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離開靈墟城數百里,謝天生與趙洞庭才逐漸放緩速度,停在了半空中。
「沒想到你的棋術這麼好,竟然能跟聞滄月下個平局。」
趙洞庭望著一旁面色如常的謝天生,忍不住感嘆道。
謝天生淡淡地回道︰「不過是照著記憶當中的棋譜擺了副殘局罷了,真正跟聞滄月下成平手的也不是我。」
「棋譜?」
趙洞庭一愣,「聞滄月可是仙道盟最強的棋手,這世上還有她沒見過,或是破不了的殘局?」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謝天生回道,「出現這種事情很奇怪麼?」
「又是古籍上看來的?」
趙洞庭撇了撇嘴,臉上的表情分明寫滿了不信。
只不過,聞滄月是因為謝天生提及了靈墟宗三十年前的遭遇,所以才沒有深究這件事情的。
趙洞庭則因為跟謝天生的交情,也沒有戳破謝天生的謊言。
「嗯。」
然而,謝天生卻是毫無自覺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是一臉坦然地轉頭看向趙洞庭。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多謝你的幫忙,要去靈墟宗坐一會兒麼?」
趙洞庭定定地望了謝天生一會兒,搖了搖頭道︰「算了,我實在是欣賞不來靈墟宗的建築品味。
而且你跟聞滄月剛剛說的事情很重要,我還是盡快回去復命好,就不跟你回去了。」
謝天生想了想,回道︰「那好,反正我已經跟趙燁庭交換了通訊靈符,再有什麼事情也能及時聯系。」
「那就這樣了。」
趙洞庭擺了擺手,轉身朝著白城的方向飛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謝天生的視野當中。
謝天生一直目送著趙洞庭離開,突然身形一晃,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這還只是余波而已,就已經這麼可怕了麼?」
謝天生下意識地捂住胸口,目光閃爍地看向了靈墟城的方向。
「平局麼?」
當謝天生回到靈墟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黃昏了。
在掃了眼完好無損的護山大陣後,謝天生才從空中落了下去,並揮手打開了山門的通道。
剛一邁入靈墟宗,一名靈墟宗弟子便神色慌張地從宗內跑了出來。
「師叔!大事不好了!」
看得出來,這名弟子很焦急,甚至都沒跟謝天生行禮,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大師兄、二師兄,還有好多人都」
謝天生望著這名神色慌張的靈墟宗弟子,語氣平靜地說道︰「不要急,慢慢說。」
「呼!謝謝師叔,呼!」
這名靈墟宗弟子一邊喘氣,一感謝了謝天生一句,然後又搖了搖頭,指向宗內道,「師叔還是趕緊去看一看吧,不知道為什麼,大師兄他們全都跪在師父門口了。」
「嗯?」
謝天生聞言,眉頭不由微微一皺。
接著,抬起腳步,徑直就朝宗內走去。
來到葛辭的住處外一看,果然發現院門外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人。
「」
現場一片寂靜。
以展飛鵬這個大師兄為首,包括周覺、齊連雲等數十名修為在築基期左右的靈墟宗弟子,全都一臉肅穆地朝著那扇緊閉的院門,靜靜地跪在地面上。
雖然早有預料,但謝天生第一時間還是愣了一下。
這難道是全員內鬼的節奏?
想到這里,謝天生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們這是在干什麼?」
聲音傳來,頓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展飛鵬等人回頭一看,發現來人是謝天生,紛紛拱手行了一禮。
「師叔!」
「師叔!」
「師叔!」
謝天生揮了揮手,穿過人群,來到展飛鵬面前,直視著對方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連你都跪在這里?」
「我也不知道具體原因,弟子剛一回靈墟宗,就是這個樣子了。」
展飛鵬先是搖了搖頭,接著又道,「不過弟子身為大師兄,即便什麼都不知道,也應該為師弟們犯下的過錯承擔責任,並代各位師弟向師父求情才是。」
話音剛落,展飛鵬身後的周覺等人不由露出了一絲感動的神色,同時也將頭埋得更低了。
謝天生掃了眼眾人的反應,又將視線放在了展飛鵬身上,並暗自點了點頭。
然後,謝天生對展飛鵬說道︰「既然此事與你無關,那你就先起來吧。
就算要求情,也要等見到掌門師兄再說。」
「是。」
展飛鵬應了一聲,從地面上爬起身,隨即又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周覺等人。
「那眾位師弟怎麼辦?」
謝天生沒有回復,只是一言不發地轉向了不遠處的院門。
展飛鵬見狀,也只好保持了沉默。
就在這時,葛辭的聲音從院內傳了出來。
「我還沒有死呢!你們既然想跪,就給我跪倒祖師殿那里去!別堵在這里給我添亂!」
雖然葛辭的語氣很惡劣,但周覺等人跪到現在,終于听到對方肯搭理他們了,還是不由微微松了口氣。
接著,眾人默默地從地面上站了起來。
先是對著院門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禮,又對展飛鵬拱了拱手,悄悄前往了祖師殿。
「這件事情,你做的不錯。」
謝天生頭也不回地望著面前緊閉的院門,突然說道,「然而還需牢記,過猶不及。」
「」
展飛鵬沉默了片刻,對謝天生微微鞠了一躬。
謝天生沒有理會展飛鵬的反應,伸手推開了院門。
院內,葛辭坐在石桌旁,手上拿著一個酒壇。
再從四周空空如也的一大堆酒壇來看,他顯然已經喝了很久了。
展飛鵬見狀,先是一驚,隨即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擔憂的神色。
謝天生卻是一臉平靜地邁入庭院,徑直來到了葛辭的身旁。
葛辭正打算舉起手上的酒壇,突然感覺手上一輕,酒壇便落入了謝天生的手中。
「師兄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吧?」
謝天生將手上的酒壇輕輕放回桌面上,直視著葛辭迷茫的雙眼,道,「師弟我好不容易為靈墟宗解決了一場麻煩,你不感謝我也就算了,竟然連慶功酒都打算自己一個人喝完麼?」
葛辭似乎是真的喝醉了,連謝天生的話都沒听完,就自顧自地伸出手掌,探向了剛被對方奪走的酒壇。
然而,還未等他夠到酒壇,謝天生便是隨手一拋,將其扔到了身後的展飛鵬手上。
「這是?」
展飛鵬下意識地接過酒壇,茫然無措地看了眼謝天生。
「師兄喝醉了,你先把這壇酒收起來,然後再去做一碗醒酒湯過來。」
「是。」
展飛鵬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在看到葛辭一副醉眼朦朧的神態後,還是抱著酒壇行了一禮,退出了庭院。
等到展飛鵬離開後,謝天生才繼續看向面前的葛辭,淡淡地說道︰「在祖師殿罰跪終非長久之計,師兄你也不能一直假裝喝醉,來逃避這件事情。」
「」
葛辭突然愣住了,過了一會兒,眼神也逐漸恢復了清澈。
「我這並不是逃避,只是擔心自己如果太過清醒,會做出後悔的舉動。」
葛辭望著謝天生,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道,「他們都是我親自教導出來的弟子,難道我真要因為這次的事情,將他們全部殺了不成?」
「說實話,在我看來,全部殺了也不是不可以。」
謝天生一邊拿開石凳上空酒壇,一邊坐了下來,語氣冷靜地說道,「反正靈墟宗如今重新升為了三品,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慕名前來,想要拜入靈墟宗的。
到時候,區區一二十個弟子的空額,也很快就會填滿了。」
「你」
葛辭聞言,頓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種事情,即便我不說,想必師兄也應該很清楚的吧?」
謝天生反問了一句,突然話鋒一轉,自顧自地接著道,「可師兄還是猶豫了,這不就代表你已經有了決定麼?」
「」
葛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開口問道,「所以說,你其實也不贊成殺了他們?」
「死人確實在某些時候比活人更有價值,但活人的價值大部分還是要超過死人的,不是麼?」
謝天生頓了頓,繼續道,「當然,如果師兄你堅持的話,也可以將這當成我的看法。」
葛辭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說罷,葛辭下意識地抬起手,才發現周圍的酒壇都已經空了。
好在葛辭的尷尬並沒有持續多久,展飛鵬就端著一碗醒酒湯出現在了院門口。
然後展飛鵬就尷尬了。
「不是說師父喝醉了,所以需要醒酒湯的麼?可看這樣子,貌似根本不需要了啊?」
展飛鵬端著手上的醒酒湯,站在院門外,只感覺進退兩難,「既然師父的酒已經醒了,那這碗湯要不自己喝了?」
葛辭見展飛鵬一臉遲疑地站在門口,眉毛不由皺了起來。
「還愣著干什麼?沒看到為師酒喝多了麼?還不把醒酒湯給端上來?」
「啊?哦!」
展飛鵬心底一跳,急忙走了過來。
葛辭接過醒酒湯,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塊令牌,扔給了展飛鵬。
「傳令,周覺等一眾弟子違反門規,罰他們在祖師殿面壁反省一個月。」
「是。」
展飛鵬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刻退下去,而是好奇地問道,「師父,周師弟他們犯了什麼錯啊?」
「哼!」
葛辭沒說,只是冷哼了一聲。
「沒什麼。」
謝天生見狀,只好代替葛辭解釋道,「他們只是其他勢力派到靈墟宗的奸細罷了。」
「奸細!」
展飛鵬難以置信地叫了一聲,差點沒把手上的令牌給扔出去。
隨即,他又看向謝天生,確認道,「周師弟真的是奸細?」
謝天生語氣平靜地回道︰「我說的,可是他們。」
「呃」
展飛鵬強忍著吐血的沖動,徹底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