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法回宗了,可是誰都沒見。
跟無想在月亮宮的遺址斗了一場,她是那個被壓得死死的人。
她一肚子的郁氣不知道從哪發。
明明是個瘋子,當個瘋子就好,干嘛還要清醒?可恨,清醒後的瘋子比以前更瘋狂了,她要怎麼勝過她?
什麼一南一北?
呸!
當她稀罕跟一個瘋子並列稱什麼天才嗎?
宜法在東水島轉圈,越轉越氣,也越無奈。
她這個千道宗的寶貝蛋,從來就沒有贏過無想。不管是她沒瘋的時候,還是瘋了以後。
現在……
雖然理智上不相信無想在時間大道上真能尋到過去的路,可心里總是冒出她尋到後,把林蹊變沒了的樣子。
模模額頭,上面又是一層細密的汗。
咚咚!
房門被敲,可宜法實在不想開門,「滾!」
「是我,重平!」
師兄?
宜法連忙坐直了身體,給自己打了一個淨塵術後,才揮手開門,「師兄,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
重平笑著進來,「听說你把無想送到飄渺閣了?」
「嗯!」
宜法現在不想說她,惜字如金。
「你只知道人、妖兩族要談判,卻還不知道林蹊收徒了吧?」
林蹊收徒?
宜法不能不關心,「她不是在百禁山嗎?」
好好的,師兄不可能閑的發慌,要跟她八卦林蹊的徒弟,那……
「你可別告訴我,她撿了一個小妖收徒弟。」
「呵呵!」
看到師妹鼓起眼楮的樣,重平忍不住樂了,「有個聰明師妹,你說我省了多少口水。」
「……」
宜法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你還樂和?那小妖幾階?」
用大德之契像收青主兒那樣,養著慢慢當有友不好嗎?
非要收徒弟?
「你這麼幸災樂禍,」她磨著牙,「我一定跟隨慶師兄說。」
「噗!哈哈哈……」
重平的心情太好了,「說吧說吧,我保證師兄不會找我茬子。」
龍子螭吻呢。
當年又小又弱的小家伙,現在已經是八階妖王了。
妖庭和龍族不和,小家伙兩邊都靠不住,在妖庭又遇林蹊,是他們之間的緣份。
重平很為這份緣份高興,畢竟是八階妖王,是神獸級別的八階妖王。
「哈哈,不逗你了,當年的龍子螭吻還記得吧?」
重平反客為主,笑著給師妹倒了一杯茶,「小螭吻叫敖象,當年的妖庭並沒有把他還給龍族,現如今他在妖庭、龍族兩邊都靠不上,與林蹊秘密相認後,已經拜她為師。」
真的?假的?
宜法接過那杯茶,「……林蹊有說過什麼時候回來嗎?」
「這倒沒有。不過听說走之前,她威脅尚仙給三年自由時間。」
三年?
這時間不算長。
林蹊在亂星海拼殺六十年,三年假期放松一下,于身于心都有好處。
可是……
只要一想到無想,宜法就頭疼。
「師兄,如果當年的無想拜入的是千道宗,也未與陸信認識,你說,我們兩個誰更厲害?」
嗯?
重平端茶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師妹。
「這世上是沒有如果的。」
他這樣回答好像被打擊了的師妹,「我只知道,你的修為比我高,在殺伐果斷方面,亦從不次于我。」
重平兩眼帶笑,「柳酒兒弄了個布袋法寶,林蹊懷疑那是她要套她的,你說,林蹊猜的對嗎?」
自然是對的。
「她的布袋法寶弄出來的遲了。」
若不然,早套到林蹊頭上了。
「林蹊進步的太快,十面埋伏太厲害,酒兒……識實務者為俊杰,只能認死了,拿到的材料,恰好就能弄一個別具一格的布袋法寶。」
「哈哈!」
重平大笑,「你說的對。當年啊,我其實也想套你麻袋的,可恨,你進步的太快,我也就只能當一個大度的師兄。」
大度師兄一裝就是幾百年。
「今天听到你這樣嫉妒無想,我怎麼這麼樂呵呢?」
嫉妒?
宜法真不想看蠢師兄,「師兄知道這些天,我跟著無想都跑了哪些地方嗎?」
哪些?
看到師妹不同于平常的神色,重平心中一咯 ,嚴肅起來,「出了什麼事?」
「師兄听過月亮宮嗎?」
月亮宮?
重平的眉頭鎖了又鎖,「下元界的月亮宮?」
下元界曾經最大的勢力。
可是,現在只剩下傳說了。
「這樣說,無想是在尋找改變時間的十二道月亮之門?」
「是!」
「月亮宮都打成了那樣,哪里還有什麼月亮之門?」
重平微松一口氣,「如果月亮之門真能改變時間的話,你覺得,月亮宮曾經的掌權人,會一點後手都不留?
換做我們是月亮宮的掌權人,發現不對的第一時間,你就只會跟人家拼命嗎?」
這?
絕不可能。
面對覆派大戰,哪怕開啟月亮之門改變時間的時候需要祭獻自己的生命,肯定也會有人義無反顧。
「可是傳說月亮之門真的能改變時間規則。」
「好,我們就先假設月亮之門真的能改變時間。」
重平跟陷入某一迷茫的宜法道︰「因為它能改變時間,所以,月亮宮的前輩大佬們,曾經用它挽回過很多東西,所以,月亮宮是下元界第一大勢力。
按理說這樣的勢力,是不可能被人打到家里,傳承斷絕的。那麼,你認為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事,以至于月亮宮的敵對勢力,在明知道人家有改變時間的月亮之門,還能不惜一切,跟他們死磕?」
「……」
宜法被問住了。
「只有兩個可能!」
重平道︰「一個是,因為月亮宮的大佬們,改變得太多,以至于被天地所忌,月亮門的效用在降低,而他們並不是完全的知道。
第二個原因就是月亮之門的開啟,需要很多苛刻的條件,月亮宮曾經把那些條件,全都湊齊了,成了下元界第一大勢力。
可是,天長日久的,他們膨脹了。
要知道,人的是永遠止境的,比如我們的修煉,比如我們的壽元。
月亮宮弄成那個樣子,絕不止是外部勢力的攻入。
甚至就是他們自己人內斗。
比如說,林蹊要在千歲之壽時,飛升仙界,可是南佳人卻蹉跎了歲月,受困于化神瓶頸,在壽元將至的時候,不想認命,想借用宗門的月亮之門,再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那樣做,你覺得,影響的只是她一個人嗎?
改動時間規律,那麼林蹊的飛升,可能就會中斷,甚至她努力修行那麼多年,又要重來一次,是你,你干嗎?」
當然不會干。
誰都不會干。
「如果傳說是真的,月亮宮的月亮之門,可以改變時間規則,那他們最終斷絕傳承,在我看來,十有八九就是內斗。」
重平一口把杯中的茶水全都飲盡,又倒了一杯,「一旦打起來,月亮之門在某些人眼中,可能就不是時間至寶,而是拖人下地獄的魔寶。
魔寶有存在的必要嗎?
依林蹊的脾氣,一定會毀了它。」
所以,月亮宮毀了。
「我承認,宜法你在很多時候比我聰明,所以,你承認無想比你聰明,在為兄看來,並不是多難。」
重平嘆了一口氣,「看看林蹊,就知道無想有多聰明。她瘋了,瘋的恰到好處,現在又有目的的找到下元界。」
他看向苦惱的師妹,「當年宜法和陸信被人追殺,陸家沒有幫助,反而在里面添了一腳,傳說就是因為他們得了一件異寶。」
「……」
宜法的眉頭攏了攏,她就是擔心無想手中另有底牌。
「後來,無人計較那傳言,是因為陸信和其子陸誠被流放,無想瘋了,一家三口,兩個超絕天才,以那種形式落幕,大家才以為,異寶的傳言根本就是假的。」
重平又往肚中灌了一杯茶,「我不認為完全是假的,你——其實也差不多吧?」
「是!」
宜法低頭。
她和師兄處理宗門事務,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多年配合,彼此太了解了。
她一個人做不了的事,也許加上師兄,就好做了。
「師兄……」
宜法慢慢把月亮宮遺址,無想壓著她打,逼她超過她護住林蹊,不要讓她把林蹊變沒的話,在師兄面前全盤托出。
……
已經連著數天,那道一直追著他們的神識,終于沒有再出現,陸靈蹊和敖象、小貝一齊松了一口氣。
「師父,那天跟羊前輩一起推理月亮之門的元嬰修士到底是誰啊?」
敖象總覺得,那個老頭怕師父,怕他和小貝,「他都有膽子模到妖庭,應該也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吧?」
「唔!不是厲害,在你們妖族可以說是臭名昭著。」
啊?
敖象還沒想明白,那邊小貝卻已經猜到,當場橫了眉,「是百獸宗的人?」
「百獸宗宗主伏荒!」
果然是他?
小貝和敖象一齊攥緊了拳頭。
若不是百獸宗,他們如何連自己的家在哪都不知道?
「師父,您怎麼不幫我們把他打一頓?你不方便,告訴我們也行啊!」
「……」
陸靈蹊模模徒弟委屈的小臉,「師父可以向你們保證,當年不是他把你們偷到百獸宗的。」
「我知道。」小貝也很委屈,「偷我們的是那個叫老白鶴的老妖精,可是,伏荒是百獸宗的宗主,他也不是好人。」
「……修仙界沒有完全的好人,也沒有完全的壞人。」
陸靈蹊嘆口氣,「天淵七界每一界都有一個專門培養靈獸的宗門,無相界沒有百獸宗,也會有其他的宗門。」
有需求,就會有供給。
「老白鶴的故事,你們听過沒?」
陸靈蹊看向兩個小家伙,「如果我告訴你們,他是死在我面前的,你們信嗎?」
「他……他為什麼會死在您面前啊?」
小貝的腦子轉得比敖象快,「是因為您放了我們,他找您麻煩……」
「是!也不是。」
陸靈蹊帶他們往曾經的家園去,「他的壽元要到了,怕死,想走一條捷徑……」
噬靈魔功,枉死的小鶴,各宗應對,葉家的變故……
透過老白鶴的故事,她給他們分析各方立場,分析所有當事人的心境變化,「現在想想,當初老白鶴那麼想從我手上搶走你們,應該也是想用魔功奪取你們的強大生機。」
肯定的。
敖象和小貝沒想到還有那麼壞的妖。
比涼承壞,比橫行在妖庭的所有二世祖加一起還要壞。
而且是有腦子的壞。
在沒有暴露之前,居然讓所有人都尊他一聲前輩,真是好可怕。
兩人對視一眼,突然都覺得,當年不止是撿了一條命。
「雖然說三千大道,道道通天,可是,真正能走上通天大道的實在是鳳毛麟角。」
陸靈蹊眯著眼楮望向正在升起的太陽,「天地以萬物之逆旅,日月為百代之過各。人活一世,我們總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這大千世界就是一個銅爐,我們自出生以來,便被老天爺丟在里面熔煉,身受七情六欲之苦,誰都跑不掉。
最終是龍是蟲,不看老天,只看我們自己。
我們活在當下,清清楚楚地為現在努力。
哪怕沒有成功,最終我們也可以釋然地說,我努力過了,我努力的還挺好。
說起來,我們人族還有一句話,叫做失敗乃成功之母,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失敗後,不知總結經驗教訓,一味怨天尤人。
機會從來都是給有準備的人,只有越努力,運氣才能越好。」
她帶著二人飛低一些,指向在林中嘰嘰喳喳,忽上忽下的鳥兒們,「你們看,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是有蟲吃。
可是……
「師父,那我們應該怎麼說早起的蟲兒呢?」
嗯?
這是個送命的問題。
「既然當一條蟲,我覺得,就不用起那麼早了吧?」
陸靈蹊覺得徒弟有熊孩子的潛質,「反正它們是生活在樹枝樹葉上,如果它們不自己蹦,你看看,這小洞里的蟲兒就躲過去了,」
指著一條小貝當證據後,她頭疼地教他們分析,「這早起的蟲兒被鳥吃,從字面的意思來看,我覺得吧,就是出頭的椽子先爛,有時候,想要安全,最好的辦法是穩穩當當的隨大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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