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流言

講經堂里,不管是講課的還是听課的,都盡量不去看那個臉上青青紫紫,眼楮只能睜開一條小縫的女孩。

听說,她昨日在演功堂築基修士的二號台,被雲蕩峰的閔浩不敢留手地暴打了一頓。

听說,二人法體同出,在台上無所不用其極。

听說,兩個人都見了血,十幾個人才把他們分開。

听說,戰斗經驗豐富的閔浩,下台的時候也是淒淒慘慘。

好多個听說……

原以為,傳言夸大,可現在看看當事人的形象,大家忍不住懷疑傳言就是事實。

在演功堂,大家默定的是打人不打臉,對男人尚且這樣,何況對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

閔浩可是結丹修士,不說他本就是守台人,只說他的經驗,如果真能留手,怎麼也不能招呼到她臉上去。

何況還招呼的這麼狠!

嘶!

哪怕沒什麼打架經驗的,偷瞄到某人臉上那不同的青紫,都知道,那絕對不止四五拳。

也不知道閔浩是什麼樣子了。

見到這樣的林蹊,好些外門弟子,都忍不住好奇那位結丹真人的形象。

只可恨,外門弟子沒任務不能進內門,否則……

「土系護罩在很多人看來,都不經一擊,不過,存在即道理。」

一旁的沙漏要漏完了,台上的老師兄,終于看了某人一眼,「林蹊,听說你被閔浩的刺藤綁成粽子之前,用了一個土系護罩,借用土的厚實,隔絕了刺藤術最開始的傷害,是也不是?」

「……是!」

陸靈蹊的嗓子有些粗啞,她喉嚨那里也被臭師兄捶了一拳頭。

老師兄嘴角微揚,「你的急智不錯。」

能克住刺藤的法術有太多種,但勝負一剎間,他們一些師兄弟後來討論過,當時的情況土系護罩最省靈力,也最易反用,為她後來的反擊,起了絕定性的作用。

「刺藤繞于土罩之外,那就等于給土罩穿了一層衣甲。」

至少一時是破不了的。

也變相地阻住了閔浩的拳頭。

「戰場上生死瞬間。」

老師兄望著大家,「有些人天生的聰敏,可以用急智把自己的處境反轉。」

據說當時好多人,都覺得閔浩贏了呢,「但我們更多的人,都是平常人,平常人怎麼辦?那就只能不停地熟練法術,當我們熟練的好像呼氣吸氣一樣自然時,在那樣的生死瞬間,哪怕沒急智,身體也可以做出最自然的反應。」

……

還在演功堂當守台修士的閔浩,一早上已經連‘贏’了兩場。

只可惜,他臉上的青紫沒有加劇,哪怕送臉給別人打,別人也不打。

這算什麼?

師父要是看到他的臉比師妹的輕,一定……

一想到,他可能比現在還慘,閔浩就想哭一哭。

嬌滴滴的師妹,要不要那麼彪悍?

刺藤術捆粽子,她明明只要開個口‘我輸了’,他肯定不會真捆她的。

不就是不小心打了臉嘛?

至于要氣成那樣,非跟他拼命?

他一個當師兄的,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她打嗎?

嘶!

破了的嘴角又痛了。

閔浩伸手捂了捂。

都說一力降十會,師妹明明才築基沒多久,怎麼感覺勁都比他大?

他都沒把她捶破皮。

閔浩好憂傷,感覺昨天那一架,是他生平最最倒霉的一架。

早知道那樣,堅決不去揍她。

或者,要揍她也選個沒人的地方。

他現在一定是全宗的笑話了。

師妹雖敗猶榮,再加上年紀小,頂著個豬頭臉到處晃都沒事,他呢?

他等于在這里示眾啊!

這一上午,有多少人特意竄進來看看他的——臉?

在台上背對大家坐著的閔行憂傷不已,好想來個特別彪悍的家伙,把他打得起不來,讓他先出去躲兩天。

可恨,那些混蛋們,哪怕上了他的台,也是看笑話的,他還沒找到機會讓自己再受點傷,人家就先認輸了。

哼!

全沒一個好東西。

還師兄弟呢?

屁!

等他過了這一關……

「閔浩!」

師父淡淡,好像沒有喜怒的聲音一下子響在耳邊,閔浩渾身一激靈,連忙轉身,正要伏倒,卻見說話的只是師父的傳音紙鶴。

小紙鶴的嘴巴一開一合,「速到東水島來,為師有話問你。」

東水島?

閔浩的臉上白了白。

隨慶師伯還沒伸頭,他師父和宜法師伯就要先把他捧一頓嗎?

接住師父的紙鶴,他怏怏地從台上跳下去。

林蹊築基在東水島,听說還是宜法師伯親自護法的。

那丫頭對著他的時候,就氣死人不償命,對著師父師伯他們,那小嘴甜的……

閔浩突然感覺昨天還是揍輕了。

他忍不住握了握拳。

 !

一聲微不可聞的響聲才起,閔浩就忍不住想齜牙咧嘴。

昨天,他不是不想把師妹揍的哭爹喊娘當場認輸。

而是那丫頭的骨頭太硬,咯著他的拳頭了。

唉!

閔浩唉聲嘆氣地走出演功堂,直入東水島。

半晌,他在蓮亭外躬身,「弟子閔浩拜見師父!拜……拜見宜法師伯!」

「……」

「……」

雖然早從徒弟南佳人口中知道,閔浩也沒佔到什麼便宜,可這個豬頭臉……

瞄到知袖目瞪口呆的樣子,宜法忍不住眨了眨眼,收斂眼底的那絲笑意。

「……你可真行!」

知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都是林蹊打的?」她真希望是徒弟守台的時候,被別人揍的。

「是!」

閔浩垂著頭,「林蹊的力量暴發度,遠甚一般的築基修士。」他真的不想太丟人。

「力量的暴發度?」

知袖眯了眯眼,「能走二十萬里寒漠的,哪個沒煉體?不過,她也結丹好幾年了嗎?就算力量上,你奈何不了人家,難不成,拼靈力也拼不過?」

「……」

真真是冤死的。

閔浩垂著頭,「我想拼來著。」按理說,他堂堂結丹修士,哪怕被禁法強行按到了築基初期,丹田和體內筋脈中能儲存的靈氣,也該比才築基的師妹多才對。

「可是林蹊好像天生的親和道法。」

他法體同出,立意殺個出其不意,給師妹一個恐怖的教訓,「哪怕她沒有法體同出的經驗,也能很快地有樣學樣。」

只要師妹稍為笨一點點,他就能在十幾二十息內,把她制住。

閔浩在師父和師伯面前老老實實,把他迫不得已,只能盡出全力壓制的事實說出來,「我也沒想打她臉,誰知道一個沒收住……,然後,林師妹就爆了。」

師妹是雖敗猶榮,他算什麼?

「師父,您也知道,師妹脾氣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女人發起脾氣來,好像都恐怖的不得了。

閔浩模模臉,「她才一得手,就不停地朝我臉上招呼。」

他真想說,師父,我被打的更狠呢。

可是為了面子,到底又忍下了。

「她跟我不依不饒……,然後,我也收不了手了。」

 當!

知袖一個杯子砸到他頭上,「你也收不了手了?她多大,你多大?」

要十幾個人幫忙才拉開,分明是打出火氣了。

徒弟什麼性子,當她不知道?

「為了所謂的師兄面子,從一開始,你就立意要把林蹊很揍一頓。」

知袖氣得不行,徒弟干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不是一件兩件了,「可是你要你的面子,難道林蹊就不要她的面子?」

那丫頭更是死倔死倔的。

因為不喜白鶴,連人家白送的仙鶴,都說不要就不要了。

隨慶師兄的身體若是好好的,這兩笨蛋哪怕打的缺胳膊斷腿呢,她也懶得管。

「閔浩,」知袖厲聲,「你自己說,我要怎麼罰你?」

……

陸靈蹊不知道師兄在被教訓,從講經堂出來,把隔絕神識的半笠重新戴到頭上,她又轉南佳人那里去了。

「干嘛?來賠我法衣啊?」

南佳人很沒好氣,拉架的時候,她的法衣都不知道被誰扯壞了。

「一件下品法衣,你至于嗎?」

陸靈蹊果然拿了一套宗門配給的法衣出來,「師姐,今天有沒有收到什麼新奇事?」

「新奇事?」

南佳人把那法衣收起來,「千道宗里,有兩個豬頭臉算不算?」

在演功堂打出火氣的多著了,可是誰像他們那樣,最後盡朝臉招呼了?

「……」

陸靈蹊生氣,她昨夜折騰了一夜,又是抹膏藥,又是服丹藥,可是臉被打得太狠,一時就是好不了。

「我們說正經的行不行?」

她忍著氣,「師姐,你就跟我說說唄!」

從百獸宗回來,整整四十二天了。時間拖得越久,她越是不安心。

「自個翻。」

南佳人不慣她脾氣,「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懂不懂?」

「……」

陸靈蹊認命,坐下來從頭開始翻各方消息。

師妹老實了,南佳人又有些不忍,給她倒了一杯茶遞過去,「昨天回家,被罵了沒?」

「如果我說沒罵,你是不是很失望?」

陸靈蹊接她的茶,一邊喝一邊翻消息。

「哼哼!」南佳人用鼻子哼了哼,「昨天你回去的那樣遲,我看,你爺爺他們根本沒看到你的臉吧?」

「……」

還真猜著了。

陸靈蹊雖然知道,這事瞞不了多久,卻總想捱個三天。

三天之後,腫會消了,顏色也會淡了。

「誰說沒看到?」

她嘟噥一句,「我還把昨天打架的心得制成了玉簡,等我爹娘他們築基,也要進演功堂,慢慢跟人挑戰呢。」

爺爺就算了,養了大地靈蚯,一輩子輕輕松松就得了,但爹娘還年輕,肯定不行。

在自家宗門,哪怕打出火氣了,她和師兄也沒下死手,朝臉招呼的時候,其實都留了幾分力。

但出了宗門呢?

「等我把課上完,以後天天混演功堂。」

「天天混?」

師妹果然非常有暴力傾向。

南佳人很無語,「想混就混吧,不過,往臉上招呼這事……」

「人家不打我的臉,我怎麼會打人家的臉?」

她沒那無聊時間,陸靈蹊突然把茶放一邊,盯著一個窄窄的字條,「師姐,你快看,這是什麼?」

「噢!白鶴前輩所謂的分身問題啊?」

南佳人伸了個頭,眼楮眨了眨,「江湖傳言而已,這種傳言,好像很早以前就有了。」

很早以前就有了?

「多早?」

陸靈蹊不能不關注。

「幾百幾千年了吧!」

南佳人拿師妹沒辦法,「百獸宗在白鶴手上有過擴張,還曾經有人說,他借著賣出去的靈獸,監視天下呢。

這種話能信嗎?

拜托,就算能信,他也不是你能盯的。」

「……」

真是太打擊人了。

她一個小築基,確實還不配盯人家。

只是……

陸靈蹊拿著小字條,「重平師叔還沒回來嗎?」

那位師叔,對老白鶴好像就沒什麼敬意。

「沒!」

跟妖族交接兩個大寶貝呢,大家總要談好條件,「你想干什麼?還想直接去問掌門師伯啊?」

南佳人無語,「沒看到紙條背面的紅印嗎?這就是師伯傳回來的。」

師伯已有警覺?

陸靈蹊眼楮一亮,「那那那……,我們要不要好好查那些仙鶴啊?」

啪!

南佳人敲了激動不已的師妹一下,「長輩們查不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白鶴真那麼干了,一般的手段是查不出來的。」

流言再現,師伯又傳門傳信宗門,或許真有什麼事。

「所以呢,輪不到你我操心。」

「那輪到誰操心?」

「我師父啊!」

南佳人理所當然地道︰「傳到我這里留檔的,都是普通的消息,不過,師伯既然特別傳信回來,一定還有機密的消息,那東西,我們現在是看不到的。」

「……」陸靈蹊不知道是不是該失望。

她好想知道怎麼辦?

還有,這流言,到底是從哪傳來的?

幾百幾千年前的流言,肯定跟葉湛秋沒關系。

但……

陸靈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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