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八章 送客

另一個自己?

那是個腦子清明的祖宗吧?

陸靈蹊不敢問下去,前兩次,祖宗能無憂進階,這一次,也沒有理由讓她自己身隕。

「你怎麼不問問,她跟我說什麼?」

「說……說什麼?」

陸靈蹊有些結巴,又有些緊張地看著祖宗。

她即想听,又害怕听!

「她說,你怎麼這麼笨。」

無想笑著道︰「到現在才結丹?到現在才元嬰?我猜,我再看到她的時候,她又會說,你怎麼這麼笨,到現在才化神。」

陸靈蹊呆了呆,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跟她想象的不一樣。

她一直以為,那個清明的祖宗是苦大仇深,是……

「您……您知道,您要進階化神了?」

陸靈蹊突然想起什麼,差點跳起來,「不是以為,你還處在煉氣?」

「廢話!」

無想刮刮她鼻子,「我要是老不進階,不是連你都不如了。」

呃!

這話沒毛病,可是,陸靈蹊怎麼感覺就是不對呢,「您要沖擊化神,那您知道化神的天劫有多……多耀眼嗎?」

她差點就說成恐怖了,總算在最後關頭剎住。

要是把化神的天劫說得太恐怖,萬一嚇著祖宗可就不好了。

「知道啊!」

無想模出一塊留影玉,「這里面有好厲害的天劫影像,師兄說,等我感覺能扛下的時候,就可以跟老天玩了。」

跟老天玩?

這話……好像也沒毛病。

陸靈蹊只是沒想到,秋宇掌門是這麼跟祖宗說話的。

她還一直以為,他對祖宗,除了誘導,就只有一個辦法‘哄’呢。

「那——您感覺這天劫厲害嗎?」

看小丫頭緊張的模樣,無想不由笑了,「我吃了你那麼多好東西呢。」上兩次跟老天玩的時候,她的狀態根本沒有現在好,「放心,我跟老天能玩得起。」

要是玩不起可就沒辦法見另一個自己了。

「噢!」

陸靈蹊長長松了一口氣,「您跟老天玩的時候,我帶上我的重影在外圍也給您壯壯聲勢去。」正好,把重新再拿出來煉一番。

師父進階化神去靈界幫她撐腰的時候還說,可惜了重影,應該多讓它經經雷。

修士的本命法寶,正常都是結丹以後憑自身情況,自己煉制或者拿厲害法寶直接認主。

像當年山海宗連肆的妖刀,就是前輩高人遺下的厲害法寶,可惜,他實力低微,並不能把那法寶做到有如臂使。

用這樣的法寶,按師父的意思就是走捷徑。

修仙之路沒有捷徑,走了這樣的捷徑,不遇到厲害的對手還好,一旦遇到,(如她)那就只能敗!

這也是很多散修成為高階修士後,比很多宗門的修士更厲害的原因之一。

煉制重影的材料都是極品,它現在缺乏的跟她一樣——是歷練。

師父說,只有經過血與火考驗出來的修士,才能稱為真正的修士。

陸靈蹊一邊不放心祖宗,一邊還想讓重影再經一次更厲害的天劫,這樣以後她跟老天玩的時候,一樣可以不用其他防陣。

「你不怕嗎?」

「不怕!」陸靈蹊搖頭,把她當初進階的情況,跟無想一五一十地道來,「我渲百師伯的天劫影像,等回了飄渺閣,我就請重平師叔給您發一份,當時我是看著他的天劫打的,感覺我的天劫特溫柔。」

「噗!」

無想忍不住樂了,「你的是結丹天劫,他的是化神天劫,能比嗎?對了,拾兒,你跟老天玩了後,有沒有看到另一個自己啊?」

陸靈蹊想點頭,奈何她沒經過心魔劫。

只跟宋在野在擂台上斗生死的時候,在三生途上看到一丁點兒。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垂了垂眼,「另一個自己當時的年紀特別小。」

如果沒有葉湛秋的重來,這世上是沒有她的。

爺爺、娘和她都死在狼盜周康之手,父親回家一定會不惜一切找周康拼命,陸靈蹊突然感覺,那個她早早死了的一世,她一家,可能都不曾回來。

他們不曾回來,祖宗……

「原來你也見到了另一個自己啊?」

無想不知道她這一會想了這麼多,很好奇地道︰「她有沒有逼你快點修煉,有沒有說你笨啊?」

當然沒有。

她們是不一樣的。

祖宗心魔劫中的另一個她,應該是清明的。

不想被別人掌控命運,她就只能逼自己強大。

陸靈蹊輕輕搖頭,「她那樣說您,您有沒有受打擊啊?」

「沒有啊!」無想笑道︰「我感覺我挺聰明。」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她聰明呢,可惜,師兄後來不讓她把聰明才智放在無關緊要的事上,只讓她修煉,「她罵我笨的時候,我就說,我就是你,嫌我笨,那你自己來啊,然後,她就不敢說話了。」

「……」

陸靈蹊只能無語。

她要是那個清明的祖宗,听了這話,也只能老實憋著。

因為真的不能自己來。

「您……下一次少氣她一點。」

陸靈蹊只能弱弱地請求。

「放心,她氣不壞的。」無想道︰「她一直好忙的,沒時間生氣。」

好忙?

什麼意思?

陸靈蹊萬分不解,「她忙什麼?」

「她忙得可多了。」

無想其實也希望能跟她一起,在那個地方忙,奈何,人家不讓她進去,「她說,我要好多年好多年,才能跟老天玩一次,她卻天天都跟老天玩,雖然每天都被人家吊打,可是,只要我在,她就能天天爬起來,再跟它斗。」

「……」

陸靈蹊有些懂,又有些不懂。

分裂了人格,也許,可能就是如此吧?

兩個都是她自己,這一個遺忘了所有,再不被外物所擾,一心修煉,另一個在老天的眼皮子底下,藏起來等待時機……

陸靈蹊揉了揉額,「除了那個時候,其他時候,您從來都沒見過她嗎?」

她問得小心翼翼,當初在飄渺閣祖宗回復清明,知道暢靈之脈被人詛咒,只能一脈單傳時,硬生生地氣吐了血。

這一次的心魔劫,萬一她還記得……

陸靈蹊突然害怕,害怕她出現的時候,還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沒有!」無想很遺憾,「其他時候,我沒見過她。或者……」

她有些疑惑地歪了腦袋,語氣沮喪,「或者她曾經出來過,不過很傷心地又走了。」

陸靈蹊︰「……」

她已經完全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想了又想,只能道︰「下次您再見她的時候,告訴她,我有爺爺,我有爹,我有娘,我們一家過得特別特別好,我現在是千道宗的天才弟子,得過七界道魔大比的第一名,我師父是化神修士,我在百禁山,還有好些妖王叔叔阿姨,他們對我都非常好。

在特別遠的混沌巨魔人試煉地——天渡境,我還認了一個遠古巨龍為姨,還有一個龍弟弟。我有黃金稻,還有好些凶獸肉,我的東西,就是您的,您什麼時候想要,我什麼時候都能給。」

……

太霄宮,陸家。

神情萎靡的陸岱山這只耳朵听著仙盟一鶴長老的關心,另一只耳朵,馬上就把它漏了。

仙盟長老沒幾個好人。

陸望老祖的東西,一直沒還給陸家呢。

「陸道友,老夫的意思你懂了嗎?」

一鶴說得口干舌燥,可是,明明他是來幫他的,這老東西,怎麼就一點也不開面,還是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

「……啊?」

陸岱山根本就沒過心听,「前輩有所不知,我這年紀大了,耳朵有些背。」

他沒想到,當年儀芬肯再嫁他,還有她師父程長老的手筆。

可憐他一直以為,儀芬愛慘了他,離不開他呢。

宗門與家族明里暗里的斗,他其實一直想尋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度。

可是……

這一次,陸家清去那麼多人,牽扯出種種舊事,陸岱山才發現,他真的是太蠢太糊涂了。

兩個兒子反目成仇,信兒從敬慕後母儀芬,到最後仇視她,都是因為他給挑拔之人的機會。

是他,一直在做無形中的推手,讓他們兄弟反目成仇,讓信兒依附不了宗門,也指望不上家族。

陸岱山一次次地反思自己時,每次都被後悔淹了,現在的面色非常不好看。

「前輩,對不住,我這身體不行了,您有什麼事,跟我成禹師弟說吧。」

什麼?

一鶴沒想到,他敢這樣端茶送他的客。

「你確定不想再找到令陸信的後人?」

後人?

找回來被你們當靶子打嗎?

陸岱山好像撐不住,干脆攤在椅子里,重重地喘吸著,「我是個無能之人,當年已經對不起我兒了,現在,不想再做糊涂事,再對不起他的後人。

而且,我也沒有顏面,再見他的後人。」

如果還有後人在的話,他希望他現在的樣子,能讓他(她)高興點。

就像隨慶說的,有無想在,信兒不稀罕他用子息護魂術護他的子孫。

「晚輩就不送前輩了。」

陸岱山做了個請的動作,「我師弟成禹那里,您也不用再說什麼找我兒後人的話了,他是不會同意的。」

被陸展那樣一鬧,掌門師弟可能已經遷怒那個不知道藏在哪的後人。

陸岱山現在常常回想那一夜的烤肉香味。

可憐,他都沒有仔細看那拾兒的樣子。

如果說,真有後人,那孩子可能就是了。

她對無想很好,喂四叔吃肉的時候,他好像還感覺到了她的視線。

「你果然是個糊涂的。」

一鶴星君大怒站起。

半個時辰後,七殺盟公伯星君親上太霄宮,光明正大地向成禹掌門提出,利用陸岱山,尋找陸信後人。

成禹掌門看玉簡中羅列的數件天才地寶,心情非常不好。

不動活人,只動死人。

那死人的尸骨若真能隨意動,不說其他,陸家至少有一半人,會馬上對宗門生出怨懟之心。

更何況,還有飄渺閣。

還有天下人。

天才地寶又如何?

太霄宮窮嗎?

不要說不窮,就算窮,也不至于賣自家弟子。

陸信說到底,還是太霄宮的弟子呢。

「前輩找錯地方了。」

成禹掌門把玉簡輕輕地推了回去,「我太霄宮是道門。」

若不是這老東西是化神星君,他現在就喝令拿下他了,「陸信的子孫,說起來說算我太霄宮的人。」

他的眼神極盡威脅,「成禹不才,卻也是一宗之長,前輩敢動手,就是與我整個太霄宮為敵。」

七殺盟果然沒幾個好東西。

「我這大殿另有一些法陣記錄今日之事。」

他看著這位星君,「只要閣下敢動早就死了的人,成禹保證,閣下面對的將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無相界的諸位化神星君不是吃干飯的。

不被山海宗認可的七殺盟,還想越界管到太霄宮,那是做夢。

 當!

成禹把桌上的杯子一扔,喝聲道︰「送客!」

公伯星君從太霄宮出去的時候,氣得臉都白了。

他堂堂七殺盟長老,拿大筆財物換幾具等著爛的尸骨,居然都被人威脅,這口氣真是咽不下。

可是……

咽不下,他暫時也只能咽著。

無相界這群沒腦子的,什麼都敢干。

斷煌的前車之鑒,他不敢踫。

公伯星君不能不承認,七殺盟在宋家父子隕後,就日薄西山了。

「都怪你,好好的,給我出的什麼瞎主意?」

山崖前,看到一鶴和九壤的時候,公伯朝害他丟面子的九壤遷怒得很。

「成禹不願意?」

九壤好像甚為吃驚。

他們三一起湊出來的東西不好,成禹至于要因為幾具凡人尸骨,放棄大把好處,又得罪公伯嗎?

「哼!他說他是道門修士。」

道門修士在背地里干的齷蹉事多著了,公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運氣,踫到那麼一位奇葩宗主。

「唉!」

九壤嘆口氣,「是怪我,」他拍著腦門道︰「我又忘了無相界的這群人,都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家伙。這些人腦子有坑,能為了一口氣,豁出命來干。」

「……」

「……」

想到死了的斷煌,一鶴和公伯都不說話了。

「是我出的瞎主意。」九壤朝他們認錯,「這樣吧!」他從懷中一連模了兩個儲物袋,「一點心意,不成敬意,算我的賠償!」

什麼?

一鶴和公伯看過儲物袋中的極品靈木,都有些動容。

這東西,現在的七界是不缺,可是,也絕對不會爛大街。他們所在的聯盟和七殺盟只會收藏庫存,想要換取,花費的貢獻點,絕對不會是少數。

兩個老狐狸對視一眼,一鶴笑道︰「道兄這是干什麼?」他收了儲物袋,「我們什麼交情,這件事,不能全怪你,不過,我們的事辦砸了,你的事不能再砸了,說吧,想要我們幫什麼?」

九壤就等他們這句話,「唉!」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年輕的時候不懂事,修一秘術的時候,出了點岔子,待到發現漏洞想要彌補已經有些遲了,這些年,我一直出入各個秘市,想要買只月光蜉蝣,再買只食魂飛蛾。

可惜,此二者俱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經我多方打听,七殺盟和聯盟總部的庫房各有一樣。」

他朝二人拱手,「不知兩位可否幫我換一換,事成之後,九壤願玉簡中所記的兩樣龍血花和清為草奉上,絕不讓兩位吃虧。」

嗯?

這生意做得。

「這有什麼為難的,你直接說就是。」

他們在這里,大概不會再有收獲,還不如早點回去,等待仙界的回話。

……

三天之後,九壤就拿到了月光蜉蝣和食魂飛蛾,迫不及待地從通天傳送陣回了上泰界。

「閉關?還五十年?」

九壤眉頭深攏,可不稀罕宗主高甸的恭維,「我有急事找紅綾,」他沒耐心再等下去,「你把陣牌借我用一下。」

啊?

「師叔,紅綾師妹現在不好打擾吧?」

「我是她師父,她修煉的習慣,我還不知道嗎?」

九壤伸手,「放心,她每到卯時三刻,都會總結一天的修行,我就在那個時候進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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