攪和到了一起?說起來,這兩派可都是名門正派啊,尤其是上清宗,可是六家頂尖宗門之一。」

翟墨青搖頭道︰「此事需要好好參詳一下。你對外莫要聲張,畢竟眼下還缺乏有力證據來坐實這兩派與玄珠的勾結。他們完全可以推月兌,是受了玄珠障眼法的騙,矢口否認的。我們若在這種情況下亂說,反而會落對方口實。」

這個道理,游離自然懂,當即點頭應下。

片刻後,兩人在山麓落地。

看著村口那個巨大的深坑和機關木鳶迫降犁出的長長印記,游離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這時,迎面走來一群穿著青色、黑色道服的道士,為首之人正是明德。

游離見狀,遠遠招呼道︰「明德道長,好久不見。」

明德先是對翟墨青打個稽首,然後朝游離笑道︰

「好久不見!怎麼樣,在安西城的行程還算順利吧?」

游離含笑點頭。

明德讓身後的師弟、師佷們先行一步,前去平整那一片狼藉的斗法現場,然後湊過來,擠眉弄眼地笑問道︰

「怎麼樣,在城里讀到了新一期的《天下》沒?」

游離聞言,苦笑道︰「看過了。」

「欒斐先生寫得很是繪聲繪色啊,可謂妙筆生花,諧趣橫生咧。看了之後,對自己入選青榜副榜,是不是更有信心了?」

游離連連搖頭,老實道︰「非但沒有,正相反,反而覺得壓力更大了。欒先生有些言過其實了啊。」

明德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有壓力不是壞事,年紀輕輕的,就該多承受點壓力,才能更好地成長。至于言過其實,欒先生是小說家,這類人物訪談,本就有為受訪者造勢的目的,適當夸大些沒有壞處的。」

勸勉了一番,明德記著師叔祖梁枋傳達下來的填坑任務,匆匆告辭離去。游離便跟著翟墨青繼續往村子里趕。

路上,翟墨青突然說道︰

「你以後去了京城,盡量少跟小說家一脈的修士少往來。這些人,多為名不見經傳的稗官出身,在官場上郁郁不得志,便辭官修道。為了生計,便常常收錄街談巷語,民間異聞,內容多道听途說,為了吸引讀者眼球,非但不加揀擇,反而極盡夸大之能事,因而在修行界的名聲一向不好。」

游離好奇道︰「可是,小說家不是‘一教九家’之一麼?再怎麼說,名字後面還是有個‘家’的呀。」

翟墨青難得流露出一絲不屑語氣,冷笑道︰

「他們也配稱‘家’?一教九家的說法,是民間不知所以然的想當然。事實上,修行界對于三教九流有著十分細致而嚴格的區分,正是所謂的‘一教六家九流’和‘五花八門’。」

一教,正是道教。

六家者,儒家、法家、兵家、墨家、陰陽家、縱橫家。

九流,實則是個概數,主要有農家、小說家、名家、商家、觀星家、游俠、豢獸師、樂師、航海家、雜家,等等。

至于「五花八門」,則是排在「九流」之下的「下九流」。

五花者,象征赤腳郎的木棉花、象征賣茶女的金菊花、象征賣唱女的水仙花、象征雜耍人火棘花,以及象征挑貨郎的土牛花。

八門,同樣是個概數,主要有班門、風門、瓜門、除門、妖門、皮門、巾門、丐門等。

對于這些修行界的常識,游離自然早就爛熟于心。各大勢力,在游離短暫的游歷生涯中,已經接觸過一些。

比如,屬于「一教」中的那些道門各派自不必說,「六家九流」之中已經跟墨家、小說家、豢獸師打過交道;「五花八門」之中的赤腳郎,以及風門、瓜門中人,等等。

以瓜門為例。游離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兄長游大山,便是此門中人。這一門中的人,多從事鏢局、護院、教拳師傅等職業。

上述的這些各個勢力,其實只是一個籠統的劃分。這種劃分方式,出自天下公認的「一教」——道門的手筆。正因為如此,才充滿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

于是,修行界便誕生了「一教」俯瞰眾生,「六家」次之,「九流」再次之,「八門」再再次之,「五花」墊底的鄙視鏈。

這種鄙視鏈,對世間修士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就連翟墨青這樣一個不怎麼食人間煙火的獨行俠,都難免受其影響。所以才有了這番鄙視小說家的言論。

游離心中暗暗慨嘆著,心里想的卻是,不用翟大俠你提醒,我將來去京城,肯定是要好好「感謝」一下欒斐那廝的。

二人說著話,卻見翟碧青正站在村口,冷著臉對翟墨青說道︰

「老是這麼磨磨蹭蹭的,趕緊到清遠酒樓集合!梁枋大法師要開個臨時會議,與金烏石礦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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