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寧王府。
今日是歲除，嗣寧王府的下人進進出出，忙里忙外，張燈結彩，府里府外與長安城其他府邸樣並沒有太大的不同，都洋溢著過年的氣氛。
在張瑄看來，這唐人的春節習俗，與他前世的現代社會春節習俗都差不太多。歲除就是大年節，在大年節前，在外的人們都要盡量往家趕，以求與親人團聚。
大年節之夜，全家同樣是團聚在起吃大飯，喝花椒酒，以驅寒祛濕。喝花椒酒就是把花椒放在盤中，飲酒時撮點放入杯中。吃過團圓飯，全家人圍坐火盆到天明，稱為「守歲」。
所謂「守歲阿戎家，椒盤已頌花。」
也所謂「對此歡終宴，傾壺待曙光。」
或者「闔門守初夜，燎火到清晨。」
寫的就是唐朝人過春節吃團圓飯和守歲的情景。
「鏘鏘華駟客門館賀新正……」。大年初過後，唐朝人亦是開始走親訪友，互相邀宴，稱為「傳座」。
嗣寧王李琳雖然也是大唐宗室，但終歸不是明日系的縣子，而是隔了層的皇佷，加上李琳只有個銀光祿大夫的文散虛職，所以這嗣寧王府在長安城里算不上什麼第流的高門。
不但如此，因為為讓皇帝之子，李琳刻意韜光隱晦，以避免引起皇帝及其明日系皇族的猜忌。
其實也不可是李琳，李憲的幾個兒子都是如此。
而得更遠些，李隆基其他幾個弟弟—岐王李範、申王李據等人的後代也多都連結低調。以至于這些支系皇族的身影，漸漸都淡出了長安蒼生的視野傍邊。
因此當宮里的大太監李靜忠，趕來嗣寧王府轉達皇帝密旨的時候，嗣寧王李琳感覺很是受驚。
「李公公，請問陛下召王進宮，是……」李琳笑著問道。
李靜忠笑了笑，「嗣寧王殿下，陛下急召，至于為何咱家著實不知。高大將軍叮嚀了，讓殿下立刻雖咱家進宮面聖，還請殿下啟程吧。」
李琳不敢怠慢，立即更衣著裝，完了倉促跟李靜忠進宮。
進了宮，避開宮里熱熱鬧鬧忙活過年的太監宮女，沿著條幽徑，李琳緊跟在李靜忠的後面，亦步亦趨地進了御書房。
高力士已經等待在門外。
「王李琳拜見大將軍！」李琳見了高力士立即躬身施禮。
他這個沒落的皇族面對皇帝身邊的第紅人，其實底氣也不足。
高力士微微笑，上前去扶起了李琳，「嗣寧王殿下，請進陛下正在等待。」
兩人前腳進了御書房李靜忠後腳也跟了進去。
高力士回頭意味深長地瞥了李靜忠眼，壓低聲音沉聲道，「靜忠，汝親自把好門，不經陛下允許，任何人禁絕入內半步！」
李靜忠心里跳，趕緊恭聲道，「喏，謹遵大將軍之命。」
高力士和李琳進了內室，將門掩緊。
李琳進了內室見到躺在病榻上神色枯鎬嘴角抽搐嘴歪眼邪的老皇帝李隆基，大受驚，忍不住惶然向高力士望去旋即默然叩拜在了李隆基面前。
高力士嘆息聲，俯身在李隆基耳邊輕輕呼喚道「大家，大家！嗣寧王殿下到了！」
片刻的夫，老皇帝渾濁的雙眸漸漸睜開了，似乎隱隱有了絲光亮。
他的嘴唇起來，話根本含糊不清。
高力士靠近仔細傾听著，良久才直起身來面對李琳輕輕道，「嗣寧王殿下，陛下龘身患中風之癥，多時矣。只是太子為了確保監國地位，秘而不宣罷了。」
李琳惶恐地拜了下去，心道盡管如此，與某又有何干？把某家傳喚到宮里還作甚？
「陛下重病，危在朝夕。陛下向主張廢黜太子另立新君，只是因為陛下突然病發，還沒有來得及行廢立之事。」高力士輕輕著，凝望著李琳沉吟了下又道，「陛下決定將皇位傳承給讓皇帝憲脈，而殿下文成武德皆有過人之處，又秉承了讓皇帝的爵位，陛下屬意于殿下……」
李琳嚇了大跳。
高力士的話太突然、太讓他震驚了。
這好端端地，老皇帝突然要把皇位傳給自己……這，這……這是真的嗎？
李琳幾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看高力士那肅然鄭重其事的樣子，顯然又並不是是開玩笑。固然，皇位傳承大事，也開不得這種玩笑。
李琳心里即慌亂又驚喜還有幾分惶恐，時間心亂如麻，也不出什麼話來。
「陛下的意思，殿下可曾听得明白？」
李琳耳邊傳來高力士那微微有些尖細的聲音，他猛然抬頭來望著高力士，神色異樣的復雜和惶恐。
「大將軍，這……某實在是……」
「嗣寧王殿下，這天下之主本為讓皇帝所屬，昔時讓皇帝高風亮節，讓位于陛下，陛下始終記掛在心。今陛下諸子皆平庸無能之輩，陛下擔憂大唐社稷江山敗于他人之手，所以應機立斷，下密詔將皇位傳承于殿下！對此，殿下還有什麼好游移的？」
高力士言之鑿鑿，慷慨激昂，李琳听了心頭也漸漸活絡起來。
皇位是個好工具，既然皇帝真的有此心，還下了傳位密詔，要李琳不動心，那絕對是假的。
「琳……」躺在病榻上的老皇帝突然張嘴含含糊糊地喊了聲。
李琳膝行幾步，上前去伏在李隆基榻前，「陛下，臣李琳在！」
李隆基今天的話太多，消耗精力過甚，已經無再跟李琳表達他的意思。只是他顫抖的手緊緊抓住李琳的手，傳遞出某種堅定的決心。
李琳心頭的火熱越來越重。
但李琳終歸不是熱血感動的青年了，作為熟稔大唐局勢的皇族中人，他深深明白，縱然有老皇帝的密詔，他想要從李亨手里奪過皇位來，那幾乎也是件痴人夢的事情。
不老皇帝的傳位密詔太突然、太出人意表，單他在朝野的根基，根本就沒跟李亨這個做了十多年太子的合儲君相比。而李亨如今又有張瑄和楊國忠的大力扶持，楊國忠掌握朝廷行政系統，而張瑄則執掌兵權和宮禁宿衛。
這兩人配合起來，足以翻長安城的天。
他李琳憑什麼推翻李亨？就憑高力士手上那紙老皇帝的密詔？
老皇帝雖然還活著，但看這情形根本就難以真正闡揚作用……這紙密詔，在楊國忠和張瑄那里豈不是就相當于張廢紙？
似是看出了李琳的擔憂和迷惘，高力士輕輕嘆，「李亨勢大，難以撼動。殿下，陛下亦考慮到了這層♀是陛下誅滅張瑄和楊國忠的密旨——」
「殿下可如此如此……」高力士湊上前去，伏在李琳耳邊聲了幾句。
李琳臉色驟變，嘴角著，苦笑著輕輕道，「大將軍，這……成嗎？」
高力士淡然笑，凝視著李琳目光凜然起來，「殿下，所謂富貴險中求。
這皇權大位，唾手可得，但憑殿下思量！」
「有陛下這兩道密詔，有皇室眾人呼應，有某家與陛下敲邊鼓，咱們鼓作氣，大事可成矣！」
「實話，這宮里的千余宿衛，雖然劃歸羽林衛，但實際上某家也是能有幾分話語權的。殿下行事之時，某家立即命人封鎖宮門，接應殿下行事……」
高力士壓低聲音道，「陛下還傳召了玉真殿下……以玉真殿下在朝中、在皇室的影響力，何愁大事不成？」
……
外廳。
李靜忠躡手躡腳地靠近門縫，仔細聆听著內室的密謀聲。雖然有些話听不太清楚，但李靜忠也听出了個大概︰老皇帝和高力士謀劃著要立即廢了太子李亨，改立讓皇帝之子嗣寧王李琳登基。並且，還下了傳位密詔和誅滅張瑄和楊國忠的密旨。
李靜忠渾身上下出了身冷汗，心如兔跳。
李靜忠不敢再偷听，遁藏在御書房門口心神震顫，好久都沒有平靜下來。
李亨監國氣勢漸起，張瑄和楊國忠唱和獨霸大權——李靜忠做夢也想不到，這情勢突然之間就急轉直下，張瑄和楊國忠竟然列入了皇帝革除的名單，而李亨被廢似乎就在頃刻間！
他們會成嗎？李靜忠思量著，覺得成的幾率或許有，但失敗的幾率更大。
在這長安城里，張瑄和楊國忠聯手朝三暮四，縱然李琳有高力士的支持，有皇帝的密詔，恐怕也翻滾不起太大的風浪來。
作為個頗有幾分城府和頭腦的大太監，李靜忠看問題倒也深遠。
李靜忠曾經從張瑄平叛，對張瑄的手段感受深刻。他幾乎不克不及相信，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張瑄，會栽倒在毫無根基的嗣寧王李琳手里。
皇室的聯合呼應？李靜忠心里冷笑聲，皇室這些窩囊廢算個{百度天唐貼吧}鳥，榮王李琬算是有手段有能量的人了，但結果如何？最後還不是死在張瑄的手里。
李靜忠咬牙沉吟猶豫了會，最終還是拿定了主意。
正如高力士所求，富貴險中求，這天大的晉身機會就在眼前，可是不克不及錯過！
高力士高力士，這回，咱家要踩著這老工具的尸體走上去！
想起高力士多年來的頤指氣使和蠻橫行徑，李靜忠眸中的冷厲越來越重，幾近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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