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林中鳥

北烈陽沉迷在奇景中,精神幻境不自覺地撐開,瞭望塔巍然聳立,有凌天之勢。無盡虛空,億萬里之外,一名公子模樣的修士,輕咦一聲。

他舉目望向虛空,自言自語道︰「諸天之上,竟然多了一個天眼通。哪一家偷偷放出去的?想看些什麼?」

那名公子注視了一陣,笑道︰「竟然是去妖界的,那里亂糟糟的,有什麼好看?」他隨即轉過頭,繼續忙自己的事。

北烈陽的奇景中,忽然多了很多妖獸。有的妖獸,地淵上有記載,更多的妖獸,則從來沒有出現過地淵的典籍中。

群獸亂舞,廝殺不停,千萬年積累下來,不知流了多少鮮血。一點水滴,在虛空中慢慢浮現,水滴越來越大,一抹紅色,漸漸充斥其中。

北烈陽一眼認出,那便是血海縮小後的模樣。紅色越來越濃重,似乎有天地偉力,將無盡鮮血中的精華抽離出來,融在一起。

難道血海就是這樣產生的?妖獸的戰場上,涌現出一個個強大的身影。不斷有妖獸化形,然後又開始新的廝殺。

北烈陽暗暗嘆息,妖界和地淵一樣,也是廝殺不停,難道生命的意義,就是打來打去?就在此時,奇景中掠過幾道黑影。

黑龍!北烈陽驟然一驚,瞬間從奇妙的狀態中掙月兌出來。妖界之內,也有黑龍橫行,不知他們是不是地淵那頭黑龍的親族。

此時花千樹一條腿已跨入奇異的空間,他感到自己忽然被極為恐怕的存在盯上。花千樹心中一驚,耳邊已響起了訓斥聲。

那是一個極為動听的女子聲音︰「你這魯莽的家伙,忘了入林而亡嗎?可惜花小妖耗費了那麼多靈力,為你佔卜算命。」

花千樹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他沒有發現有人在身邊。以他飛天境巔峰的修為,就是逍遙境尊者,也未必能瞞得過他敏銳的靈覺。

那人輕嘆一聲︰「算了,你師父曾幫過我,今日我便幫你一次,還了這份恩情。」一股沛然大力,將花千樹包裹住,猛地拉出那個奇異空間。

奇異空間扛不住這股力量,隨即爆碎。花千樹眼前一花,已身在參天之門外。有人在他背後狠狠踹了一腳,花千樹直直摔入門中。

參天之門另一側,水朵朵正在與水落雲道別。水落雲、道千軍和桃夭夭留在參天鼎內,等著幾個年輕人回來。水朵朵則被水落雲打發回燕落大湖。

此時參天鼎內沒有了花千樹,水朵朵並無半分留戀。她先向道千軍施禮,再向桃夭夭施禮,轉身便要踏入參天之門。

一道身影,陡然而出,和水朵朵撞在一處。水朵朵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伸手將來人扶住,赫然發現,是剛剛離開的花千樹。

水朵朵順勢將花千樹擁在懷里,輕聲道︰「千樹,你是舍不得我,特意回來看我的嗎?」

花千樹不知該說什麼好,支支吾吾幾句。道千軍眉頭皺起,剛要說話,有人輕笑一聲︰「道千軍,花小妖的人情,我已經還過了。你若不信,可以問這莽撞的小子。」

道千軍點了點頭︰「御青鸞,我信得過你。望你以後出手時,能稍稍記起,人族曾對你的照顧。」

御青鸞長嘆一聲︰「放心吧,我還想在地淵多留些日子,我丈夫還年輕,兒子還小。」

水落雲冷聲道︰「御青鸞,你還能出手幾次?」

御青鸞沉默一陣,道︰「最多三次,這次魔潮有古怪,我要留著手段,護佑我角人一族。至于這個莽撞的小子,他若再遇險,恕我不能再救。」

道千軍點了點頭,御青鸞的聲音,從此再未響起。水朵朵放開花千樹,圍著他繞了一圈,發現了他背後的腳印。

水朵朵怒道︰「她明明踢了你一腳,還說什麼救你。若是救人這麼容易,我天天找人去救。」

水落雲斥責道︰「朵朵,你太放肆了,御青鸞不是你能指責的。立刻回燕落大湖去,否則我便禁錮你十年。」

道千軍連連點頭,御青鸞的分量,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逍遙境尊者心知肚明。他望向花千樹,嘆息一聲︰「千樹,不要再莽撞固執了,大哥在你身上,傾注了很多心血。」

花千樹想起那種恐怖的感覺,心中凜然。他施了一禮,拉住水朵朵的手,再次進入參天之門。

兩人站在眾多路口前,水朵朵剛要相問,花千樹抬手一指中央的大路,道︰「剛剛我進了那條通往妖界的路,極為凶險,幸好有青鸞前輩搭救。」

水朵朵先是一驚,然後搖頭道︰「千樹,你就是太老實,你搭救過秋不二,為什麼不說?青鸞前輩救你一次,難道不應該?憑什麼以此還了花小妖大人的恩情?」

花千樹似乎覺得是這個道理,卻又無處去講。有了之前的教訓,兩人不敢再去冒險,在路口前依依惜別。

水朵朵叮囑道︰「千樹,你千萬記住,花小妖大人留下的警告,遇水則生、入林則亡。我不在你身邊,更要多加小心。」

花千樹點了點頭,看著水朵朵踏上通往燕落大湖的路。他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心中一痛。

一股強烈的沖動涌起,花千樹抬腿就要去追水朵朵,想起剛剛的經歷,又頹然而止。他靜靜地站了一陣,踏上通往大荒城的路。

一團黑氣,在參天之門外涌出,御青鸞的身影慢慢勾勒出來。她輕嘆一聲︰「你對不二很好,我記在心上,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改變不了。」

御青鸞再次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北烈陽感到奇異的空間一陣震動,他隨即驚醒,已置身在一片極為茂密的叢林里。

這片叢林與黑霧森林,岐蘭山的林海完全不同。這片叢林里,樹木不算很高。無數藤蔓,如蛛網一般,密密麻麻,縱橫交錯。

叢林下極為潮濕,積著很多渾濁的水。遠處有響亮的水聲,還有隱隱的獸吼聲傳來。北烈陽意識到,這里便是萬妖林。

北烈陽不敢輕舉妄動,縱身而起,躍到一棵樹上。他突破連體六級後,已能御空飛行,到了妖界,卻發現只能蹦五六丈高,更別提飛行了。

北烈陽剛剛落到樹上,一條青藤猛擊過來,猶如靈蛇一般。擎天陡然出現在北烈陽手中,他一槍刺向青藤。

「噗」的一聲,擎天已刺入青藤中。一道傳音,猛然響起︰「好臭,主人,這是什麼東西?」

一股濃烈的臭氣,沖天而起,北烈陽躲閃不及,被籠罩其中。情急之下,北烈陽撐開精神幻境,運轉九轉三元功。

一個巨大的漩渦,出現在叢林上空,濃烈的臭氣,竟被吸收到漩渦中,頃刻被吞噬。北烈陽感到臭氣竟然大多轉化為真氣,進入了真氣深潭。

這種惡心的臭氣,竟然有如此功效?北烈陽不敢多吞噬,生怕不知不覺間著了道。就在此時,他看到一個透明的光罩,從天而降。

光罩中,正是秋不二、無夢和梅水生。他縱聲高呼,秋不二毫無感覺,光罩隨即墜入叢林中。

北烈陽不敢怠慢,手持擎天,在樹冠中跳躍,向秋不二三人墜落的方向奔去。又一個光罩,從天而降,其中竟是道衡和水中石。

道衡面對著光罩以外,兩只手上,各自捏著一枚靈符。在他的脖子上,赫然架著一把光芒璀璨的短刀。

北烈陽一陣猶豫,是去找秋不二,還是搭救道衡?他長嘆一聲,轉頭向道衡墜落的方向奔去。

以秋不二之能,在這片詭異的叢林中,應無大礙,而道衡卻危在旦夕。北烈陽心中納悶,有道千軍和桃夭夭在,為何讓道衡與水中石同行?

北烈陽還沒想出答案,腳下涌起無數青藤,從四面八方,攻擊過來。北烈陽想起那臭氣的味道,心中一陣翻滾。

救人要緊,再惡心的臭氣,也要盡快吞噬掉。大漩渦再次出現,擎天揮舞間,陣陣臭氣浮空而出。

擎天不住尖叫傳音︰「臭死我了,臭死我了。」北烈陽體內的真氣深潭內,轉瞬之間,便增加了一成。

不知向前跑出多遠,忽听前面一聲慘叫,正是道衡的聲音。北烈陽大叫一聲︰「水中石,你敢傷我兄弟,我將你碎尸萬段。」

聲震叢林,卻無人應答。北烈陽再沖一陣,來到了光罩墜落的地方。有不少樹木被壓斷,詭異的是,這些樹木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

道衡赤身,被掛在一棵樹上,身上纏滿了青藤。那些青藤深入觸手,竟然探入道衡體內,道道鮮血,正被青藤吮吸而出。

精神幻境撐開,青藤在幻境中掙扎起來。瞭望塔上,釋放出陣陣閃電,將青藤擊碎,消融在精神幻境中。

北烈陽發現這些碎了的青藤,照樣能轉化為真氣,而且少了那些惡心的臭氣。道衡申吟一聲,睜開眼楮,嘆道︰「好狠毒的女人。」

青藤全部被擊碎吸收掉,北烈陽收起精神幻境,將道衡抱起來,再次躍上樹梢。道衡大叫︰「大哥,給我套件衣服呀,你是要讓我果奔不成?」

北烈陽冷笑道︰「我若不救你,你還不是一樣一絲不掛?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何如水中石在一起?」

道衡長嘆一聲︰「大哥,說實話,我喜歡水中石,可惜她不喜歡我,突然出手將我制住。把我的寶衣寶物搶走了。她下手真狠,不過,我喜歡。」

北烈陽氣得頭暈,怒道︰「我看你是腦子有病,你去好好喜歡那個瘋女人吧,我還要去找旋木公子。」

道衡掙扎著自己站在樹上,在風中瑟瑟發抖。北烈陽知道他受傷頗重,取出衣服和金傷散,為他敷藥穿衣。

道衡眼神中滿是落寞︰「大哥,水中石走了,她像一只林中鳥,就那樣飛走了,不知道是否再回地淵。」

北烈陽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將道衡踹到樹下。

「噗通」一聲,道衡掉入一個水潭內,幾頭十幾丈長的怪獸,猛地撲了過去,幾張大嘴,已閃電般咬在了道衡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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