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小棉襖一巴掌,還得贊美她打得好。
「阿耶,打死了嗎?」
「打死了。」
可馬蜂早就飛走了。
「夫君,家中的錢財太多了。」
衛無雙有些得意的道。
「這只是開始。」
賈平安淡淡的道。
「夫君,那你以前為何不做生意?」
蘇荷很好奇,心想這般能掙錢的買賣,為何不做呢?
難道夫君是大器晚成?
不,是突然開竅。
老大在挖土,老龜在邊上鬼鬼祟祟的爬,阿福仿佛沒看到……
院子里有些花樹,此刻郁郁蔥蔥。
衛無雙在左邊,蘇荷在右邊,齊齊看著他。
賈平安笑了笑,「我如果想掙錢,那麼……大唐首富就是我。」
連皇帝也沒法比。
興許是裝比太過,第二日賈平安就遭遇了打擊。
他剛想月兌崗,就踫到了任雅相。
任雅相黑著臉,「這是去辦事?」
「是啊!」
賈平安覺得自己倒霉催的,但卻一臉做正事的底氣,「下官想到了些要緊的,準備去編書。」
任雅相發誓自己從未見到過這等二皮臉的人,想收拾吧,賈平安真要是留在兵部做事……想想他在百騎干的那些事兒,罷了。
「去吧。」
「多謝任尚書!」
賈平安拱手,剛出值房就有人來稟告。
「任尚書,倭國人來了好多……說是有個首領。」
臥槽!
賈平安想到的是郊迎。
外藩首腦來了,兵部就得組織儀仗郊迎。別的不怕,就怕繁瑣……
而且倭國人歡迎個毛線啊!
賈平安撒腿就想跑。
「賈平安!」
任雅相的怒吼回蕩在兵部!
「尚書,啥事?」
賈平安一臉正義凜然,仿佛下一刻就能為大唐赴湯蹈火。
任雅相指指他,問道︰「那首領是誰?」
來人說道︰「叫做巨勢馬飼,說是重臣之子。」
這也叫做首領?
賈平安大怒,「一個左大臣之子罷了,就算是巨勢德多來了也休想讓大唐郊迎!」
「左大臣之子?」
任雅相看來對外交不大清楚。
你也還得要請教我吧!
賈平安說道︰「倭國比較亂,所謂的天皇和重臣之間勾心斗角,這位巨勢德多就是重臣,他的兒子……任尚書,若是大唐刺史之子去倭國,可有郊迎?」
外交對等啊!
大佬!
「只是個左大臣之子?」
任雅相皺眉,「此事……記得鴻臚寺的朱韜一直想要你過去,說你有外交之才,說說。」
我有個毛線的外交之才。
「下官只是不卑不亢罷了。」
賈平安隨即不假思索的道︰「既然來了,那邊派個主事去接一下,寒暄幾句完事,隨後就是鴻臚寺的差事,和咱們沒關系。」
「如此就你去。」
我特麼故意說了主事啊!
「倭國那邊此來為何?」
任雅相背身站著,有些淵渟岳峙的氣勢,可身後沒動靜。
「嗯?」
身後還是沒動靜。
他回身一看,娘的,賈平安早就走了。
……
城外,幾個大唐官吏在陪著數十倭人。
「真的好矮。」
「穿的也古怪。」
路過的百姓都在笑。
巨勢馬飼站在前方,神色從容。
微圓的臉,一雙不大的眼楮,發髻竟然和大唐的一樣,戴了個烏帽。
身後,一個更矮小些的男子低聲道︰「這些唐人倨傲,不過不可被激怒。」
「烏,我不需你來提醒這個。」巨勢馬飼淡淡的道︰「我來長安,為的是倭國的前途,想激怒我並非易事。」
「是。」烏微笑著看了周圍,「那些唐軍……很是強壯,兵器也不錯。」
巨勢馬飼已經看到了,嘴唇微動,「不過我們並不畏懼。」
倭國此刻的局勢還算是平穩,但巨勢德多的身體有些問題。
吐蕃被擊敗的消息傳來,巨勢德多就進言,讓自己的兒子巨勢馬飼出使大唐。
臨行前巨勢德多拉著兒子的手,很嚴肅的道︰「你去看看大唐,看看長安……吐蕃乃是大唐的勁敵,可一戰而敗。若是被他們騰出手來……你要知曉,大唐一直在盯著高麗,一旦出手……我們將再無登上那片土地的機會。」
巨勢馬飼一直覺得父親對大唐近乎于歇斯底里的警惕有些問題,就借機問了。
那雙睿智的眼中多了沉郁,「你要知曉,高麗這些年苟且偷生,泉蓋蘇文膽小如鼠,當年抵御大軍的勇氣蕩然無存……這是個機會,若是我們拿下了新羅……你要注意,大唐不可能征伐我們……」
巨勢德多狡黠的一笑,「為何?劃不來。渡海而來,到了倭國,他們能撈到什麼?加之新羅那個地方並非大唐的食物,他們的疆土太大了,割一塊……若是他們不搭理,那麼我們就獲得了立腳點,隨後慢慢蠶食……」
巨勢馬飼想著這些,幾個唐人官吏聚在一起嘀咕。
「他們說什麼?」
「說是應當有人出迎。」
「有人來了。」
數騎出了長安城。
為首的年輕人掃了一眼倭國使團,那目光中恍惚有些輕蔑之意。
「見過武陽侯!」
幾個官吏行禮。
賈平安看了使團一團,下馬道︰「本來鴻臚寺來迎……對了,誰說來的是外邦首領?」
一個小吏赧然拱手,「下官听岔了。」
「不稱職。」
賈平安走了過來,笑眯眯的道︰「諸位遠來辛苦,回頭安置下來,咱們再慢慢的暢談兩國友誼。」
這個開頭不錯,堪稱是開門紅!
巨勢馬飼微笑道︰「定然如此。」
賈平安突然皺眉,盯著巨勢馬飼,「你便是巨勢馬飼?」
烏輕輕踢了隨從一腳,隨從說道︰「武陽侯不該直呼使者之名。」
慣的你!
賈平安淡淡的道︰「這里是長安城。」
再過幾年,咱們在白江口再會。
大唐找不到對倭國發動戰爭的理由,所以賈平安倍加期待那一戰。
巨勢馬飼拱手,「見過武陽侯。」
「能屈能伸?」
賈平安在挑釁使者。
幾個官吏覺得有些尷尬。
巨勢馬飼淡淡的道︰「我來此只是向大唐問好……」
賈平安微微一笑,「大唐不需要化外野人的問好。」
呯!
這話就像是一巴掌,抽的巨勢馬飼也忍不住反駁道︰「日出之國……」
嗆啷!
賈平安拔刀,冷笑道︰「你再說一次什麼狗屁的日出之國,我便把你斬殺在此處。」
巨勢馬飼盯著賈平安,微微低頭。
「低頭了。」
幾個官吏面面相覷。
賈平安收刀,嘆道︰「賈某最近殺人太多,看到人就想拔刀。本不想來迎接使者,可一想到倭國對大唐的崇敬,一想到唐倭友誼,我便忍不住就來了。」
這人……莫非是有病?
巨勢馬飼微笑道︰「武陽侯客氣了。」
賈平安上馬,「進城吧。」
這是迎接?
一個官員近前說道︰「武陽侯為何羞辱倭國人?」
不只是羞辱,看賈平安剛才的架勢,巨勢馬飼若是敢嗶嗶,賈平安就敢一刀剁了他。
「我看倭國人不順眼!」
這個算是什麼羞辱?
賈平安的嘴角掛著笑意。
等以後殺過去……那才叫做羞辱。
隨後倭國使團就遞交了國書,很是客氣。
李治和宰相們為此商議了一下,隨後打發給鴻臚寺接待。
朱韜親自出馬,雙方展開了會談。
大唐在主位,朱韜就坐,其他人站著。
倭國在對面,巨勢馬飼就坐,其他人站著。
這個沒問題。
可大唐這邊的人身材高大,而對面的倭國人矮小不說,而且還丑。
「高麗如今越發的跋扈了。」
巨勢馬飼憤怒的道︰「听聞新羅人經常被他們襲擾,和平不再,讓人痛心疾首。」
朱韜淡淡的道︰「高麗跋扈也不是一日兩日,貴使這是為何憤怒?」
以前的高麗更跋扈,想打誰就打誰,現在大唐雄起,高麗也只敢在那個小島上折騰。
巨勢馬飼神色悵然,「倭國希望能和平……朱少卿不知,只因高麗的襲擾,那些新羅人就坐船往倭國去……沿著海岸不斷侵襲……苦不堪言吶!」
朱韜笑了笑,「貴使不必說,老夫盡知。」
晚些他送走巨勢馬飼,神色漸漸平靜。
「朱少卿,此人所言怕是不盡不實。」
身邊的官員先前一直在觀察著巨勢馬飼,此刻冷笑道︰「這些倭國矮子,果然是包含禍心,這是想攛掇咱們攻打高麗吧?」
朱韜眯眼走了出去,院子里空蕩蕩的,一個小吏進來,笑吟吟的拿出一塊銀子,「朱少卿,倭國人給了這個。」
第一次會談不痛不癢的,賈平安得知後也只是一笑。
倭國人從立國開始就沒遭遇過沉重的打擊,所以才敢來撩大唐,但從此刻來看,他們的撩撥更像是在模虎須。
「倭國人這是何意?」
任雅相拿著一個佛像在琢磨。
早茶會的四個人都面面相覷。
尤式笑道︰「下官可否看看?」
他接過佛像仔細看著。
佛像是金子打造的,看著頗為精巧。
尤式在琢磨,吳奎納悶的道︰「尤侍郎可發現了什麼?」
尤式點頭,一臉肅然。
連任雅相都期待的看著他。
「兩斤多一些。」
然後呢?
尤式把佛像放下,「按照大唐的金價,這個夠得上受賄了。」
任雅相面色發青,「你閉嘴!」
老任是武人,此刻發飆,尤式也是訕訕的。
「小賈說說。」
黃洋有些不滿,心想為何不問我?
賈平安也拿起佛像掂量了一下,覺得挺值錢的,「倭國人粗野,以為行賄便能讓任尚書心生好感,可任尚書何等人?拒腐蝕,永不粘……陛下定然歡喜。」
一番話屁用沒有。
「都滾!」
任雅相怒了,趕走了所有人。
吳奎最後走,突然回身進來。
「任尚書,此事要謹慎,要不交給尚書省吧。」
吳奎欲言又止。
任雅相剛才的怒火已經消失了,輕笑道︰「武陽侯那話是暗示老夫,要小心倭國人的手段,莫要被人拿住把柄。」
原來武陽侯看出來了?
咳咳!
吳奎拱手,無言告退。
任雅相旋即進宮。
「陛下,倭國人送了一尊佛像,臣不敢擅專。」
殿內焚了香,嗅著讓人頭腦一清。
李治看了一眼佛像,淡淡的道︰「太小了些,難道朕的臣子就這般眼皮淺?可笑。」
任雅相不禁松了一口氣。
案幾上擺滿了奏疏,李治起身苦笑道︰「朕每日案牘勞形,卻不如百姓快活。」
任雅相笑道︰「陛下一身擔著天下……」
「天下啊!」
李治走到香爐前,伸手就像是烤火般的罩在上面,「這等行賄之事本該遞給尚書省處置,為何徑直來了朕處?」
帝王要觀察臣子,就是趁著這等機會。
任雅相心中一凜,但他卻無愧,所以坦然的道︰「陛下,臣擔心倭國人想拿把柄。」
李治的眼中多了欣賞之意,「朕知道了。」
回到兵部,尤式在等著。
「任尚書,如何?」
先前他建議遞給尚書省,但任雅相卻堅持要遞給皇帝。
任雅相坐下,微微一笑,「陛下很是滿意。」
尤式喜道︰「那巨勢馬飼多半給了不少人,咱們兵部及時稟告……這便是佔據了上風,恭喜任尚書。」
大唐六部,外加一些部門,彼此之間也在比較。遇到這等事兒,誰反應最快,哪個部門就會得意洋洋。
這些加分多了之後,主官就要飛升了。
任雅相在兵部任職,再下一步必然就是一窺政事堂。
他也不掩飾自己的歡喜,笑道︰「陛下頗為贊許,不過……」
吳奎笑著。
「任尚書。」
有小吏進來,想笑又忍著的模樣,「武陽侯說是要告假兩日。」
往日讓你月兌崗也就罷了,現在竟然要告假兩日,真當兵部是擺設?
他覺得任雅相會把賈平安叫來呵斥。
「讓他來。」
賈平安進來,發現任雅相神色中帶著輕松,就知曉他得了彩頭。
「見過任尚書。」
賈平安行禮。
任雅相淡淡的道︰「這才多大?竟然連黑眼圈都有了。修書是很要緊,不過年輕人身體也得要顧忌,老夫與你三日假,好生去休養。」
小吏覺著這是反諷,可抬頭一看,任雅相竟然在微笑。
任雅相從就任兵部尚書以來,堪稱是崖岸高峻,別說是小吏,就算是尤式等人也在他的早茶攻勢下心生凜然……
可此刻的他含笑坐在那里,眼神竟然是難得的輕柔。
小吏不禁看了賈平安一眼。
莫非……武陽侯是任尚書的私生子?
老任果然是夠意思!
賈平安得了假期,隨即就去了平康坊。
茶屋的生意依舊火爆。
管事金多在外面和人說話,聲音很大。
「……不是我吹噓,那些人說弄出了和賈家一般的茶葉,我大多喝過,那味道一言難盡。你等若是想去便去,賈家做生意講究緣分,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
幾個商人模樣的男子先是惱火,有人訝然,「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金管事這話精闢。」
金多笑了笑,大板牙很是顯眼,得意的道︰「這是我家郎君說的。」
「武陽侯文采風流,果然不凡。」
金多抬頭,「諸位慢慢的等,我家郎君來了。」
賈平安的出現就像是往油鍋里丟下了一塊帶水的肉,炸的 里啪啦的。
「武陽侯,一次可否多買些!」
「武陽侯,我也是華州……女婿啊!」
「華州女婿有屁用。武陽侯,老夫與蘇家是親戚,蘇尚的姐夫的二姑爺的妹夫便是老夫的堂弟……」
賈平安苦笑進去。
金多跟進來,低聲道︰「郎君,有些人弄出來的茶葉也不差了,只是少了咱們家的那股子茶香。」
炒茶的香,讓人喝過之後再也難忘。
所以賈平安不擔心,至于被人琢磨出了炒茶之法後,大家一起來競爭罷了。
賈家難道怕了誰?
何況還有人參酒墊著。
店鋪里忙碌,有人送茶,有人售賣,有人收錢……
紅紅火火啊!
「你說有外藩人來尋過?」
「是。」金多咧嘴一笑,讓賈平安想尋個錘子來把他的大板牙給敲掉。
「那人說是來自于吐蕃,就想問問這茶葉能否在域外售賣。」
「就是想問問能否走私。」金多覺得不該,「郎君,我覺著這等好東西就該藏著掖著……外藩人也配享用?」
「你懂什麼?有掙錢的機會不上,以後滿大街都是茶葉時就晚了!」
賈平安弄清楚了此事,金多就說去尋了那個吐蕃人來。
「不必了。」賈平安淡淡的道︰「此事是他求我!」
上桿子的不是買賣。
賈平安走出了茶屋,準備回家。
徐小魚跟在後面,突然低聲道︰「郎君,有人在盯著咱們。」
「誰?」
「好像是個外藩人。」
賈平安笑了笑,「不搭理。」
身後,一個吐蕃人正在緩緩跟著。等賈平安出了東市後,這才跟上來,「武陽侯。」
賈平安沒回頭,輕輕喝道︰「走!」
阿寶的加速堪稱無敵手,讓賈平安不禁唏噓不已。
——蕭良娣,多謝了。
「武陽侯!」
那吐蕃人小跑追趕。
前世賈平安也做過生意,知曉在賣方市場時的一些事兒。
比如說那等稀缺的貨物,你就算是售後差些意思也沒人管,就算是店大欺客也沒人管。
你要敢說店大欺客……
慢走不送!
你的生意咱們不做了。
「武陽侯!」
陳二娘獨自在朱雀大街上策馬而行,見到賈平安後,眸色復雜。
賈平安勒住阿寶,笑吟吟的道︰「二娘。」
久違的一聲二娘讓陳二娘的眼中多了水汽。
「負心人!」
賈平安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的躺槍。
「武陽侯!」
那個吐蕃人跌跌撞撞的跑來,到了馬背後下意識的伸手去抓阿寶的尾巴。
呯!
阿寶一馬蹄飛去。
吐蕃人反彈倒地。
一開口。
噗!
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