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八章

當!當當當……

純陽宗燈宮處的喪鐘,讓一直坐在夫君守虛玉棺旁的谷春妹心中巨跳。

不過,她跑得快,洪不換跑得更快。

「長老,田師姐和季師姐的魂燈滅了。」

跪下說這話時,四個守魂燈的執事弟子淚如雨下。

純陽宗這些年的發展勢頭很不錯,就是因為田甜這一輩,連著數人突破修為至玉仙。可現在短短十來天的工夫,就已經隕落大半了。

再這樣下去,純陽宗……就要完了啊!

洪不換呆在當場,谷春妹的身體晃了晃,若不是她女兒扶了一把,差點當場倒下。

「她們的魂燈……」

洪不換好像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谷春妹,「誰先滅的?」

「田甜師姐,然後是季師姐。」

「……」

洪不換沉默了好一會,這才慢慢走向兩人的魂燈處。

田甜的魂燈,是她真實的魂燈,但季安蘭的不是。

現在兩個人同滅,那是不是說……田甜背叛了他們?

也只有田甜背叛,安畫才會讓季安蘭這麼重要的身份消失。

但是宗門這里,一定有田甜的內應,要不然,那個殺人的人,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露。

是誰?

洪不換的手,在兩人的魂燈上慢慢模過。

如果田甜背叛了他們,那麼,他——其實也暴露了吧?

就在眾人以為大長老也跟他們一樣,心痛、傷心兩位師姐的死時,就見他一手一個突然揚起魂燈,朝谷春妹拍去。

  ~~ ~

兩聲巨響後,騰起身體準備跑路的洪不換也被一個突然出現的透明護罩擋住,趕來的宗其,只見那護罩連著出現數個大裂痕,眼見要破開的當口,谷春妹一聲叱喝,「死!」

透明護罩瞬間復原、合攏,壓縮洪不換騰挪的空間,而田甜和季安蘭已被拍碎的魂燈,正在其中,它們一齊飄出好些好像霧的東西。

「谷師妹,你要干什麼?」

二長老田延大驚,「宗主和邵師妹的死是不是你……」說話間,他的劍已經抵在了她的後心上,「放手,趕快放手,讓洪師兄出來。」

「娘~」

扶著她的丁萍亦是大驚。

父親的死,對她是個極大的打擊,但她不相信是母親殺了父親,「您和洪師伯要干什麼呀?」

她看得清楚,是洪師伯要先對她娘出手的,「田師伯,是洪師伯要對我娘出……」

當~~

丁萍眼前一花,突然冒出來的人影,一拳砸歪了田延的劍,「洪不換是佐蒙人還看不出來嗎?」

什麼?

一齊拔劍準備沖她去的純陽宗眾人,沒看到透明罩子中的洪不換有什麼異常,他的胳膊腿都好好的長著,根本沒有多生一個來。

就在他們以為上當受騙,要再出手的瞬間,谷春妹一拍腰間,從乾坤屋中生生吸出一個躺在木榻上,氣息和面容都有些熟悉的老者。

「還看不見嗎?」

谷春妹眼含熱淚,「他才是洪師兄。」

什麼?

又把劍架到她脖子的田延看看這個胸間起伏,好像只剩一口氣的人,再看看那個還在透明護罩中掙扎的師兄,拿劍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你……你是敖桐?」

撤下劍時,田延終于找回自己的腦子,問向幫谷春妹的女子。

「是!我一直在查偷了我孩兒的人。」

說到這里,敖桐轉過頭,看向要被護罩慢慢勒住的洪不換,「當年,我明明都要追到了,卻又被一群突然冒出來的人族修士打斷,這其中就有到那邊做客的洪不換。

說吧,那年的洪不換就已經是你了吧?」

「……」

假洪不換目眥欲裂。

發現煙可能不對,他就已經外呼吸轉內呼吸。

回宗以來,為防意外,他更是連口水都沒喝,可是防著防著,如今也是一點靈力都提不起來了。

這麼多年來,他費了多少勁,才在純陽宗站穩腳跟啊?

沒想到,避過了所有人,卻讓敖桐咬出來了。

「你……你們給我下了什麼毒?」

他需要時間。

做為佐蒙人在仙界的主事,假洪不換當然有點手段,壓下憤怒、懊惱後,調起純陽宗所有人的心,「是田甜後悔了,反投了你們是嗎?」

假洪不換突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這真是世上最好笑的事了,知道田甜當初是怎麼投靠我們的嗎?」

當初他就覺得,那個丫頭不好駕馭。

可恨守虛那個笨蛋,非說她資質不錯,一直舍不得她。

「谷春妹,谷師妹,我告訴你啊,是你的好夫君。一邊卡著她的供給不給,一邊又不停地給她安排危險的任務,你們純陽宗,如她那般靈根資質好的,他會篩選出三分之一來給我們培養,很不幸,她就是那三分之一。」

可笑,他們居然全被那臭丫頭給耍了。

哪怕她已經被安畫殺了,「那臭丫頭很聰明,結丹、元嬰時就發現不對,向她師父求救,然後,她師父被我們殺了,她又向她的兩位師叔求救,然後,她的兩個師叔也死了。

最後,在玄都谷重傷,是你的好夫君,親自過去,說服了她。」

說到這里,假洪不換的臉上一陣扭曲,「本來,她應該服下換脈丹,永不能背叛的,可惜啊,又是你的好夫君,覺得她長得不錯,將來或許可以做為聯姻的工具。」

守虛大力培養她。

田甜也是給他爭氣了,一路進階,認識夏正後,更是沖進了玉仙。

原本,他們的計劃多好。

「你的好夫君,很有腦子呢。你知道,他為什麼要跟我合作嗎?」

假洪不換知道,一旦讓敖桐插話,他就不能爭取使用禁忌之術的時間了。

「因為他想把純陽宗打造成仙界第五大仙門。」

假洪不換瞪向一群把劍對上他的純陽宗修士,「這些年,我族配合他,給他大把資源,你們純陽宗才從原來二流末位,慢慢擠身上來。

你們敢說,沒出事前,純陽宗不是形勢大好?

田延、常澤,你們自己說,這千年來,純陽宗對弟子們的供給,是不是比以前好?

只要田甜嫁給夏正,只要季安蘭嫁給傅子璨,憑我們的手段,純陽宗晉升第五大仙門,根本就是時間問題。」

「放屁!」

從昏昏沉沉中醒來的洪不換,掙扎著從木榻上抬起頭來,「你們殺了我純陽宗多少人?你們裝扮成我們的人,又殺了我多少人族修士?」

守虛糊涂了,他沒糊涂。

「師妹,敖道友……」

洪不換喘著粗氣,「不必再跟他廢話了,殺!趕快殺!此人……也許在跟我們拖延時間。」

修仙界誰沒點手段?

尤其佐蒙人。

「我們不能讓田甜白死了。」

可惜那小丫頭。

當初她進階化神的時候,如果不是守虛攔著,他其實是想收她為徒的。

洪不換後悔不已,如果當初他能當機立斷點兒,田甜怎麼也不會拜到連天仙都進不了,在化神後期就要壽盡的弟子。

如果他是她的師父,她發現不對,肯定是要朝他求援的啊!

「哈哈哈!殺?」

看到谷春妹和純陽宗一眾人等的目光不善,假洪不換又笑了,「敖桐,你不想要你的孩兒了吧?」

「奪子之恨,不共戴天!」

她的孩兒在天淵七界呢。

敖桐冷笑一聲,「你想拿我兒的性命,來要挾我?你的……」

「他沒死。你找這些年,不就是因為能感應到他沒死嗎?」

假洪不換盯著她的眼楮,「我知道他現在在哪,我死了,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到他了。」

「……」

「……」

現場突然有些沉默。

不過,一陣風來,外圍的十數盞魂燈相繼而滅,把純陽宗在此的一眾,又騷動起來。

「都別動,死的人,不是佐蒙人,便是服了換脈丹的人。」

谷春妹看一眼,止住大家的騷動,「敖道友,他的話不可信,但既然不能殺,我建議你交到刑堂。」

「不錯!」

宗其沒想到,會听到這麼一場駭人听聞的大戲,聞言上前一步,「我刑堂有的是手段,哪怕不能開口的石頭,進了刑堂,它什麼時候淋雨,什麼時候被暴曬,我們也能查出來。」

「……交給刑堂啊?」

敖桐嘴角微扯,「交是不可以交,不過我兒……」

她在假洪不換緊張盯來的時候,一掌拍到透明罩上。

透明的罩子閃過一陣漣漪,很快,一根根好像尖刺的東西,就伸了出來,硬生生地扎進假洪不換的身體里。

「你想給你自己爭取生的時間,可是,這世上的生……有很多種,有一種叫生不如死。」

敖桐如何能放過,害了她孩兒的人?

她走上前去,「純陽宗真正的季安蘭不是純陽宗坊市出現的季安蘭吧?這里的魂燈所滅的,是純陽宗的季安蘭,你們的人……其實是逃了是吧?」

「……」

假洪不換沒想到他們會這樣干。

他連脖子,腦袋都插上了長長短短的尖刺。

「宗道友,看到了沒?他沒否認。」

敖桐在捆他的罩子上踢了一腳,罩子上的漣漪連閃,確定听到數聲骨頭斷裂的‘  ’聲,這才轉向刑堂三部的部長宗其,「回去跟一庸說,他的眼,也瞎的很。」

「……」

宗其板著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一庸長老查季安蘭的事,他們刑堂知道,但這是人家的私事。

沒查出來,不是一庸長老不行,而是他派的人不行。

「此間事了,我也該告辭了。」

敖桐也沒為難他,轉向谷春妹,「貴宗的事,你們可以當我沒來,沒參與,總之一句話,你們人族的事,我們妖族不摻和。」

「……多謝!」

谷春妹拱手,「也請道友,幫我跟那位道友說一聲‘多謝’,以後……只要拿出那天的手書,我谷春妹一定全力相助。」

她不知道,陸望和敖桐怎麼會混到一塊的。

「應該會有機會!」

陸望不出來,就是不想現在就讓佐蒙人把目光集中到他那里。

敖桐道︰「告辭!」

谷春妹微一點頭,田延就見人家在殿中的石柱旁一轉,就如來時一般,啥影都沒了。

……

仙盟坊市,夏正趴在地上,紅著眼楮,可是不敢流淚,他怕他的眼淚,把田甜的血沖進石縫了。

他一點一點地把她炸壞的身體,捧到一起。

趕來的元岩想要幫他一把,都被他恨聲拒絕了,就只能退到沒有濺血的地方替他哭。

收到消息的渭崖跟元岩一樣,站在外圍,替他不敢流淚的兒子哭。

他知道,他兒子現在一定自責死了。

就像當初夫人死在外域戰場……

「季安蘭也死了,听說被發現的時候,燒得都不成樣子了。」

他們是修士。

一個火球術,就能把人燒得連灰都不剩。

可是,那個殺了季安蘭的人,愣是把一個美女活活燒成那樣。

「我也去看了,季安蘭臨死掙扎得應該很厲害,從她的房間一直滾到院子,還想往外面爬……」

「太狠了。」

「也不知道純陽宗得罪了佐蒙人那邊的哪一位大能。」

「唉!」

「唉……」

嘆氣的都知道,純陽宗差不多要完了。

就算沒完,肯定也要從二流宗門跌落了。

可惜啊!

原本憑他們的勢頭,再有個幾千、上萬年,說不得都會讓仙界再出一個超給仙門呢。

現在這樣,一下子全毀了。

人群中的張穗看了一會,默默回頭。

她不敢去看季安蘭的尸身。

宗門弱,就是這樣。

當初如果不是師父師叔他們厲害,雲天海閣……

「師父……」

看到祝紅琳的時候,張穗一下子就抱住了師父,「純陽宗的事,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雲天海閣做為四大仙宗,不可能一點也不管的。

「如果宗門那邊,有什麼到純陽宗的活,您能派我去嗎?」

「你?」

純陽宗這接二連三的事,也讓祝紅琳唏噓的很,「你能干什麼?人家連守虛的眼楮,都能當泡踩。」

就是她,都不能做什麼。

「這事不是你能管的,乖,好好在家修煉吧,你余師叔和老宗主會管的。」

「師父,佐蒙人如此猖獗,您能跟老宗主說,我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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