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
陳大顯然是想知道的。
姚若清笑起來，「放心，錢的來路沒問題，至于其他……沒那麼重要不是嗎？「
「……二丫，你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們說，要是真有麻煩，我們作為長輩的，也能替你擔著。」
「別說真沒什麼事，就算有事我自己也能承擔，陳叔叔你放心吧。」
陳大沒說話，但是表情明顯是不信的。
姚若清注視著墓碑，「陳叔叔，這個墓碑是村里人建起來的還是你幫忙立的？」
陳大道，「我不識字。」
「陳嫂子說，你小時候想掐死我，有這回事嗎？」
「……」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陳大一愣，然後很快反應過來，沉聲道，「我根本不可能干出這種事，你別听別人胡說，都是挑撥。」
淨光也愣了，「還有這茬事？怎麼沒听你提起過啊。」
他直接相信姚若清的話，淨光當然覺得姚若清不會無故放矢。
「現在就提起了呀。」
姚若清換了個話題對陳大說道，「陳叔叔，我听村里人說，我爹爹是跟你一同進山的時候去世的，他們都說我爹是為了救你而死于野獸之口。」
淨光叉腰，「這個你也沒提起過！」
陳大陷入長久的沉默。
其實這個場景有那麼一點不合時宜。
黑夜，墳頭，以及墳頭前的香燭火堆。
陳大緩緩開口，「所以你為的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嗎？不然你有這麼多能夠養活自己的銀錢，也沒有必要再回來。」
銀錢的理由就算了，陳大跟姚若清的世界觀不一樣。
在陳大的世界里，銀錢大過一切，有了銀錢就什麼都不愁。
而銀錢對于姚若清卻恰恰最為雞肋。
而關于陳小二去世的答案，關于陳大為什麼對嬰兒時期的她動手……
老實說，如果沒有這些深埋在姚若清心底的疑惑，她最後也會回來。修士的歲月很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姚若清覺得她的壽命應該會很長。
相比起遙遙的修真歲月來說，所有一切的最初就顯得彌足珍貴。她回來一趟不過耗些時間，但是能夠再獲得一些記憶的刻痕，再回憶起當初初入異世的仿徨，再加深當初的印象，那對她來說是不會虧的。
這些姚若清從來沒跟人提過。
她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有一回她從修煉中睜開眼，恍然發現自己對前世的記憶正在慢慢變淡。
或許是前世過得太平淡，並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不管是因為什麼，但是姚若清都感到害怕。
她不想這樣。
至少對于某些特定的場景她不想忘記。
而陳家村特別，是因為它是姚若清在這個世界的開始。
陳大目光幽深，「你該不會以為你爹是我故意害死的吧。」
「我只是覺得當年的事不是村里人說的那樣，我想知道原因，」
姚若清的神識中，感到陳大握緊手中的繩子，似內心有所波瀾。
「告訴你也沒關系，畢竟我曾經說過不止一遍，只是從來沒人相信罷了。」
「你說。」
陳大閉了閉眼，道，「除了賣豬肉，支撐我生意的還有一些野味肉。十幾年前，我常常進山打獵，捕些新鮮的野味，不管是賣到鎮里，還是賣到安定城，總有人願意出錢嘗鮮，這也補貼家用，讓家里能夠有所富裕。」
「那我爹呢？听村里人說，他是個裁縫。」
「裁縫？」陳大冷笑一聲，「就他那樣好吃懶做，幾人願意給他活做？」
「那他為什麼選擇跟你進山？」
陳大嗤笑一聲，「他看賣野味吃香唄，就他那樣好吃懶做，哪里有捷徑他往哪里串，央著求著我帶他進山！」
「然後你們遇到野獸了？」
陳大陰沉下臉來，「不過一頭老虎罷了，他那個沒用的東西，看到老虎就驚慌失措的把我往虎口推！」
「所以當年不是我爹為了救你命喪野獸口中？」
「他那麼自私的人怎麼可能會救我！」陳大的反應很激烈。
「那他當年既然拿你當墊背，為什麼最後還會死？」
陳大頓住，激烈的情緒平和起來，「他好吃懶做，小白臉一個，跑不過我，我剛開始是想救他的……但是我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當我躲起來好半天再回頭一看……就只看到一片鮮血……」
姚若清好半響沒說話。
原來陳家村的人並沒有夸大其詞，從小到大他們形容的陳小二都極慘極慘，姚若清從來沒有信過。
結果他們說的當真就是事實——陳小二死無全尸。
她問，「他將你推向野獸，你恨不恨他？」
陳大搖頭似的笑笑，「我恨他做什麼，我手腳靈活，野獸根本沒傷到我，相反，我還想救他，只是可惜……」
沒受傷？
「你當真不恨他？」
「當然，陳小二是個孤兒，本就夠可憐，死了之後後事都難料理，有什麼值當我恨的？」
姚若清想起一幕回憶。
陳大收回放在當時還是嬰兒姚若清脖子的手，姚若清很清楚的記得，她在他手臂上看到傷口，即使被包扎過，也依然還是血淋淋的。
「你當時真沒受傷？」
陳大頓住，然後恍然大悟道，「手上傷了，我差點忘記這茬，不過本來也不值當一直惦記著。」
淨光此時道，「照他這麼說，那他根本沒有掐死你的理由，他是不是還有什麼隱瞞的？」
姚若清頓住，目光落到面前的墓碑上，「陳叔叔，我想到我娘就這樣拋棄我隨爹離去就難受，你知道我娘是怎樣的人嗎？」
「你娘……」陳大喉嚨梗住，「她是村里最美的姑娘，有那麼多人喜歡她，她最後卻選擇嫁給陳小二，陳小二那麼窩囊，哪里配得上她，果不其然，你看看，到頭來反而搭上她的性命。」
姚若清皺眉。
這個身體的娘親長得確實美，小家碧玉般的美麗，說起來，姚若清長大後跟她很像。
姚若清幽幽嘆聲氣。
「怎麼了？」陳大看眼周圍，「你還是快點跟我回去吧，這里太黑了。」
姚若清對他笑了笑，回答淨光的話，「我一點不相信他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