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風雨、高樓與野花

商容听了老師的話驚得目瞪口呆,不能修行的他並沒有想到氣運這一層上,只以為大商佔了個大便宜,此時听老師一講,渾身冷汗突然就冒了出來。

「咱們就任由王後被帶走嗎?」

「聖人之尊親自來朝歌城要人,打又打不過,攔也攔不住,接引的話听起來又處處為大商著想。咱們哪里攔的下來呢?」

大祭司不再往西方看去,他拎起拐杖,佝僂著身子走上回府的路。

「那……敢問老師,人族氣運之虧損,可有補救之法?」

「幾乎不可能。」大祭司搖搖頭,「人族如今之氣運,是無數上古先賢一點一滴地積攢下來的。如此鼎盛的氣運既然引起了天道的注意,並且要引動量劫來平衡天地間的氣運,那麼氣運散,很容易,想要它再聚啊,可就難嘍。」

「聖人之戰力是凌駕于眾生之上的,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關乎天地氣運。因此道祖鴻鈞曾定下規矩,聖人非天地大劫不得出手,今次接引現身朝歌城,其實是與道祖定下的規矩擦肩而過。畢竟他沒有出手,只是以勢壓人罷了。」大祭司話中嘲諷之意極濃,「不過看這老家伙這麼著急,想來天地大劫也就近在咫尺,不知何時便要開始了。」

「咱們可要做些什麼準備?」商容也鎮定了下來,伸手攙扶著老師。事已至此,著急慌亂不過是自亂陣腳,沒什麼用處。他如今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

「人族如今就像是一座高樓,樓外風雨將至,咱們要做的就是穩住高樓的地基,最少也不能讓人族內亂,只有一致對外才能在量劫中將損失降到最低。」鳳首拐杖很是沉重,下山的路又有些顛簸,蒼老的大祭司喘著粗氣說道,「傳令下去,祭司一系能修行者即日起閉關靜修,不能修行者好生輔佐當地的衙門,確保民生之安定。」

「是!」商容鞠躬領旨。

「另外,上次你帶過來見我的那一對兄妹,是修道的好料子……你讓他們來古靈山,我親自教他們修行。」大祭司走得有些累了,隨意地在山道旁的一塊山石上坐下,拿起了腰畔裝水的葫蘆飲了一口。

「能得老師親傳,那兩個孩子可真是福緣深厚。」商容面有喜色。

大祭司笑了笑︰「大司命與少司命兩職一直空懸,若是他們以後修道有成,這兩個位置就讓他們兄妹坐了。」

商容嚴肅了許多︰「老師如此看重那兩個小女圭女圭?」

大司命少司命兩個職位是祭司一系中修道者的魁首,歷來由大祭司親傳弟子擔任,但是人族修道者過去幾十年少有能擔綱如此重擔之人,這兩個職位已經空懸近百年了,此事由不得他不謹慎。

「大劫將至,天地自然生發異象,許多修道天才將如野花般涌現,這兩個孩子便是其中兩朵。至于他們以後的路能走多遠,是否能成為山嶺之上最嬌艷的花朵,還得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啊。」

老人看著山石旁盛開的一片五彩繽紛交錯盛放的野花,伸出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撫模一朵野花帶著露水的花瓣,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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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海濤平靜,不起波瀾。

一列艦隊正在返航中土的路途上,為首的艦船碩大無朋,幾乎如同一座在海面移動的山脈,這大船正是大商鎮東軍第一艦︰余皇。

余皇巨艦上站著三個看去很年輕的人物。為首的一襲紅衣,身姿挺拔如同一桿長槍,身後一人佝僂著腰站在船艙的陰影之中,身穿紫衣皮膚煞白的他如同一只鬼魂。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旁那個傻笑著的青衣少年,俊美無儔的少年人笑起來有一種發自肺腑的感染力,讓人見到他溫暖的笑也會開心起來。他腰畔懸掛一柄三尺三寸長的神劍,沐浴在陽光中的他渾身舒展,被飄然海風吹拂,如同翩翩玉樹臨風。

「哈哈哈,此次出征東夷大勝而歸,以後我大商邊境,可少去一患矣。」青衣少年也就是雍檀沖著海面大笑著說道。

子受輕拍欄桿,嘴畔也掛著一絲暖洋洋的笑意。

「那東夷王室真是不禁打,都不用陛下和我出手,只辜季一人便收拾了那些所謂長老。也不知他們那麼大年紀都活到哪兒了,最高的才是一個天仙境。」雍檀撇了撇嘴,有些不盡興的模樣。

「二十年前強的也不是東夷,  而是那妖人散宜生動的手腳,不然,二十年前陛下已清剿了東夷之患了。」辜季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就算在青天白日之下听到耳中都有一種徹骨的寒意。

「說的也是,那妖人這些年都沒露面,算他藏得深,要是現在讓小爺知道他在哪兒,一劍就刺死了他!」雍檀咬牙切齒地說著,  雖然時間過去了許多年,但是他仍然對當年散宜生設計伏殺他們耿耿于懷。

雍檀看著眼前陛下的背影,覺得有些奇怪,往常陛下同他們聊天時話都不少,但是不知為何,從今日早晨起床時他便一言不發。

雍檀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征討東夷功成而返,本是一件大喜事,為何陛下不發一語呢?」

子受仿佛被雍檀從夢中驚醒,輕輕搖了搖頭,皺著眉頭說道︰「不知為何,今日總覺得心神有些不安。」

雍檀和辜季听了陛下的話後也皺著眉頭,到了他們的仙人境界,所思所慮已經會有與天道冥冥中的感應,陛下心神不寧,  難道是有什麼事在發生嗎?

「陛下若是不放心,不如先回朝歌看看?」辜季開口說道,「這里有我和雍檀,陛下盡管放心。」

子受蹙著眉頭,一向果斷的他難得有些猶豫的樣子,就在這時,他猛然抬頭看向西方朝歌的方向,朦朧之中,似乎有一道金色長虹飛離了朝歌城。

他心中突然泛起一陣空落落的感覺,仿佛有至為珍貴之物被人強行奪走,就此離開了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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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接引聖人與王後姜頤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姜子牙總算松了口長氣。

他見接引聖人就這麼坐在朝歌城門口,原以為聖人是來找大商的麻煩的,他畢竟是大商子民出身,他並不不看好大商在天地大劫中的存續發展,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一位聖人和大商發生沖突。雖然這修繕過後的朱凰大陣威力極大,但是要說能擋住聖人出手,無疑是痴人說夢。

心神松懈的他還沒來得及深思天地間的氣運變化,只覺得還好事情圓滿解決,佛門得了一位蓮華聖體,大商雖然王後遠去,但是想來數十年後能多出一位準聖級別的高手,此雙贏之事,自然皆大歡喜。

聖人與王後離開城門之後,聚集在城門口的百姓們議論紛紛,時間不長,便各自散了。聖人與王後都是神仙人物,與老百姓隔得太遠,今天發生的事情在大祭司這等人物看來無疑是改變天下格局的大事,可是對朝歌城百姓來說,不過是添了一份有關王後多麼耐看,那個堵在門口的小和尚多麼鎮定自若的談資罷了。

姜子牙在聖人與王後離開之後便悄悄離開了朝歌城門口,他知道聖人弟子的身份一暴露,再不走就要被城門司的那些官員留下了,說不定王叔比干和太子武庚都要親自出面挽留。

以他的境界,瞞過一眾人的感知是輕而易舉的,天仙一日可遨游海內。地仙雖不能御空飛行,但是日行八百里只是尋常,姜子牙看似蒼老的身軀健步如飛,奔行在朝歌城大道一旁。

修道者在每次突破境界之時都可又一次洗練肉身的機會,最直觀的表象就是容貌和肌膚的改變。如許多女修便會在此時選擇容顏永駐,一直保持青春時的模樣,因此大修行者數百數千歲看去也如同二八少女一般豆蔻年華。

姜子牙在突破地仙境時本來也可將肉身返老還童,回到他年輕時的樣子,但是他卻並沒有這麼做。他保持蒼老的原因很簡單,他要用這幅蒼老的軀殼來提醒自己珍惜時間,雖然修道者的壽元更加綿長,但是只要不是達到大羅金仙的永恆境界,那麼就總有一天會消逝在這個世界中,生命中剩下的每一天,都值得去好好珍惜。

如他這樣心懷大志之人,則更是如此。

雖然看上去很是蒼老,但是有玉清仙法多年的滋養,他的肉身並不脆弱,因此才能支撐他近乎平地飛掠般的速度。不過他保持這樣的速度並沒有多久,一遠離朝歌城的範圍,姜子牙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此番下山不但是為天下蒼生謀福祉,為了求功名,也是為了好好游覽一番他許久不見的世間山水。一路且停且走,由朝歌城往北行去,隨遇而安,不急不躁,一邊感悟自然山水,一邊靜候機緣的到來。

未過多久,一路往北行去的姜子牙便來到北海。北方天氣寒涼,連帶山山水水都不同于南方溫暖之處,北海周遭山石冷峻寒涼,仿佛一把把出鞘利劍指向天穹。

姜子牙正想遠眺北海風光,突然腳下的崖石一陣震動,他心中一驚,眼前的海水「轟」地一聲分作兩半,天地之間陰風大起,一陣身入骨髓的寒冷侵入了他的身體。

呼嘯陰風之中,一個陰靈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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