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志等人尚未弄清楚發生了什麼情況,一眾諜影中身著黑斗篷的風王李玄雙手一合朝著額頭拍了上去。
噗的一聲悶響,風王李玄的尸體不輕不重的栽倒在了陵寢之前,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柳明志一眾人久久無法回神。
「李戡……李戡拜送風王兄弟。」
「大哥,李虎不才,也先行一步了。」
身著黑斗篷的雷王李虎緊隨其後的步了風王李玄的後塵。
「李戡拜送雷王李虎兄弟。」
「大哥,李希亦先行一步了,你我來世再做兄弟。」
「大哥,李奇先行一步,黃泉路上再見。」
「大哥,李固先行一步,來世再會。」
「大哥,李順先行一步,下輩子仍為兄弟。」
「大哥,李源……」
「……」
「師父,徒兒李悅不孝,下輩子再侍奉您老人家跟前,徒兒先行一步了。」
「師父,徒兒李碩……」
「主上,兄弟李福先行一步了,此生能在主上麾下效力,此乃兄弟福分,如有來生,兄弟依舊願意為陛下,為主上再效犬馬之勞。」
「主上,兄弟李馳……」
「……」
每一句話語落下的同時,便有一位諜影密探額頭濺血的栽倒在了李政皇陵的陵寢之外。
柳大少回過神來,看著一個個慷慨赴死的諜影密探,急忙揮舞著雙手瑕疵欲裂的跑了過去。
「住手,全部都住手,你們一個個的都瘋了嗎?你們知道你們現在再干什麼愚蠢的事情嗎?」
柳大少麾下的一眾人馬也因為柳大少的呼喊聲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急忙跟柳大少一樣朝著一眾諜影密探跑了過去。
然而看著一眾一個接著一個慷慨赴死的諜影密探,他們身體輕顫的站在一旁卻不知道該干些什麼為好。
二十多位尚且存活的諜影密探完全無視柳大少的行為,依舊反反復復的跟影主言說一番簡短的話語,隨後對著李政的陵寢叩拜了一下,雙手一合朝著額頭的位置橫拍了上去。
「住手,老子讓你們全部住手,你們是聾了嗎?全部都給老子住手!」
「主上,兄弟李生先行一步了,來生,來生咱們再好好的喝上一杯。」
「李戡拜送李生兄弟。威武!」
「……」
「李戡拜送李仁兄弟,威武。」
「老子讓你們住手,你們都瘋了嗎?全都瘋了嗎?」
在柳大少嘶啞的喊聲中,最後一個諜影密探生息全無的栽倒在了主陵斷龍石之外的黃土地上。
除了影主李戡之外,六十二名諜影在短短的盞茶功夫之間無一存活。
影主全身顫抖著整理了一上的斗篷,舉止艱難的對著六十二位諜影密探的尸首行了一個隆重的大禮。
「李戡,恭送……嗯哼……恭送眾兄弟功德圓滿,請諸位兄弟先行一步,李戡隨後便來,咱們黃泉路上再相逢。」
「王……咳咳……王爺。」
柳大少听到影主的話語,毫無風範的跌坐在地上眼神沉痛的盯著影主。
「你們……你們這是何苦啊?活著不好嗎?
只要你們願意與我和平相處,柳明志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你們斬盡殺絕。
今日咱們明明有那麼多冰釋前嫌,罷手言和的機會存在,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啊?為什麼非要選擇這樣的結果啊?
為什麼啊?這是為什麼啊?
前輩,在這樣天下安寧的盛世之下,六十多條人命,六十多條人命一盞茶的功夫就這樣全都沒了啊。
你們腦子里想的都是什麼啊?」
「王……王……王爺!」
「你說,你說,你有什麼話趕緊說,我听著呢!听著呢!
我洗耳恭听行了吧?我洗耳恭听還不行嗎?」
「多謝王爺,如今我諜影各部……各部人馬之中,所有的先天高手與半步先天的高手皆以命喪于此。
之所以要跟王爺麾下眾高手拼殺一場,不過是吾等想要死的體面一些罷了。
諜影密探從現在開始就已經名存實亡了,僅剩下的那些弟兄已經對王爺您再也造不成什麼威脅了。
請王爺牢記方才的誓言,一定……一定要饒了他們一命啊!」
「我答應你,答應你了還不行嗎?」
「咳咳……多謝王爺恩典,李戡來世再報此天大恩情。」
影主對著柳大少行了一禮,斗篷上血跡斑駁的朝著主陵入口跪行了過去。
「歷代先帝在天有靈,諸事悉知,非是老臣不忠,實乃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今李氏一脈實無英才,老臣有生之年縱然……嗯哼……吭哧……縱然肝腦涂地亦無可扶之主。
若是強行逆天行事,不過是枉造殺孽,致使生靈涂炭罷了。
歷代先帝皆是聖君,定不希望見到天下因此動蕩不安,望歷代先帝諒老臣無法盡忠復國之罪。
有心復國,無力回天;皇天不佑,匹夫奈何,匹夫奈何啊!
睿宗,武宗,老臣盡力了,老臣盡力了呀。
三拜頓首,願兩位先帝諒解老臣的失職之責。」
影主對著斷龍石方向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隨後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影主強打起最後的精神對著不遠處的柳萱招了招手。
「柳家丫頭,你來一下。」
柳萱嬌顏一愣,俏臉猶豫的看向了大哥,詢問他的意思。
柳明志猶豫了片刻,默默的對著小妹柳萱頷首示意了一下。
柳萱微不可察的點動臻首附和了一下,急忙蓮足輕移的跑到了影主的身旁。
「前輩,您找晚輩來有什麼事嗎?如果您有什麼吩咐,只要不違背道德俠義之本,晚輩定然全力以赴。」
影主看著俏臉楚楚動人的柳萱,黯淡無光的雙眸之中欣慰之色不言而喻。
「丫……丫頭……咳咳……盤膝坐下,氣行大周天。」
柳萱看著生命垂危的影主銀牙一咬,毫不猶豫的盤膝坐在了影主的身前,一雙玉手搭在雙膝之上開始氣行大周天。
「你……你不怕老夫我會害你嗎?」
「我……我……臨死之人,其言也善,晚輩相信前輩不會害萱兒的。」
「咳咳咳……咳咳咳……好心性,丫頭你這豁達的心性可比你大哥強多了。」
「前輩,我大哥其實不是那種人,他看似吊兒郎當,紈褲成性,可是他真的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
「老夫……老夫明白的。」
影主話畢猛然盤膝坐起,枯槁的雙掌直接頂在了柳萱的脊背之後。
「氣行周天,靈台清明,真氣貫穿任督,復行七經八脈,以丹田之氣為始,行于羶中……再行……」
在眾人的目光之中,影主與柳萱二人全身真氣肆虐的旋轉著升起到了半空之中。
一道道肉眼可見的真氣洶涌著涌入了柳萱的體能,而影主花白的胡須也在因此一點一點的逐漸發白,最終變成了如雪一般的雪白模樣。
數盞茶功夫左右,兩人的身影輕輕旋轉著落到了地面之上,影主噗的一口鮮血噴灑在了柳萱的脊背之上,身體不受控制的朝著地面砸倒了下去。
柳萱急忙停止運氣轉身朝著影主看去,伸手扶起了影主的肩膀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前輩?前輩?你怎麼了?」
「丫……丫頭……以後大龍天下的江湖武林……武林之事就交給你來鎮壓了。
老夫……老夫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我?」
「前輩請說,萱兒答應,萱兒答應。」
「老夫一生……一生無兒無女,老夫請你叫……叫我一聲爺爺可好?」
「好好好,爺爺!爺爺!爺爺!爺爺!」
「哎!哎!……吭哧……哎!好孫女,爺爺現在真的是死也瞑目了。」
「不會的,不會的,萱兒這里有療傷的丹藥,萱兒馬上取出來喂著你服下,等一下,等一下,萱兒馬上……」
影主看著被自己最後的僅存一些力道點住穴道一動不動的柳萱,趴伏在地上艱難的朝著前方的皇陵入口處爬了過去。
地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鮮血,影主終于在距離皇陵五步左右的位置耗盡了全身僅剩的一絲力氣。
目光模糊的望著洞口中李政的畫像,影主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意,眼中閃爍著黯淡無光的光芒。
——
「神相,難道老夫真的窮盡畢生之力也無法匡扶舊主,復闢李氏山河嗎?
神相你素來有天下第一相師的美譽,還望神相你看在先帝在世之時與神相的交情之上,給老夫指出一條匡扶李氏河山的明路。」
「閣下,非是老道不願相助,實在是天意難違啊。」
「請神相大發慈悲,給我李氏一脈指出一條明路吧!」
「這……待老道我先卜上一卦吧。」
「李戡多謝神相,多謝神相。」
良久之後。
「閣下,李氏確有一線出路,可是對于閣下來說,所要付出的代價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管什麼代價,老夫皆無怨言,神相明言便是。」
「諜影逝去之日,則是紫薇帝星如日中天之時,屆時天下安寧四海升平,在某處龍脈之上將有一株含苞待放的李樹花開悄然綻放,再放光彩。
也就是說,只有諜影不在了,大龍徹底的安定了,才有那一株李樹花蕾能夠綻放光芒。
此不在非普通之不在了啊。」
「什麼?這……神相難道是要老夫去死?」
「唉!是諜影!」
寂靜許久以後。
「諜影不在了之後,那株李花真的能夠綻放光芒嗎?」
「然也。」
「再問神相,老夫死後,李氏一脈的下場如何?他們還能夠像現在一樣安然無恙嗎?」
「殊途同歸,一如既往。」
「多謝神相,那麼老夫剛才所求之卦?」
「如日中天,君臨天下。」
「明白了,老夫告辭。」
「閣下可想好了?這是一條不歸路啊,天意難違,閣下何必非要逆天而行呢?
有些事自己有定數,你縱然去送死,雖然能夠改變了定數的規律,但是終歸改不了定數的結果,老道希望你三思而行。」
「多謝神仙美意,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老夫萬死而不悔。
早晚不過是一堆的枯骨罷了,何足掛齒。」
「唉,這本經書你拿去翻看一二吧,起碼能在你西行之前了卻一樁你的夙願。」
「多謝神相,老夫愧受了。」
「吭哧……吭哧……噗……」
天地蒼茫,日月昭昭。
陛下,惟願你我二人來世復為君臣。
影主朝著皇陵入口伸去的顫抖雙臂,終究是無力的摔落在了塵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