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千年往事成一夢

萬妖林外萬里之遙,幾頭黑龍正在御空飛行。墨綠色的光芒驟然涌起,領頭強壯的黑龍口出人聲。

「靈木之心果然出世了,黑離天,你的靈覺是對的,看來你即將突破了。」

另一頭軀體偏小的黑龍,開口說話︰「黑穹大哥,我哪敢騙你?我們趕緊去吧,這一次,爭奪靈木之心的修士很多。」

黑穹飛行速度再次提升,當先而行,直奔萬妖林。黑離天等黑龍緊隨其後,這些黑龍氣息強大,所過之處,眾多各族修士紛紛躲避。

萬妖林內,北烈陽不再回頭,一路奔秋不二墜落的方向而去。不知多少妖獸,在叢林里往來縱橫。

北烈陽極為奇怪,他剛剛來到萬妖林時,此地雖然詭異,卻沒有如此多的妖獸橫行。怎麼忽然多起來了?

這些妖獸對北烈陽置之不理,直奔他來的方向而去。北烈陽再往前走了一段,忽然想到,這些妖獸,不是沖著道衡去的吧?

此念一生,北烈陽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這家伙身上,說不定有什麼寶物,吸引了妖獸。道衡是道千軍和桃夭夭的兒子,花憐九的師弟,豈能見死不救?

北烈陽長嘆一聲,轉頭往回趕。此時道衡已被層層疊疊的妖獸圍住,他的寶衣已經破裂不堪,渾身是血。

道衡一邊出劍,一邊怒吼︰「你們這些畜生,我們一同來了很多人,北烈陽、秋不二、清明、王賀之,你們想吃女人也有,為何死纏著我不放?」

沒有一頭妖獸離去,依舊狂攻不停。到了生死時刻,道衡哪里還敢有所保留,不知多少寶物,從他手中接連扔出。

憑借重寶和修為,道衡力扛茫茫似海的妖獸,足足堅持了半個時辰,依然屹立不倒。

可惜無人喝彩,道衡長嘆一聲,他追逐水中石而來,不想喪命于此。

參天鼎內,道千軍長嘆一聲︰「道衡這小子,一直養在道花派山門中,歷練太少,難免小視天下英雄。希望這一次萬妖林之行,他能有所長進。」

桃夭夭怒道︰「道千軍,若是我兒有什麼閃失,我和你沒完。」

道千軍搖了搖頭︰「夭夭,道衡不止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我一樣不希望他有事。」

桃夭夭疑道︰「你是不是能感覺到他的情況?你告訴我,他現在如何?」

道千軍點了點頭,單手輕揮,眼前出現一道波紋。波紋中,道衡正在和無盡妖獸廝殺。

水落雲冷笑一聲︰「桃夭夭,你真是舍得,千年修煉的靈木之心也肯送人。我和你說,男人呀,從來不靠譜。」

桃夭夭搖了搖頭︰「水落雲,人和人是不一樣的。花小妖是花小妖,道千軍是道千軍。你看,他不是將靈木之心用在了道衡身上?」

水落雲大笑出聲︰「那是他的兒子,他自然舍得。可惜,道衡這小子,不知還能不能回到地淵。」

桃夭夭怒吼一聲,就要出手,道千軍將她拉住,輕輕指了指那道波紋。桃夭夭火氣盡去,目不交睫,盯著愛子道衡。

道衡此時已搖搖欲墜,道千軍勃然大怒︰「北烈陽、秋不二,你們為什麼不去救道衡?難道眼睜睜看著他隕落在萬妖林?」

桃夭夭兩只手緊緊攥拳,身形一動,猛地向參天之門奔去。道千軍長嘆一聲,拂出一道靈力,將桃夭夭拉住。

水落雲的話鋒依舊犀利︰「桃夭夭,你已經是逆天境大修士,無法通過妖門進入妖界。你若真的進去了,反倒斷了那些年輕人的回歸之路。」

桃夭夭知道水落雲說的不假,這一次,她沒有反唇相譏,直愣愣地看著波紋中的愛子,廝殺中,身上多出一道道傷口。

波紋在桃夭夭眼中,幻化出無數的畫面,轉動不停,清晰無比。

其中有千年之前,她覺醒意識時的畫面。那只討厭的老烏龜,在她身上蹭呀蹭,蹭得癢癢又惡心,她終于無風自動,覺醒了第一縷意識。

老烏龜似乎在笑,也似乎在哭,他長得太丑,分不清楚,過了不知多久,他走了,留下了濃濃的一泡尿。

然後是不知多少人和畜生在她的腳下撒尿,尿流成河,她惡心的幾乎要逃離,直到八百年前,她真的逃離開了。

想起能動的一刻,她覺得滿腔幸福,終于可以躲開那些骯髒的污穢之物了。

不過,她知道,那些東西,對她來說,其實是養料。也許正是吸收了無盡污穢,她才得以化妖成功。

修煉對靈木太過殘酷,同樣是生靈,人和妖獸生而能動,而她則要忍受數百年腥臭,才能靈木化妖。

那個厲害的角人族來了,他的目光冰冷如劍。他注目看了很久,嘆息一聲,飄然而去。後來,她知道那人叫南風神,斬了不知多少大妖。

她開始慶幸,自己沒有生而為妖獸,不然的話,她躲不過霜天劍一擊。這場驚嚇過後,她的修為突飛猛進,已經能將本體收入妖身中,四處游蕩。

那個奇怪的女人她先後見過幾次,每一次名字都不一樣。她想了很久,回憶起來,那女子最早的名字,叫做石念沙。

石念沙生得極美,她要化作那樣的絕色佳人,顛倒眾生。可惜的是,石念沙的美竟無法復刻,她嘗試化形很多次,每一次都不滿意,頹然而止。

見過石念沙後,她再也看不上任何一個女人,直到踫見秋雲兮。與石念沙的柔美不同,秋雲兮身上充滿了野性。

她這才醒悟到,她不是人,是靈木之妖,她要的不是柔美,而是野性。

她慢慢忘記石念沙,開始復刻秋雲兮,可惜她頭上有角,終究不那麼如意。

她活動的範圍越來越廣,終于踫到了御青鸞。她又一次驚艷,後來她將御青鸞、秋雲兮和石念沙的模樣糅合一處,化形成功,取名桃夭夭。

桃夭夭眼中,浮現出御青鸞的身影,她神秘而強大,指點了自己很多。加上自己的靈木之體,無時無刻不在吞吐日月精華,修為突飛猛進。

兩百年前,她覺醒了靈木之心,原來這枚至寶,一直在體內,只是自己恍然未覺。

打磨一百五十年,靈木之心越發圓潤,她的心境也趨向圓滿。

若是不遇到那個該死的花小妖,她恐怕也能飛升天域了吧?

桃夭夭眼中,又出現了花小妖的驚天一指。

正是這一指,讓她的修為再無寸進,也是因為這一指,她認識了花小妖的兄弟,道千軍。

花小妖清冷的聲音依然在耳邊。

「老二,你想救她?你是看上了她,還是看上了靈木之心?那玩意對我們用處不大,你要記住,一切外物,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桃夭夭的臉上忽然一紅,她想起了道千軍說的話︰「大哥,我既想要她的人,也想要她的心,你說怎麼辦?」

花小妖和道千軍哈哈大笑,兩人並肩離去。

桃夭夭忽然發現,她已經無法離開此地太遠,而這里,就是如今巍峨的徐州城。

道千軍這家伙膽子真大,竟然真的回來找她。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就落入了一片情網中,也許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品味過愛情的滋味。

那天,道千軍又來找她,極為消沉。她問他發生了什麼,道千軍說,大哥花小妖飛升天域了。地淵雖大,空無一人。

桃夭夭竭力安慰他,想盡各種辦法,直到安慰出一個小小的孩子出來。

孩子出生,道千軍攜子離去,道花派有大事要去做,不能總是留在他身邊,而孩子,當然還是抱去道花派更好。

道千軍偶爾會來看自己,孩子一直沒有出現。

後來,她听說了,道千軍以肅州換徐州,困住她的徐州城,終于成為了他的地盤,一定程度上,也是她的地盤。

地盤沒有用,她還是想見到孩子。這次參天鼎出,是她第一次見到道衡。他身上有自己送給道千軍的靈木之心。

愛子會因為靈木之心殞命嗎?他還能回到地淵嗎?

桃夭夭陡然驚醒,眼前的幻境陡然消失,不知不覺間,她竟渡過了一次心劫。

她以靈力苦苦支撐著的修為,竟然拔高了一分。

桃夭夭幾乎大喊起來,就在此時,道千軍伸手一指︰「夭夭,你看,北烈陽殺了回來,道衡有救了。」

一片波紋中,北烈陽撐開精神幻境,波紋中更加縹緲。北烈陽掄開大槍,將呆呆發愣的妖獸一只只刺死。

道衡在大喘著粗氣,他的身軀中散逸出墨綠色的霧氣。

「不好」,桃夭夭這一次喊了出來,「靈木之心在潰散,精神幻境在吞噬靈木之心。」

道千軍點了點頭,嘆息一聲。

「夭夭,看開些。我大哥說過,一切外物,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道衡有此經歷,比身據靈木之心價值更大。」

桃夭夭怒不可遏。

「少提你大哥花小妖,若不是他,我也不會與愛子分離。這一次,就算是沒有月兌凡果,我也要跟在你們身邊,哪怕只享受一天團圓就隕落。」

水落雲再也看不下去,幽幽開口。

「桃夭夭,你兒子回來以後,你就會知道。經此一役,他不會留在你和道千軍身邊。他找到了自己的大哥,是要和大哥闖蕩天下的。」

三人各有傷心事,就此不再說話,看著波紋中北烈陽大殺四方。

道衡身上,墨綠色的霧氣越來越淡,直到波紋破碎,參天鼎內再無萬妖林中景象。

道千軍長嘆一聲︰「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大哥說得真好,可惜我以前從來沒有領悟到。」

水落雲和桃夭夭同時出手,猛地抽向道千軍的腦袋,不知為什麼,道千軍沒有躲避,狠狠挨了兩下。

桃夭夭怒道︰「在我面前,別再提你大哥花小妖,不然我跟你沒完。」

水落雲怒氣沖天,尖叫道︰「花小妖,你這個狗屁東西,你和我說,這句話只和我一人講過,為何道千軍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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