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凶犁月 第二百章 無涯

巫之祁早知在燭九陰的手段下霸瀚定難建功,只見他槍勢剛一停滯,巫之祁便十分果斷地棄槍不用,提起拳頭就一拳往燭九陰的臉上砸去!

燭九陰恍若未聞,仍在操控手中的一元重水與如同怒龍般掙扎不休的霸瀚作斗爭,這一拳眼看就要砸到燭九陰的鼻梁之上。

拳風如同風雨驟至,大澤掀起重重波濤,明明這演武場內被禍斗大陣與雲夢澤隔開,一滴水都沒有,可是在眾人眼中巫之祁這一拳卻仿佛蘊含了整座大澤,隱隱的水流沖撞之聲從巫之祁這一拳之中傳出。

直到這一拳到了燭九陰身前一尺,他才抬起空閑的左手,那左手之上忽然升起一團火焰。那火焰色澤暗黃,看去有些黯淡虛弱的樣子,仿佛是狂風暴雨之夜,草屋中燃起的一盞隨時可能熄滅的蠟燭。只是任憑風雨浩大,這蠟燭依舊微弱而堅定地亮著,為出行歸家之人帶來久違的溫暖。

燭九陰這天賦神火單名一個「燭」字,看似微弱的燭火之下隱藏著的是一座隱而不發的火山般暴烈的能量。燭九陰推出的不過是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掌,卻在與巫之祁覆蓋了玄渦神水的拳頭接觸時引發了劇烈的元氣波動,溫度極高的水蒸氣從他們拳掌相交處迸發出來。演武場上以他們二人為中心掀起了一陣狂風,吹得二人的衣衫往後飛舞不停,連坐在一旁觀戰的子受等人也受到波及,他們不得不各自施法來抵御這陣狂風,不然怕是坐都坐不住。

燭火與玄渦神水引發的白色水蒸氣漸漸消散,可是場中兩個身影卻已經快到極致。「砰、砰、砰……」的踫撞聲不停傳出,巫之祁與燭九陰二人開始交手時還有著試探的成分慢慢動手,也方便幾個子佷輩的小家伙觀戰。可是二人此時打得手熱,哪里還顧得上那許多,直接將速度提到準聖境界應有的水平上。若是兩個準聖生死相搏,子受等人幾個還未達到金仙境界的年輕人連虛影都看不到,此時他們能看見一紅一灰兩道人影,還是燭九陰動用時間法則,將巫之祁的速度降下來許多的原因。

幾個晚輩緊緊盯著場中交戰的兩道影子,眼楮跟著他們從東打到西,從南打到北,連一絲細節都不肯錯過,此時能理解多少已經不是關鍵所在,而是能記住一點就是一點。準聖已經是對天地法則領悟極深的存在,兩位準聖交手之時一舉一動都飽含天地之力,這時先記住他們的動作,日後慢慢參悟也不遲。

燭九陰向來不用兵器,龍族單憑肉身力量已經幾乎可與巫族抗衡,他們一向信賴自己的雙拳而不是借助外物,如同應龍那樣使用一把金錯刀的還是少數。巫之祁雖然一向修行槍法,  但是他拳腳功夫也不弱,二人此時近身短打,交手速度快到極致,這是最原始的獸族戰法,在如今追求仙氣飄飄御劍千里,千里之外斬人頭顱的修行界中顯得格格不入,可是在子受等人眼里,這分明有一種蠻荒而原始的美感。

獸族是天地間誕生于混沌之中的種族,他們剛誕生時極少有族人去煉制法寶動用兵器,都是用自己的爪牙去血腥肉搏。這樣的戰法最是殘酷也最是凶狠,一個不注意便是一塊血肉飛離身體,骨斷筋折更是尋常之事,遠不似如今修道者不過是個法力空虛便大呼小叫受傷了的境況。巫之祁從遠古洪荒而來,模爬滾打一路受了無數的傷,若不是每次突破境界都能洗煉全身血肉,他這身上早就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了。

就連燭九陰這等養尊處優的龍族始祖都在大戰之中受了數不清的傷,這種近戰方式是銘刻在所有獸族血脈之中的本能,也絕對是殺力最強的戰斗方式。隨著天地間獸族的逐漸消亡,這種血腥殺伐之術已經逐漸被湮沒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很難再在如今崇尚風度的修行界中見到。燭九陰與巫之祁二人還只是以人身在搏斗,沒有顯露出獸身本體來,不然他們的交手定然更加凶險。只是這樣就已經讓子受等人大飽眼福,子受看著交戰中的師父與師伯,一雙星目越來越明亮,仿佛在他們的交手中領悟到了什麼的模樣。

巫之祁出手極快極狠,棄槍不用的他絲毫沒有露怯的意思,而是出拳如同狂風驟雨一般,拳頭,手肘,膝蓋,肩峰,無一不是他的武器,而且每一招都是勢大力沉,絲毫沒有留手的想法。燭九陰雙目失明,若是應對平時那些遠距離的出手進攻,他完全可以憑神識感知來做出應對。可是在巫之祁近距離的狂攻之下,神識已經來不及捕捉巫之祁的動作再傳遞到燭九陰識海中了。這時候能讓他信任的唯有自己的听覺,燭九陰微微低著頭,雙耳仔細聆听著巫之祁出手的角度與帶起的風聲,此時的燭九陰真正達到了「耳听八方」的境界。面對巫之祁的狂風驟雨般的攻勢他防守地極好,甚至不時瞅準空子出手反擊。

如今的修行界中以人族修行者為主體,人族的身體畢竟孱弱,莫說比不上巫族獸族,就連以妖法著稱的妖族的肉身強度都遠比人族強悍。也難怪人族修行者推崇「飛劍」、「符咒」、「道法」之類遠程進攻的手段,實在是與外族交戰的時候,人族身體完全討不到什麼便宜。只是如果人族的肉身足夠強悍,或者以法寶、道法來增強肉身強度,隨後向師父討教獸族近戰之訣竅呢?子受默默的想著,以後的修行界必然是以遠程進攻為主要攻擊手段的,但是反其道而行之,未必不會有更好的效果。

子受還在沉思之中,雙目圓睜、身為龍族的敖千山已然晉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燭九陰收他為徒已有三十年多年,只是燭九陰一直忙著養傷修行,實在抽不出多少空子去指點敖千山的修行。他只是將陣法與先天術數推衍之道傳授給了敖千山,倒是怪不得燭九陰當師父當得不盡責,實在是小潛身在囚籠之中,他與巫之祁二人實在是放心不下。只有竭盡心思快速恢復境界,將小潛從應龍的囚禁中救出來才能安心。

而且陣法之道與術數推衍無一不是需要極高天賦與領悟力的神通,燭九陰能做的主要還是將敖千山帶進門中,具體這小胖子以後的成就如何,還得是他自己努力才最重要。

敖千山自小備受苦難,父母早逝的他從來得不到長輩的指點,直到遇到燭九陰之後才改善了自己模索著修行的窘境。眼前燭九陰這套戰法本是龍族中的高階戰技,每個龍族到了玄仙境界都該去修習這套戰技,可是這些年只是跟著子受和歸元兒參悟修行的敖千山哪里學過,一時間他看著燭九陰的動作入了迷,身體中的真元洶涌澎湃,居然有被燭九陰的動作引動的趨勢。

不同于歸元兒和姜頤在琢磨招式動作,敖千山真正關注的是燭九陰出手時那種明顯的龍族戰技的痕跡。燭九陰身為龍族始祖,雖然可以收斂了很多,但是他一舉一動之間都有龍威流露出來,巫之祁與他相處日久感受不到這種壓迫,其余的晚輩不是龍族,又坐得遠也根本體味不到這種玄妙的意味,只有敖千山能真正感知到師父招式的威力與對同樣身為龍族的他帶來的啟發。

正處在玄妙的領悟、共鳴的境界之中不能自拔,演武場中的二人卻不知何時停下了動作。這一番高強度的交手對兩位獸族準聖也是極大的負擔,巫之祁氣喘吁吁地一邊擦汗罵道︰

「不打了!不打了!領悟了三種法則來和我只會一種的切磋,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

燭九陰看去比巫之祁的負擔要小很多,畢竟龍族肉身強度之高,在洪荒都是極為罕見,他笑著說道︰

「我這功法還未入至境,以後仍需多多修煉才能更進一步,不過今日實戰中看來。你招式入我周身一尺之地,  我可將你的動作放慢一倍多些,已經是極好的了。」

幾個晚輩見他們停了手,也圍了過來,子受滿是崇拜神色恭喜燭九陰說道︰「恭賀師伯神功初成,不知這時間法則的道法可有個稱呼?以後說起來也方便些。」

燭九陰沉思一陣,輕笑著說道︰「時間之領域神妙莫測,若想究其全部唯有以無涯之生窮究之,我這運用時間法則的道法,便名無涯吧」

巫之祁幾人听了燭九陰的話後若有所思,燭九陰卻輕聲「嘶」了一聲,他右手手指掐動不休,口中念念有詞,臉上喜色逐漸顯露。

「我想……我知道小潛被關押在哪兒了。」

霸瀚長槍突然跳到巫之祁手中,他的眉頭猛然挑起,驚喜地看向燭九陰。

(本卷完)

卷末︰

《苦晝短》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食熊則肥,食蛙則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東有若木,下置餃燭龍。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為服黃金、吞白玉?

誰似任公子,雲中騎碧驢?

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

——唐  李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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