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歲月無情百年終老,多留無益連夜下山

作者︰蘆水山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七子又一次不知什麼時候被人送回,這種感覺說不清楚是好還是不好,他也不知道大山是如何挨過這輪番敬酒,他心想,或許是那「老三」也給了他「神酒」吧。

七子來到外邊,只覺人少了一多半,應該如那人所說,都四散開去了,至于各自忙些何事,也都無從知曉。他到河邊閑逛,看到大山和那老頭竟是坐在一處釣魚,他走上前去,那老頭非要教大山釣魚,他心中好笑,大山捕魚技術可是不比自己差的,怎的還需要他來傳授經驗?他仔細听來,二人對話頗有意思。

「怎麼這麼笨,蚯蚓要從上穿進去才能釣到大魚!」

「你倒給我指指看,哪是哪是頭!」

「這圓些的一頭就是啦!笨死啦!」

「,你看這條,兩邊一個樣,它到底是沒有,還是有兩個!」

「這條不算!」

那老頭搶過大山手中蚯蚓,丟入水中,大山哈哈大笑,又抓起一條,把鉤從它身體中間穿過,丟入水中。那老頭哼哼個不停,一眼不眨盯著大山那魚竿魚線,怎料自己那竿中了魚,自己手慢了一些,讓它跑掉。

「嘿嘿,你看你看,從穿厲害吧!要不是我走了神,它可別想跑掉!」

老頭喜滋滋穿餌,大山猛的一提,竟是從水中帶出一條大魚,七子心想,只怕有個小十斤。老頭整個傻眼!大山大笑不停,

「哈哈,我這一條,可真比你這兩日加起來還要多!」

那魚跳個不停,大山雙手將他抓穩,拿到老頭面前,用力在魚嘴之上親了一口。

「哎呀,真是美啊!」

老頭生著悶氣,也不說話。大山卻是更開心了,

「嘿嘿,我每日跟你來釣魚如何!」

老頭哼了一聲,回道,

「愛來不來。」

七子樂了,看來老頭還是願意有人陪他一起釣魚的,他覺察出大山有意留下,便問他道,

「大山哥,你要留下來麼?」

大山微微點頭,笑道,

「這小河不大,魚倒挺多,不如多釣一些,煮了湯給老祖宗補身子!」

七子明白他意,心想,這新老掌門交接,必然有很多事需要幫忙,自己閑來無事,或許也能搭把手來。大山既然說要留下,那就多待上一陣。

大山在老頭面頭瑟好一陣,這才提著魚回去了。老頭不服氣,繼續釣起魚來,七子心中好笑,只因看到老頭把那魚鉤子從好大一條蚯蚓身子中間穿過。

大山每日與那老頭釣會兒魚,臭屁一陣,之後就再見不著人影,直到晚間吃飯時才會出現。七子手臂尚未好全,他想幫忙做些事情,大山也未同意,只讓他練練拳法棍法,有閑功夫時就在青城山中四處走走看看。這山再美再幽,多看幾次也就煩了,所以他干脆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練武之上。不時有弟子前來,有些對這招式套路頗感興趣,他倒也不吝嗇,毫無保留的把這要點教給對方。

如此這般,轉眼間已然入秋,這林間多松木,倒也仍舊是一片翠色。七子算了下時間,已然過了三月,這些時日大山似乎有太多事情要做,與他見面的時間著實不多,七子不願讓他分心,盡量不去叨擾。直到這日,大山只是清晨回去了一趟,很快回來,與老頭一起釣了一整天的魚,七子心知只怕所有事務已然處理完畢,有種預感,他們又要繼續上路了。

傍晚收工,二人今日漁獲相當,老頭看起來十分滿意,哼著小歌在前領路,大山用繩子將魚嘴一一串起,扛到肩頭,叫上七子,慢慢跟在後邊。今日三人來到老頭那屋私下弄飯吃,大山親自做菜,食材便是今日新釣鮮魚,他煮了一大鍋湯,每一個步驟都極為精細,看那湯汁白白女敕女敕,誘人得很。他親嘗一口,不住點頭稱贊,然後把湯舀入一個精致小碗之中,端了起來。

「老頭,七子,快快嘗嘗我的手藝,我把湯給老祖宗帶去,你倆先吃著。」

七子看那碗極小,似乎只能裝上一口,哪里夠吃,不過老祖宗年紀大了,不能多吃,倒也不是太大問題。大山一會兒回來,還沒到就開口說話,

「怎麼樣,我這手藝,可還要得?」

老頭今日漁獲不少,心情大好,竟是有了不少好話,

「嗯,今日這魚異常鮮美,真是好久沒有體會過這般滋味了!」

七子知他平日並不吃魚,這言論也不知是否他心中所想,不過他也嘗過這湯,的確不錯。三人吃魚喝湯,不多時,皆是月復中鼓起,滿足非常。七子模著肚子,打出一個嗝來。忽听窗外 啷一聲響,似有碗跌落,然後只听得女子叫喚,

「老祖宗!」

「老祖宗!」

那喊聲有些慌亂,大山臉色突變,飛快奔了出去。老頭面色凝重,七子隨他一同跟了過去。大山獨自一人上去,老頭和七子等在議室廳中,不多時,人群聚集起來,都覺有大事將要發生。又過一陣,女聲淒切非常,大山回來,直直跪在上,他大喊一聲,道,

「老祖宗,殯天了!」

眾人齊齊跪倒,大哭不止!七子也跪了下來,這些日子他深受老祖宗照顧,為她跪拜也是理所應當。大山閉上眼來,深深呼氣,又道,

「老祖宗多福,有這數千至親至孝兒孫,也是不枉此生!」

七子眼中忍不住流下淚來,眾人更是嚎啕大哭,直把這議事大廳震得搖晃起來。七子沒見到那小九兒,只怕是出了遠門,一時也是趕不回來。這樣算來,怕是老祖宗的喪事也只有讓大山來主持。

果不其然,大山和老頭一同主持喪事,雖然人多場面大,卻是異常的簡短。就連一個墓碑也無,真是精簡到了極點,堡壘對面一座小小山丘便是老祖宗最後的歸宿。七子心想,只怕也是老祖宗自己心中所願,不想讓眾人大張旗鼓替她操辦,只要是真心實意愛她念她,就已經足夠了。

七子發現,此處這麼多人,從長至幼都是無比自律,節儉成風,而門規似乎也是極嚴,根本沒听過有人亂嚼舌根,老祖宗殯天這麼大的事,眾人雖然悲痛,卻也沒有亂了陣腳。

三日之後,那小九兒回來,下了馬便直奔老祖宗的小山,他趴在上邊,哭了半日。哭完之後,在堡中交待一番,又連夜趕回。七子不知外邊有何大事,只不過他初掌大權還有諸多要緊事做,這般作為倒也能夠理解。

大山又去跟那老頭釣魚了,七子能看出二人都極是傷感,互損逗趣也都少了太多。七子心頭也不好受,空時,時常過來看二人釣魚。自從老祖宗去了之後,就再沒人釣起過魚來。

又過了半月,七子這日學二人釣魚,他明白,都是空鉤,哪能釣起魚來,這般釣魚,只怕也是略微緩解心中痛苦罷了。大山起竿,那鉤上竟是有一只小蝦,他呵呵笑道,

「總算釣到了!你說我是不是也該走了!」

老頭眯眼看著那小蝦,罵道,

「小東西不長眼!」

大山又道,

「該走了,該走了!待會收拾收拾,下山去咯!」

七子看得出老頭十分不舍,可他卻仍舊擺出那般無所謂的姿態,

「要走趕緊走,別嚇著我的魚!」

大山輕聲一笑,老頭抬竿,那鉤上卻依舊空空,他收回線來,整理一番,再次丟入水中。七子注意到老頭這一連串動作不比以往,竟感覺手上無力,吃不上勁來。魚竿輕晃幾下掉了下來,大山上前握住,又放入他手中,蹲來,肩頭輕輕抵住他後背。七子欲上前幫忙,大山伸手阻止。七子眼中濕潤,不敢再看,可他還是沒能忍住。只見老頭背靠著大山,微微頷首,長發自然垂下,河風一過,掠起幾絲發尖。他手中已然無力,被大山一手抓住握緊。那竿頭微微一動,大山提竿,鉤上扒著一只肥蝦,比大山剛才釣上的那只大上數倍。大山微微一笑,道,

「嘿,快看,你這只比我的要大喲!」

七子長呼幾口氣,這才緩和過來。他每日都來看老頭,雖然沒說幾句,卻早已相熟。老頭的死,可比老祖宗要突然的多,他竟一時不敢接受。大山把那魚竿仔細收好,這才抱著老頭尸身回去。一路之上,眾弟子一一跪倒,痛苦不堪,與老祖宗走時一般無二。雖然老頭平日與普通弟子並無分別,可七子知他身份地位必然不低,眾弟子這般表現,倒真是印證了他心中所想。

依舊是大山處理老頭喪事,這一場更是簡單,臨水的崖壁,便是他今後的住處了。小九兒又如之前一樣,回來哭過,又折返回去。七子看得出,一下失去這兩位老人,這里從上到下,人人心中都有了一層陰影,揮之不去,不可言說。

待到所有事務了結,大山私下一一拜別眾多故人,七子跟在一旁,瞧得真切,他們之間沒有過多言語,可那雙眼不會騙人,親人之間的情誼,沒有比這更真的了。

二人連夜下山,火光也是伴了一路。一直到了山下,送行之人這才停住腳步。大山步伐堅定,一次也沒回頭。七子默默跟在後頭,走了很遠,他轉頭看去,火光仍在,卻早已模糊,他心中仍是有些不舍。

「大山哥,我們為何不明日再走?」

七子開口問他,大山回道,

「我們這一路,不能總讓人護著,多走走夜路,才能看得更加清楚。」

七子明白,不再多言。

青城山下,一片曠野,這官道修繕得不錯,伴著繁星倒也好走。這里有山有水,氣候宜人,便有人在此耕作長居,二人走近農家,有狗狂吠起來,又走很遠,方才停下叫來。二人行得極快,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到了一處廊橋休息。七子听這水聲隆隆,開口問道,

「大山哥,這雨已然停了許久,這河水倒也不見小啊!」

大山那黑色面具在這星辰之下,隱隱泛著光亮,他把它輕輕扶正,這才回道,

「這里可是大大有名!」

「怎麼個有名法?」

「你可听過都江堰?」

七子恍然大悟,道,

「我早該想到的,真是太笨了!听說這都江堰已有千年歷史,也正是因為它,成都才會變得如此富饒。」

大山點頭,又道,

「它確實算得上神跡!」

二人說談一陣,只覺有人聲響動,七子輕聲道,

「大山哥,好像有人!」

大山點點頭,笑道,

「他們早來了,終于按耐不住了!」

七子看他並不著急,又問,

「大山哥,你早就發現他們了?為何不早些準備迎敵?」

大山笑笑,

「在這地界,還真不用咱們出手的!」

七子只听得有人吃痛大喊,他很是好奇,

「難道有人在暗中保護咱們?」

大山回道,

「你以為呢?從雅州過來,沒見過一個找事的吧!哈哈,這可是我的地盤!」

七子明白過來,應該是有人一路相隨,只是之前沒有听到過動靜,今日只怕對頭有點麻煩,這才引起二人注意。七子到外邊查看一番,只看到地上有人踩踏打斗痕跡,並未發現活人。他回來坐到大山身邊,搖頭道,

「沒看到人,倒是有些腳印之類,看來他們不願現身。」

大山向四周喊道,

「出來吧!」

沒有動靜,只有流水之聲。又過了一會兒,黑暗之中慢慢現了數十人出來。這些人都統一裝束,全身上下盡是黑色,衣著緊實,顯得十分干練。大山招手,讓他們過來,眾人來到跟前齊齊站好,大山這才開口說話,

「你們一路跟著,太過辛苦,還是快些回去吧,我們用不著這般保護。」

一人回話,

「長老,這是老祖宗生前的指示,我們斷然不敢違意!」

大山嘆了口氣,道,

「老祖宗已經西去,她的好意,我也心領了。你們啊,听我話,就回去吧!」

那人又道,

「長老請不要再說,即便沒有老祖宗安排,我們也會前來保護!」

大山笑笑,

「若是沒了這許多圍追堵截,我這一路還不要寂寞死,你們存心讓我無聊不是!」

那人笑笑,說道,

「長老一路雖無驚喜,倒也能多些時間看看風景。」

大山搖搖頭道,

「總不能護我們一輩子吧。有些東西必須自己去面對,你們又何必如此!」

那人想了想,又道,

「這是我們的使命,長老請別再為難我等!」

大山苦笑一聲,向那人道,

「借你劍一用!」

那人遞劍給他,他拿在手中觀瞧,問那人道,

「沒的談?」

「沒的談!」

那人很是干脆,大山輕輕一揮,切下一段長發,握在手中。對方有些慌亂,欲要上前阻止。大山卻把手舉高,慢慢說來,

「罷了罷了!我這長老本就是個虛名,不做也罷!」

大山把切下的頭發塞入那人手中,又道,

「從此以後,我與你門中再無瓜葛,你們也不用再為我賣命!」

那人一听,跪了下來,大聲說道,

「長老,我們,我們……」

那人一時語塞,說不出口。大山把那劍輕輕放回他腰間,回身對七子講道,

「我們走吧!」

七子點點頭,緊跟著他,二人慢慢往外走。

「長老!長老慢些!」

那人大喊,大山頭也不回,只是揮動右手,作道別勢。

「長老!長老!我們回去便是!回去便是!不論如何,你永遠都是我們的長老!這一點,即使讓我們都去付死,也絲毫不能改變!」

大山停下腳步,又听那人講來,

「長老,這一路艱險,你們還得多加小心。我門人遍布大江南北,只要長老有需要,隨時都能舍命相助!」

大山轉過頭來,對他笑笑,

「看來,你們還是比小九兒要通情達理一些!」

那人看了看手中長發,又道,

「這頭發是長老不小心劃下的,長老還請收回!」

大山愣了一下,輕笑一聲,道,

「丟到這堰中去吧,讓這里的魚兒也嘗嘗我頭發的味道。」

那人一呆,隨後還是照辦。長發散開,落入江中,不知終要流向哪處。

七子見眾人情緒不高,心想這些人還真是義氣深重,若非二人隨時都會身處險境,倒還真願意與之為伴,一路同行!大山輕描淡寫一句,打破這尷尬局面,他道,

「若是不嫌麻煩,給我們二人尋個小船如何?」

那人一滯,趕緊回道,

「馬上來,馬上來!」

都江堰乃重要水利工程,哪能沒人把守,有人就有船,想來也是由于門中勢力影響,只消片刻,那人便回,

「長老,船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橋下。」

大山抱拳謝道,

「有勞各位兄弟!快些回去睡個大頭覺吧!我們,先行一步!」

說完,他便帶著七子一起尋那船去,其余眾人立在當場,不敢動彈。過了橋來,便見一只小船橫在水中,大山跳進船內,十分滿意,他招呼七子過去,二人劃水,向下流行去。

行船途中,二人閑談,七子問道,

「大山哥,那人說門內弟子遍布天下,是否真有這般實力?」

大山回他,

「確實不假!」

七子又道,

「這青城派好生奇怪,這些日子我也接觸過不少人,雖然待人十分誠心,但大都不苟言笑,也是完全猜不透他們心思!」

大山張大了嘴,看著七子,七子不明白,模模頭,又模模臉,問道,

「大山哥,我這臉上有什麼東西,你怎麼這般看我?」

大山呆了一陣,方才咽下一口,回道,

「誰告訴你是青城派的!」

「在這青城山上,難道不是青城派?」

七子疑惑問道,大山搖搖頭,苦笑一聲,

「在青城山上就是青城派了?七子,你還真是天真的很!」

七子尷尬模頭,又听大山道來,

「這青城山分前後兩山,前山便有那青城派,乃道家法場,名氣倒是有些,可也算不上什麼大門大派,江湖上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這些,你一點也不知曉吧!」

七子想了想,回道,

「確是不知!這青城山還分前後,我第一次听說。至于那青城派,我一直以為與普通江湖門派一樣!」

大山點頭回他,

「這也難怪!你平日也沒太多話,對上這一群喜歡沉默的弟子,想多了解一些也是不易。」

七子有些著急,問道,

「大山哥,我從一開始便猜錯,一錯就錯了三個多月!你可別再賣關子了!」

大山笑笑,回他二字,

「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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