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遲知

「竟還沒睡。」少年郎君行到薛蘊榻前,見薛蘊睜眼望著他,不覺粲然一笑。他似在與薛蘊說話,又似在自問。不過他那副坐姿,倒讓薛蘊感覺有幾分似曾相識。

少年郎君對正睜眼望著他的薛蘊沒有表現出半分慌亂,反而坦然自若的伸手模了模薛蘊的額際,笑道︰「沒有發熱,極好。」少年郎君言畢,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將小盒打開後,拿出一顆紫紅色的小藥丸欲放進薛蘊口中。

薛蘊一見到那個小盒和那顆紫紅色小藥丸,腦中頓時閃現出上午見過的那位眉清目秀的白衫少年大夫模樣,雖然長相不同,但眉目之間依稀有相似之處。「你是之前來替我看診的少年大夫?」

「是也不是。」少年郎君輕笑道︰「來,張嘴,將藥吃了。」

薛蘊見少年郎君沒有任何威脅性,心中不覺放松了警備,將臉邁向一邊,道︰「我不吃。」

「听話。」少年郎君輕聲哄道,言語中極盡溫柔。「把它吃了,你的病就會好起來。」

薛蘊依舊側著臉頰,嘟嘴道︰「我不吃。我不想用小白的溫血配藥。」

少年郎君微笑道︰「不用小白的血行了嗎?」

薛蘊聞言,微驚道︰「你說不用小白的血也可以?」

少年郎君含笑道︰「自然可以。」

薛蘊頓時一喜,主動接過少年郎君遞來的藥丸,直接吞服。

少年郎君見薛蘊將藥丸服下,立即在掌中幻出一柄虎口長的短刀,「唰」的割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後伸出另一手鉗住薛蘊的下頜,在薛蘊還未反應過來的間隙里,將噴涌而出的溫血盡數滴入薛蘊的嘴中。

薛蘊被少年郎君的舉動嚇得呆若木雞,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趕緊掙月兌少年郎君的鉗制,用衣襟擦了擦滴落在臉頰上的溫熱血液,微惱道︰「你怎麼用你的血啊?」

少年郎君隨手扯了一張帛巾,將手腕胡亂纏住,笑道︰「你不是舍不得你家小白的血嗎?自然只能用我的了。」

「你,你這個人怎麼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薛蘊望著少年郎君,又惱又驚。惱的是,這個少年郎君狡黠中透著和善,卻巧妙的讓她做了她不願意做的事情;驚得是,這個少年郎君貌似對她的一切反應都異常熟稔。

少年郎君拿來絹帕替薛蘊擦拭臉頰,細心的將滴落在薛蘊臉頰之上的血珠擦拭干淨,笑道︰「再睡一會兒。」

「不要。」薛蘊抓住少年郎君受傷的手腕,將那張帛巾解開,重新替他纏好,道︰「你到底是誰啊?我怎麼感覺我們認識呢?我剛才問你,你是不是那個少年大夫,你說是也不是,你到底是,還是不是啊?」

「你那日不是還在問小白,我是不是它的主人嗎?」少年郎君凝視薛蘊,目中盡是寵溺。

「對啊,那你是不是小白的主人?」薛蘊緊問。還有那個時常出現在她夢里的白袍少年郎君曾經救過她,不管怎樣,她都應該要當面跟他致謝才行!

「我不是小白的主人。小白是我,我是小白。今日那個少年大夫也是我。」少年郎君平靜的坦白,望著薛蘊緩聲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離開你,讓你受了這麼大的苦。」

薛蘊听罷,滿臉震驚的望著少年郎君,少傾才吶吶道︰「你果真是神仙!」

「對,我是神仙。我就是你見過的那匹長犄角、生雙翅的闢火神獸,也是你的小白。」少年郎君將薛蘊擁入懷中,道︰「我會幫你跟那個傷害你的妖魔討債!」

「不不不,你不要去!」薛蘊一听,頓時大急,道︰「胤滄是傀域的太子,他是妖魔,很厲害的!」

這個少年郎君正是白沂,他見薛蘊緊張自己,心中不覺一暖,環住薛蘊的肩道︰「不用擔心,我的傷已經好了。我的本事也不比胤滄差!」

「可是,可是……我,還能喚你小白嗎?」薛蘊抬頭看向白沂,發現他的脖頸上果真還掛著那枚奇怪的塔鈴,而他的身上分明還是那股特殊的青玉湖水般清冽的味道。記得曾經她煩躁時,夜間總是能夠被這股味道平息心中的煩惱。小白,小白,是你啊!原來一直都是你!那次在林中救我的是你,後來一路上護我的也是你!

薛蘊望著白沂,眸中浮起淚霧,撲進白沂的懷中,大哭起來。

白沂不知薛蘊為何事大哭,只得輕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良久後,薛蘊抬起頭望著白沂,淚中帶笑,道︰「小白,都怪我,我怎麼就沒有早點認出你來?」

白沂輕拍薛蘊的臉頰,道︰「不怪你,怪我。當初我第一次在你夢中出現時就應該讓你看清我的臉,但是那個時候,我受了重傷,法力很弱,沒法聚集元靈,所以沒讓你看清我的臉。後來,也是我暗藏私心,才導致你將其他妖魔誤認為是我!」

「你說漾嗎?他是個好妖。他騙我也不是有意的。」薛蘊忙替漾辯解。

白沂模了模薛蘊的小腦袋,笑道︰「長冰,妖就是妖,再好的妖也會害人,哪怕他不是有意的。」

薛蘊拉住白沂的手腕,道︰「小白,你可否告知你的全名啊?」

白沂聞言,隨即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薛蘊。

「白沂,字少君,好好听的名字啊!」薛蘊坐直身子,細細將白沂打量一遍,問道︰「小白,你們神仙都長得這麼好看嗎?」

白沂笑道︰「並不是。」

薛蘊又道︰「可是我記得瑾彩表姊喜歡的那個神仙也長得特別好看。」

白沂聞言,立即問道︰「有我好看嗎?」

薛蘊听罷,不覺一愣,隨即笑道︰「自然是我的小白好看些。」

「你瑾彩表姊喜歡的那位神仙是天上的白鶴童子,是南極長生大帝,就是玉清真王的入門弟子,得喚元始天尊一聲師祖。他在神仙之中分位不低。」白沂柔聲道︰「如今,他還在道德天尊的煉丹房里受罰!」

「受罰?據說他是來報恩的,為何他要受罰?」薛蘊不解。

「天界自有天界的規矩,他私下凡界就會受罰,況且他還與凡人婚配,要知道白鶴終生只擇一個愛侶,若是你瑾彩表姊離世,他就會終生孤獨。」白沂嘆道。

「這個意思是,白鶴童子不管再活千年萬年,都是獨身嗎?」薛蘊問。

白沂微微頷首,道︰「況且你的瑾彩表姊與白鶴童子本來就有淵源,他們此生在凡界成為一日夫妻,那也是你瑾彩表姊求來。」

薛蘊驚訝道︰「她自己求的?」

白沂微笑點頭,道︰「神仙犯了錯會被責罰,會被貶謫到凡界受苦,我們叫做歷練或者歷劫,劫數滿了方能歸位。但是,有些神仙卻不能,因為他們求得了其他神仙都不能擁有的東西,既然得了不曾擁有的東西,那他就得為自己所求的那份超越平常的東西領受苦罰。你瑾彩表姊曾是司花神君屬下眾花神之一的如意花神,因戀慕白鶴童子,動了凡心,被貶謫凡界。她原本只需熬渡三世輪回就可以重返天界,但她卻向西王母娘娘求了因緣,甘願永生永世受盡輪回之苦。」

薛蘊驚道︰「因緣,難道就是跟白鶴童子?」

白沂道︰「正是。西王母娘娘見她痴心可憐,雖然明知她與白鶴童子本無任何交集,但還是許了她一夕情分,所謂一日夫妻。」

薛蘊驚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望著白沂,吶吶道︰「天吶,怎麼會有如此痴心的女子啊?」

白沂笑了笑,但很快又似想起什麼來,臉色微沉,道︰「神仙一旦沾染俗情,就是生死劫!」

「小白,你可千萬別走白鶴童子的路,我不希望你像他一樣孤獨終老!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因為我受到任何傷害!」薛蘊听完,趕緊拍了拍白沂的手背,語重心長的叮囑。若是剛才我知道你就是小白,你的血,我是萬萬不肯喝的!

白沂听完,沒有言語,只是緊緊將薛蘊擁入懷中。小丫頭,你說得晚了些,我恐怕已經踏上了白鶴童子的老路!還有,我也不希望你再受丁點傷害。胤滄,你給我等著,我定要找你討要傷害長冰小丫頭的債!

薛蘊在配著白沂的溫血服用了那顆紫紅色藥丸後,臉色血氣逐漸好轉,這令李月琴、薛釗倍感欣慰。只是讓月牙、魯苒及薛家其他人百不得其解的是,自那匹白馬回來後,薛蘊竟然與白馬同宿同食,宛若戀人般親密無間。薛蘊還將月牙從側房攆到了魯苒的屋中,將原本月牙住的側房騰給了白馬。而那匹白馬比起之前更加眷戀薛蘊,除了薛蘊如廁沐浴外,幾乎寸步不離的跟在薛蘊身邊,看得月牙牙都酸了!

藍羽得知白沂返回薛宅,又見薛蘊小院上空的結界被修固,立刻飛書到傀域告知了胤滄緣由。胤滄本想即刻返回,但尋思一番後,決定找個上好的時機,將白沂引離薛蘊身邊再與之較量。

藍羽與白沂同在薛宅的時日里,謹小慎微,生怕被白沂發現苗頭。好在藍羽原身是翳鳥,算是鳳凰近親,加上他法力不弱,又盡量少與白沂和薛蘊接觸,他將自己偽裝到極致,若白沂不仔細辨識,實在難以覓出蛛絲馬跡來。而白沂的心思大多在薛蘊身上,自然對于平日間疏離的藍羽沒有太多關注,況且隨著胤滄和靳弘的長時間不出現,薛宅中就少了邪祟氣息,由此讓藍羽安心不少。

這日,薛蘊帶著白沂在後山深林澗溪下的水潭邊看書。白沂則依舊化作白馬躺在她身畔,閉目養神。

薛華麟自跟著薛釗、黃韋珊等人從海州回來,就難見薛蘊一面。他趁著今日學堂下課早,偷偷帶著小九模到薛蘊的小院,結果被魯苒告知薛蘊去了後山,他顧不得放下書袋,急匆匆的朝後山跑去。

薛華麟尋到薛蘊的時候,薛蘊正拿著手抄本在給白沂讀不知從何處抄摘下來的詞句。薛華麟因終于見到了薛蘊,顯得歡喜異常,順勢將手里的東西全部塞給了小九,然後跑向薛蘊所在的位置。

白沂感知有動靜,睜眼看了看,在發現是薛華麟後,便又繼續眯眼休憩。

薛華麟跑到薛蘊身前,發現薛蘊整個身子都斜倚在白馬身上,不由愣在原地。他憶起白馬曾經對他的態度,不敢貿然上前,只得輕喚薛蘊一聲「大姊姊」。

薛蘊聞聲,方從那些詞句中回過神,發現是薛華麟,遂笑問︰「華麟,你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是不是逃學了?」

薛華麟連忙擺手道︰「沒,沒有。大姊姊,我今日可是得了先生的夸贊,而且我完成的功課比別人快,自然就回來得早。」

「真的?」薛蘊含笑道︰「那你過來坐。」

薛華麟下意識看了一眼白馬,搖了搖頭道︰「我還是站在這里吧!」

「你在害怕小白嗎?」薛蘊笑道。

薛華麟如實的點了點頭。

薛蘊听完,抿唇笑起來,道︰「小白性子火爆了些,但它不會無緣無故的傷你。你坐過來,跟我講講你最近的事情。」

薛華麟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果真見白馬沒有任何反應,才緊挨著薛蘊坐下。

月牙與小九同立在不遠處的潭邊,嘟嘴望著薛蘊、薛華麟和白馬。

薛華麟自在去坪洲的路上與薛蘊親近後,對小九就少了許多苛責,小九的性子便不再如之前那般拘束。小九見月牙滿臉郁悶,遂問︰「月牙,你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啊!」

「我能高興什麼呀?小白把我房間都佔用了。」月牙露出委屈神色,道︰「真不知道小娘子在想什麼?就不能單獨給小白騰個其他房間嗎?為何非要佔用我的?」

小九之前就听其他的家僕家奴閑聊時提到薛蘊自白馬回來後,月牙就被攆去與魯苒同住,如今听了月牙的抱怨,想來這事確切有之了。小九覺得這事十分好笑,沒能憋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月牙滿臉惱怒的瞪了小九一眼,道︰「笑什麼笑?很好笑嗎?」

小九听罷,連忙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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