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情由

黑珠抬眸看向煦薇道︰「薇姐,我又不是第一天吃人,為了泉郎,有何好怕?」

煦薇見黑珠不听勸,遂道︰「我真的要走了。黑珠,你好自為之!」

黑珠望著煦薇,道︰「薇姐,恕我不能遠送!我要守著泉郎。」

煦薇道︰「黑珠,你的泉郎是凡人,你將他強留在凡塵不讓他去投胎轉世,這是作孽,別害人害己了!」

黑珠聞言,未作聲。

煦薇見勸不動黑珠,只得輕嘆一聲,朝房中喚道︰「喬紫,走了。」

「走了?」喬紫听見煦薇喚她,忙從窗邊探出頭來,驚道︰「姐姐,我還沒有下口吃那個女敕小子呢!」

「吃啥吃?」煦薇蹙眉道︰「傀域多得是靈物讓你吃,非要吃人干什麼?」

「可是我還沒有嘗過凡人的味道。」喬紫連忙辯道。

「今後有時間讓你嘗。」煦薇話中有深意,指的便是如黑珠這般與凡人相戀的滋味,然,喬紫年紀尚小,並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喬紫見煦薇真要走,只得將鯖頊扔在房中的榻上奔了出來,拽住煦薇的裙袖,道︰「姐姐,你再給我一盞茶的時間可好?」

「不好。你若不走,我就走了。」煦薇提足就朝院中的一株桂樹行去,將從那里遁離。

喬紫見狀,趕忙朝黑珠道了聲「姐姐再見」後,追著煦薇離開。

黑珠望著煦薇和喬紫消失的地方,呆呆立了許久,才自言道︰「我要守著泉郎,他沒有死。」

「泉郎是誰?」

驀然,凌空響起一個蒼老的男聲,將黑珠嚇了一跳,待她看清出聲者後,不免大驚失色。「你沒中毒?」

「中什麼毒?」藥王拍了拍身上的塵灰,笑眯眯的望著黑珠。「我本身就是毒,以毒攻毒的道理,你不知嗎?」

黑珠趕緊朝後退了幾步,沒料到身後又響起一陣輕笑,媚入骨髓。她慌忙回頭,見適才還躺在地上的宿昱已經不知何時立在了她的身後。「你,你們……」

宿昱見黑珠驚慌,遂抬手朝空中一揮,便見無數紅色絲線躥入空中,幻作一道波光粼粼的琉璃罩,從天而降。黑珠見此,不免大驚,臉色煞白。她今日到底是遇到了何方神聖?竟然會布天羅地網。

「你們到底是誰?」黑珠警惕的盯著宿昱、藥王,問。

「他們啊,是天上的神仙。」鯖頊懶洋洋的聲音從之前喬紫探首的窗邊傳來。

黑珠聞聲,立刻朝窗邊看去,果真見鯖頊斜倚在窗楞上,氣定神閑的望著她。「神仙?你說你們是神仙?」

鯖頊跳下窗台,朝前行了幾步,與宿昱、藥王形成三面圍抄黑珠的陣勢來。「對啊,你不信?」

黑珠沒有答言,依舊警惕的望著他們三仙神。

鯖頊看向宿昱,笑道︰「老神仙,這只黑蜘蛛精不相信你是神仙哦!要不證明一下?」

宿昱听完,朝鯖頊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怎麼不去證明你娘是你娘?」

「我沒娘,真沒法證明。」鯖頊微笑答言,眼中夾雜著一抹黯然神傷之色。

藥王插言道︰「二位,別說這些了,先說說如何收拾這只黑蜘蛛精吧!」

黑珠見三仙神竟窺破了她的原身,便知今日惹上了硬茬,連忙朝後退,想要退進房中去。鯖頊則將長腿一伸,擋住黑珠的退路,道︰「小蜘蛛,你要去哪里?」

黑珠見鯖頊容貌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雅俊白衫少年,竟喚她「小蜘蛛」,不免詫異。

鯖頊似乎看出黑珠的疑惑,笑道︰「你這只小蜘蛛區區千年道行,竟敢在此處坐地殺人。看來,今日我們不能袖手旁觀了!」

「你能看出我的道行?」黑珠驚懼道︰「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是誰不重要,你說說,你為何要在此殺人?」宿昱盯著黑珠道︰「今日,我在此設了結界,又布了天羅地網,就算你有十條命也不夠我收拾。所以,你還是乖乖的招了吧!」

鯖頊听完宿昱所言,埋怨道︰「早知道,我就該多睡會兒再出來了。」

宿昱道︰「你再去睡便是。」

鯖頊將嘴一嘟,坐在木樁上,沒有吱聲。

宿昱看定黑珠道︰「想要試試是否能夠逃出去對嗎?」

黑珠緊抿雙唇,未言。

藥王見黑珠還在猶豫,遂道︰「黑蜘蛛精,你可知你跟前的這位神仙是誰?」

黑珠听藥王出聲後,不由將目光聚集在宿昱身上。她早就見其生得異常俊秀,可俊秀中又透著幾分陰柔,與世間男子略有不同。「你們不說,我怎知?」

藥王正色道︰「他是天界的上神紅喜神,就是月老。」

紅喜神?月老?黑珠看定宿昱,臉色由驚異逐漸變為驚喜。須臾後,黑珠「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磕頭道︰「紅喜神,求你救救我的泉郎,成全我們吧!」

宿昱見黑珠磕頭磕得額頭滲血,道︰「起來說話。」

黑珠一听,大喜,忙道︰「多謝紅喜神。」

「你倒說說,你為何要在此坐地殺人?」宿昱冷聲問。

黑珠忙道︰「小妖也是迫于無奈之舉,听聞以血養血,以命換命之法可以挽留泉郎在我身邊,所以才如此。」

「你的泉郎到底是誰?」宿昱問。

黑珠忙朝屋門作了個請的手勢,道︰「既然紅喜神想要知道,不如進屋看看便知。」

宿昱與鯖頊相視一眼,沒有應聲。

鯖頊則對黑珠道︰「休要耍手段,否則我們會連你的蜘蛛窩都全部燒掉。」

「知道知道。」黑珠連忙應道。「小妖不敢生造次的心。」

「那你帶我們去瞧瞧。」宿昱道。

「好,小妖這就帶你們去瞧。」黑珠在前引路,將宿昱、鯖頊、藥王帶進了那間堂屋。

宿昱、鯖頊、藥王剛踏入堂屋中,門就突然無風而動,砰然關閉,再看黑珠,早已不見了身影。

「上當了。」鯖頊暗叫一聲。

宿昱未答言,立在原地,警惕觀察四周動靜。藥王則在掌中幻出一柄藥鐮,緊緊握住,目光在房中巡視不止。

「哈哈哈……」

封閉的堂屋中忽然響起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笑聲。「今日,誰也別想走。若是神仙豈不是更好,元靈足以救活我家泉郎。」

「看樣子,她今日是非要咱們的性命不可了!」藥王低聲對宿昱道。

「一個玩絲的,一個玩線的,還真沒有試過,到底誰會更勝一籌呢!」宿昱通靈七竅,密切的觀察四周情況。

宿昱、鯖頊、藥王三仙神未見到黑珠的身影,也不敢擅動,只立在四周,保持警惕。少傾,大片大片白絮從房頂降下,覆蓋在宿昱、鯖頊、藥王三仙神身上,隨著白絮的越來越多,讓三仙神猶如徜徉在雲海之中。然而,這些看似美麗無比的白絮卻不是好物,它是黑珠從月復中吐出,帶著劇烈的蛛毒蛛絲所化。

宿昱已經發現了那些白絮的來歷,立刻聚力施法,幻出無數紅絲線。數以萬計的紅絲線閃爍光芒,似條條光絛,鑽入白絮,與白絮糾纏在一起。

黑珠見宿昱施法來化解她白絮中的蛛毒,趕緊凝聚內力,繼續吐納更多的蛛絲從房頂落下。

鯖頊見狀,對藥王道︰「藥王,你不是有解毒的藥丸嗎?拿幾顆出來給我們吃啊!」

「我此次走得急,並未帶解毒之藥啊!」藥王聳了聳肩,無奈道。

鯖頊听罷,頓時泄氣道︰「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藥王尷尬道︰「其實,以紅喜神的神力,這只黑蜘蛛精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鯖頊癟嘴道︰「可蛛毒就是蛛毒,它畢竟是四毒之一,怎會不厲害?性命雖然不至于丟,但皮肉終究會吃點苦頭。皮肉吃苦頭,還不如要性命來得干脆!」

藥王笑道︰「鯖頊,你這意思是,你寧願丟掉性命,也不願意受半點痛楚?」

「我原本是這樣想的,倒後來,我又覺得性命還重要些。」鯖頊笑道。

藥王听完,跟著笑起來。

「你倆不幫忙也就算了,竟還有心情說笑。」宿昱見鯖頊和藥王被黑珠的白絮蓋住只剩了個頭在外面,居然閑聊不止,郁悶道︰「雖然這只黑蜘蛛精道行不深,但法力卻十分厲害。」

「紅喜神,咱們看好你。」鯖頊聞言,立即將目光轉向宿昱,道︰「有你就夠了,我們來,豈不是浪費資源?再者,有聚眾欺負女流之輩的嫌疑。」

宿昱丟給鯖頊一個大白眼,道︰「就你能說,關鍵時候卻掉鏈子,那你也別指望我帶你去東海龍宮。」

「呃?」鯖頊聞言,立即反駁道︰「紅喜神,你可是答應了我的。」

「若你不幫忙解決這只黑蜘蛛,休想我帶你去龍宮玩。」宿昱癟了癟嘴,正色道︰「別說什麼答應不答言,話嘛,怎麼說都可以。」

「你……」鯖頊沒想到他的耍賴撒潑在宿昱跟前都是小巫見大巫,沉色道︰「好吧,我幫你。」

「不是你幫我,現在是你有求于我。」宿昱糾正道。

「是是是,我有求于你。這只黑蜘蛛就交給我吧!」鯖頊言畢,當即幻成一條雪白光帶直沖房頂,將攀附在房頂的黑珠「 」的一聲撞落下來。

藥王見到那只黑蜘蛛從房頂掉下,嚇得抱頭鼠竄。而宿昱則趕緊抽身,趴在了牆壁上。因為那只黑蜘蛛實在太大了!整個房間都被塞得滿滿當當。

黑珠未曾想到自己在宿昱、鯖頊、藥王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她在掉落地上後,幻回人形。

「如何?還想要我們的性命!」鯖頊哪里懂什麼憐香惜玉,一腳狠踩在黑珠的腰際,將她腰際的脊椎踏裂了幾節,道︰「不自量力的東西!」

黑珠見識了真章,嚇得趕緊求饒。

鯖頊哪里肯放過黑珠,伸手按在黑珠天靈蓋上,正要將其生生捏碎,卻被宿昱及時喝止。

「鯖頊,將她放了。」宿昱道。

「紅喜神,她都要咱們的性命了,你這又是做什麼?」鯖頊滿臉疑惑道。

「上神,饒命啊!小妖不過是鬼迷心竅,還請上神度量深含,不與小妖計較。」黑珠早已疼得滿頭大汗、青筋暴出,見鯖頊沒有絲毫憐惜之心,這才在心中生出無限懼意。「小妖從今往後再也不敢造次,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的泉郎在哪里?」宿昱問。

黑珠聞言,趕緊匍匐在地,將那些吐納出來的白絮盡數散去,然後扶著被鯖頊踩碎的腰椎坐起身來,道︰「他就在側屋中。」

「你帶我們進去。」宿昱道。他言畢,抬手朝著黑珠腰際施展神力,但見一股盈盈藍光纏繞黑珠腰間,隨著疼裂的感覺傳來後,片刻後,她被鯖頊踩裂的脊椎便完好如此。

黑珠此時是真信了宿昱、鯖頊、藥王是仙神,忙模了模腰際,起身帶著宿昱等三仙神入了房中。

在偌大的房中,布置得滿眼大紅。這些場景正是凡人大婚之時的陳設。

「你們尚未成婚?」宿昱看向滿眼含淚望著躺在榻上的黑珠,問。

「我們分開的時間正是大婚之夜。」黑珠坐在榻沿,伸手輕撫躺在榻上猶如沉睡的男子,自言道︰「泉郎,我們只差一步就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呀!」

「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夫妻還未對拜就結束了?」宿昱追問。

「我本是傀域的一只黑蜘蛛精,因貪戀凡世繁華,悄悄離開了傀域潛入凡界,在這長浦大陸尋到一處淨土落腳,並在這里遇到了一個令我無法自拔的男子,他叫趙勝泉。泉郎雖然出身有些寒酸,但性子好,對我尤其好。哪怕家中只剩下一塊餅,他都會讓我先吃。我若吃完,他便忍著餓去看書,若是我沒吃完,他便吃我剩的。」黑珠哽咽道︰「但是,但是……自那個老道士來了之後,就完全變了樣!」

「怎麼變樣了?」宿昱緊問。

「我來凡界時,曾被那個老道士發現過,但好在我跑得快,並未讓他追上,但不知後來,他使了什麼法子,竟然覓到了我的去向,才追來。」黑珠道︰「他見我跟凡人成婚,更是不允,便與我大戰。幸好當時,我的姐妹們在,幫我躲過了老道士的追殺,但泉郎卻因替我擋下那支誅妖箭而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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