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啞巴

赫連長冰本欲詢問那幾名男子為何要追打這個少年,結果話還未出口,就听身後「 」的一聲重響。她連忙回頭,看到少年痛苦的趴在地上哼哼叫喚,當即拿眼看向綠籬,道︰「任離,你干什麼?」

綠籬趕緊起身,忐忑道︰「三郎,他以為我要打他,他跑,我拉了他一下,他就摔倒了……」

「將他扶起來。」赫連長冰緩和臉色道。

綠籬「哦」了一聲,趕緊上前將少年扶起,發現少年不僅瘦還挺高。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毆打小孩子。」閻良望著那三四個手拿木棒的男子喝道。

「我們,我們就是附近的山民。」一個男子身量較高的男子怒道︰「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破落小子,膽子倒大得很,竟然偷了我們養的羊羔子去烤著吃。」

「是啊,你們說,該不該打?」

「不打他,他就不長記性!」

……

那三四個男子七嘴八舌的憤懣嚷道。

「他偷了你們幾只羊羔子?至于這樣打嗎?人都要被你們打死了。」赫連長冰瞪著幾個男子大聲道。

「偷一只也叫偷!一只羊羔子少說得一兩銀子。」其中一個男子道。

「一兩銀子?你咋不去搶啊?」閻良頓時怒道︰「一斗米也就5文錢,你一只羊羔子能抵20石米?你自己定的價哇?」

「就是,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給根竹竿就順桿爬啊!」

「不就是仗著自己會兩下子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咱們也行,要不要試試?」

「對啊,有本事來試試,看你的一只羊羔子值不值一兩銀子唄!」

……

閻良所率的九個兵士摩拳擦掌的替那個啞巴少年打抱不平。

之前說話的那個男子見閻良等人有要揍他們的意思,忙朝後退了幾步,道︰「你們若是救他,不管多少,總得賠我點吧!」

「陪你?要不要我們爺幾個陪你玩玩?」閻良捋袖,盯著那個說話的男子。

那個男子被閻良的凌厲神色嚇了一跳,遲疑了片刻,道了聲「算我倒霉」之後,帶著其余男子火速離開。

綠籬見閻良等人將那三四個蠻橫男子趕走後,連忙又將自己適才扔在地上的女敕筍撿了回來,心疼的將女敕筍上的葉渣撇淨,道︰「今晚可以吃個炒筍了。」

赫連長冰聞言,笑著拍了拍綠籬的肩膀。而那個啞巴少年似乎受了莫大的驚嚇,依偎在赫連長冰身側,緊緊抱住赫連長冰的手臂不松。赫連長冰拉扯了那個少年幾次都沒法將他從身邊推開,只能由著他傍在身畔。

閻良等人在後跟著赫連長冰和綠籬,望著少年緊靠著赫連長冰,皆是抿唇好笑。那個少年身材極高,而杜冰又恰巧生得嬌小玲瓏。兩人站在一起,若是男女,這身高差是極其合適的。問題在于,杜冰是個男子,那少年與他依偎在一塊兒就顯得挺滑稽可笑了!

閻良見赫連長冰被少年纏住,略顯不耐煩,連忙上前,將少年拽過來拉住朝前行去。「小子,你瞧你一身血污,就挨著我吧!我家三郎軍師素來愛干淨,你打理整齊了再去找他便是。」

軍師?他竟是軍師!少年聞言,一抹巨大的驚愕從眸中滑過,只不過他的雙眸被那頭披散的長發遮掩,並未讓閻良等人瞧見。他望著赫連長冰的側顏,甚是覺得眼熟。沒看清楚,也沒關系,咱們相處的時間還多著!

赫連長冰、綠籬、閻良等人將少年帶至城門口,本讓他離開,可少年死活不肯,貌似在擔心他離開了赫連長冰他們會再被那三四名男子尋到暴揍。赫連長冰見其可憐,遂將他帶進了佳陽城中。

杜夔對赫連長冰等人擅自帶生人入城,十分不悅,但當他看到那個少年懦弱怕事、膽若鼷鼠,加上又不能言語的模樣,便也沒再多說什麼。

少年被閻良等人帶去打理干淨後,發現少年那張臉生得挺不耐,隨即將他送到赫連長冰的房中。赫連長冰正在桌幾前查看地形圖,見到閻良將少年帶來,微微驚道︰「閻火長,你將他帶我這里來干什麼?」

「三郎,他要找你呀!」閻良笑道。

「他一個……」男人,怎麼能跟我和綠籬兩個女子同房而眠呢?赫連長冰說到此處,頓時止言,改口道︰「外人,怎麼能隨便住在我的房中,我這里可有很多保密的東西。」

閻良一听,忙道︰「那我馬上將他帶走。」

少年听聞閻良要將他帶離赫連長冰,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上前,一把將赫連長冰抱入懷中。少年身材雖然消瘦高挑,但胸膛卻十分厚實。他那不經意的滿懷一摟,頓時令赫連長冰臉上飛起一抹罕見的紅暈。

「你干什麼?趕緊放手。」赫連長冰喝道。怎奈她被少年從側抱住,動彈不得,只能出聲呵斥。

綠籬望著少年的舉動,頓時目瞪口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殿下,這是被少年輕薄了?

閻良在旁望著少年死死抱住赫連長冰,也略顯詫異,喋嚅道︰「那個,三郎,我發現這個小子很是喜歡你。不如你就留下他吧!」

「不行!」赫連長冰斬釘截鐵的盯著閻良道。

「那,那他不走呀!」閻良聳了聳肩,道。

「不走,就拖走哇!」赫連長冰被那個少年摟在懷中,十分不自在,急得臉色越發紅潤起來。

「哦哦哦,我馬上。」閻良聞言,立刻上前來拖拽少年。

少年死活不松開赫連長冰,抱著赫連長冰連連倒退至角落,也不願意跟著閻良離開。

赫連長冰無法,只得軟下聲音對少年道︰「你先放開我,我不讓他拖走你。」

少年聞言,立即搖了搖頭。

「那你要如何呀?」赫連長冰無奈道。她話問出口後,才驀然想起,少年不能言語,不得不將語氣再度柔下來。「這樣吧,我讓他離開,你可以在我房中待,但是不準來翻動我房中的東西。還有,你必須自己睡,不能跟我同榻而眠。」

少年听罷,眸中泛起喜色,連忙點頭。

赫連長冰遂朝閻良使了個眼色。閻良會意的轉身離開。少年見狀,這才將赫連長冰松開。

赫連長冰望著垂首的少年,道︰「你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少年聞聲,緩緩將頭抬起,眸中眼色平靜,但心里卻是波濤翻涌。

赫連長冰望著少年,心中不免驚異。這個少年的眉目間依稀竟與她胞弟赫連錦有幾分相似之處,只不過,赫連錦天生頑劣狡黠,而眼前這個少年則太過于懦弱。兩人盡管神似,但依舊不同!說到那個臭屁小子赫連錦,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夢見他了,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不知道他可有投生到一個有愛他的雙親家中?……赫連長冰不覺出神,伸手模向少年的臉頰。若是赫連錦還活著,是不是也跟這個少年一樣,長得高而俊?

少年發現赫連長冰望著他怔怔出神,眸底剎間劃過一抹狡黠之色,雙掌一把握住赫連長冰想要撫模他臉頰卻又停佇在了半空的手,硬生生把赫連長冰的手腕捏住,將其手掌摁在臉上。

赫連長冰一驚,立馬縮手,怎奈被少年緊緊握住。「放手,快!」

綠籬在旁看得真切,不免瞪大雙眼。莫不是殿下覺得這少年生得有幾分像小殿下,所以失態了?可明顯就是兩個人呀!綠籬趕緊快步上前,將少年猛地推開。

那個少年被綠籬推開後,後背不慎撞在了木櫃上,「 」的一聲跌落地上,額頭瞬間撞在桌幾的稜角上,頓時泛起紅腫。

赫連長冰一見,不免被嚇了一跳,道︰「任離,你怎麼下如此重手?」

綠籬詫異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掌,委屈道︰「三郎,我都沒有怎麼用力呀!」

赫連長冰蹙眉道︰「快來幫忙,將他扶到榻上。」

綠籬嘟嘴應了聲「哦」,上前幫赫連長冰將少年扶坐至榻沿,嘀咕道︰「這麼大一個人,怎麼會虛弱成那樣?輕輕一推就倒了。」

「好了,別說了,去把藥膏找來。」赫連長冰道。

綠籬又應了聲「哦」,去尋了一瓶消腫的藥膏遞給赫連長冰。赫連長冰打開瓶蓋,用藥匙挖了小坨膏藥,小心翼翼的替少年涂抹上。

少年定定的望著赫連長冰,眸中盡是喜色。

綠籬望著赫連長冰待少年的舉動,忍不住暗咐道︰殿下,你果真是將這個少年當成了小殿下!雖然你從不說想念他們,但你心里肯定是思念得緊吧!

赫連長冰替少年上完藥,望著少年問︰「你叫什麼名字?可會寫字?」

少年聞言,滿臉茫然的搖了搖頭。

赫連長冰又道︰「那你還記得自己是從哪里來的?」

少年听罷,再度搖頭。

赫連長冰嘆息道︰「那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少年趕緊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劃了一番,又指了指赫連長冰。

綠籬在旁笑道︰「三郎,他的意思估計是說,他知道他餓了就會找吃的,還知道是你救了他吧!」

少年听綠籬替他轉達了意思,立刻感激的沖綠籬一笑,握住赫連長冰的左手腕,使勁的搖了搖頭。

「他讓你不要扔掉他不管!」綠籬試探說道。

少年立刻沖綠籬點了點頭,意思是綠籬猜中了他想要說的話。綠籬見狀,不免大喜。沒想到,她還有這方面天賦呀!

赫連長冰望著少年,須臾才道︰「這樣吧,我給你重新取個名字可好?」

少年一听,立刻將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

赫連長冰略略思索片刻,道︰「反正我們是在竹林里遇到的,那你就叫小竹,姓簡。」

「簡小竹。」綠籬聞言,立刻笑起來。「三郎,這個名字應景。」

少年見綠籬笑,也跟著傻樂。

赫連長冰望著少年天真無邪的笑容,忍不住抬手替少年整理了披散在腦後的長發,道︰「瞧把你樂得!趕緊轉過身來,我替你將長發束起。一個大男兒,怎麼能成天披頭散發呢?」

少年聞言,又是一頓猛點頭。

綠籬望著少年憨痴的模樣,笑道︰「簡小竹,你甭再點頭了,小心自己的腦袋變成撥浪鼓。」

撥浪鼓?簡小竹听罷,拿眼望向綠籬,似乎不太明白這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綠籬當即會意,回頭去抽屜里尋了個撥浪鼓出來,遞到簡小竹手中,道︰「瞧,就是這個。難道你小時候都沒有玩過?」

簡小竹搖了搖頭,眼眶瞬間紅潤。

赫連長冰見簡小竹眼眶潮紅,便知綠籬的話定是引起了他的傷心事,忙安慰道︰「好了,不要傷心,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這個撥浪鼓,我就送你了。」

「是啊,三郎可是把她母親留給她的東西送給你了!簡小竹,你可要好生收著。」綠籬道。

簡小竹聞言,趕緊點頭,將那支撥浪鼓塞進貼身衣袋中。

「小竹,趕緊回去歇著。如果餓的話,就找閻火長要點東西吃。」赫連長冰輕輕推了推簡小竹,示意他離開自己的房間。

簡小竹滿臉委屈的望著赫連長冰,搖了搖頭,那副神情好似一個年幼的弟弟在跟自己的阿姊撒嬌。

赫連長冰模了模簡小竹的腦袋,笑道︰「乖,听話。我需要安靜的想一想,如何才能攻破潘文城呢!」

簡小竹听罷,點了點頭,捂住胸口那支撥浪鼓一步三回頭的離開赫連長冰與綠籬所居的房間。

綠籬目送簡小竹離開後,坐到赫連長冰的身邊,笑眯眯道︰「三郎,我覺得小竹特別的黏你。」

赫連長冰抬眸朝門口看了看,未言。

綠籬立刻會意,起身將房門關好,靠近赫連長冰道︰「而且,小竹還與小殿下有些神似。」

赫連長冰拿起桌幾上的書卷,將目光轉向書面上的文字。「好端端的,提他作甚?」

「難道三郎你一點都不想念小殿下?」綠籬噘嘴道︰「我跟著三郎你的時候並未見過小殿下的真容,但我見過小殿下的畫像呀!」

赫連長冰沒有言語,盯著書中文字不知在想什麼?

「三郎,若是小竹會講話就好了。」綠籬見赫連長冰不願意提及赫連錦,立刻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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