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被賈平安在外面看了一眼,那一眼冷冰冰的,所以就縮了。
但女子報仇從早到晚啊!
所以揪住賈平安的錯處就開始猛攻。
可誰曾想……
賈平安回頭看了她一眼。
「棒槌!」
貴婦面色發紅,欲言又止。
「來人!」
慶源卻冷冷的道︰「送他們出去!」
賈平安突然笑了起來,「你早就知曉我的身份,卻故弄玄虛說什麼劍眉主殺伐,又說什麼殺人太多有報應。此乃大爭之世,你不殺人人便殺你,征戰殺人盈野又如何……大唐的神靈莫非便不再護佑?若是如此,這神靈為何供奉?」
兩個道人上來。
陳冬冷冷的道︰「離遠些。」
徐小魚躍躍欲試的道︰「許久沒殺人了。」
這……兩個道士退了。
「今日有惡人在,貧道要閉關了。」
慶源起身。
「閉關?」
賈平安笑道︰「你能見到道尊?或是你能見到誰……賈某雖然不喜管閑事,可卻也無法坐視騙子橫行。」
那個貴婦激動的道︰「我半年前就來了,先說是有小人作祟,讓夫君不喜,我便給了好些錢財;接著又說我面色發黑,怕是有血光之災……再過一陣子,又說我面帶晦色,怕是要撞邪……我一次給的錢比一次多,事也越來越多……這是為何?」
「因為你是棒槌!」
賈平安淡淡的道︰「你若是沒錢也就哄一次,既然有錢,那他自然要勾著你,讓你時刻心慌意亂,漸漸的就對他敬若神明,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最愚蠢的便是……他說你不該吃飯,你就會絕食……」
棒槌!
慶源轉身。
「拿了他!」
賈平安示意兩個婆娘帶著孩子出去。
「沖啊!」
老大在叫喊。
兜兜嚷道︰「我不出去,阿耶,我不出去……」
陳冬一把揪住了慶源,喝道︰「此刻交代還能免受皮肉之苦!」
慶源淡淡的道︰「對貧道下手,自然會有報應。」
陳冬哆嗦了一下。
「報應?」賈平安指指里面,「夏活去搜一搜。」
夏活進去,沒多久就驚呼,「好多錢。」
慶源冷笑,「那些都是為了修葺道觀積蓄的錢財……」
「至為可笑!」
賈平安淡淡的道︰「問問那些人,自從來尋了慶源後,原先的麻煩可都消散了?」
慶源面色慘白,「那是緣分。」
「那賈某打斷你的腿可是緣分!」
賈平安突然喝道︰「說!」
「是……貧道原先……」
「不見棺材不掉淚!」賈平安見他猶豫,就拍拍手。
徐小魚上前,賈平安吩咐道︰「去一趟百騎,就說我的吩咐,讓他們出幾個人來徹查此處。」
「武陽侯!」
慶源跪下,「貧道……貧道原先只想哄些錢財……可……可她們太好騙了,貧道收不住手。」
貴婦柳眉倒豎,「賤狗奴!」
她沖上去劈手就是一巴掌,大概是損失的錢財太多了些,所以依舊不解恨一腳踹去。
「嗷!」
慶源捂著慘嚎。
貴婦眼中凶光四射,「這半年老娘日夜煎熬,竟然是被騙了。」
她雙手成爪,就這麼抓了過去。
「啊!」
女人對九陰白骨爪都是無師自通的嗎?
賈平安看了兩個媳婦一眼,心想要是哪日她們一起暴動……
貴婦福身,「多謝武陽侯,先前在外面時……奴卻失禮了,若是不棄,奴請二位夫人一聚。」
賈平安打個哈哈。
慶源剛想起身,賈平安指著他,「跪好!」
慶源一個哆嗦。
「令人去尋了金吾衛的來。」
今日好歹也算是積德了,賈平安隨後帶著妻兒就在附近轉悠。
……………………
中午,狄仁杰去了東市。
「滌煩茶屋……」
他一路問了過去,但大多人都很是詫異的看著他。
——你竟然不知道滌煩茶屋在哪?
「難道那地方很出名?」
他到了長安後也沒好好的逛過,此刻正好慢慢欣賞。
「排隊!」
一聲斷喝,讓正在看雜耍的狄仁杰不禁回身看去。
前方一家店鋪外面,此刻排起了長龍。
「這是買什麼?」
狄仁杰好奇,踮腳看了一眼。
「我要十斤!」
「每人一次最多一斤,十斤……你想得美!」
狄仁杰看到了牌匾。
「滌煩茶屋。」
這是何物?
他好奇的跟著排隊。
前方的隊伍太長了,有人喊道︰「尿急!」
一個大漢上前,隨即頂替,那人撒尿回來後,給了他幾文錢。
這是……代為排隊的報酬?
還有人在邊上悠哉悠哉的看著熱鬧,前方有人喊道︰「到了到了。」,這才慢條斯理的過去。
黃牛黨提前問世了。
輪到了狄仁杰時,他問道︰「這是何物?」
伙計樂了,「你不知何物還來買?這是茶葉。」
茶葉!
狄仁杰看了一眼。
里面堆疊著滿滿當當的油紙包,伙計們來回穿梭,送貨的送貨,收錢的收錢。
「多少錢?」
伙計隨口道︰「我家的茶分三等,第一等五百錢一斤,第二等五千錢一斤,第三等一萬三千錢。」
狄仁杰干咳一聲,「肚子疼。」
可伙計大概是見多了這等情況,很是客氣的道︰「客人只管去,回頭再來。」
多體貼!
狄仁杰悄然退去。
一萬三千錢!
就算是最便宜的五百錢也算是高價。
小賈這是賣的什麼茶葉?
狄仁杰尋了個排隊的男子試探,「這五百錢一斤也太貴了吧?」
男子看了他一眼,「貴?這茶天下獨一份,貴?你沒喝過吧?」
狄仁杰搖頭。
男子的優越感再也壓不住了,淡淡的道︰「這茶不知是如何弄的,茶湯讓人一見忘俗,嗅一嗅雅香撲鼻,再喝一口,那股子幽香……」
狄仁杰懵了。
五百錢一斤……可市面的其它茶葉從數錢到三五百錢不等。這里最低的就是五百錢,中檔直接飆升到五千錢……一萬三千錢,那得是權貴有錢人才喝得起的吧。
小賈這個生意……不得了。
狄仁杰回想起了賈平安的話。
——要穩住!
「給我來半斤!」
前方已經白熱化了。
看這個樣子,每日賣個數百斤輕而易舉。
一天能掙多少錢?
狄仁杰想到自己說要出門尋事做……
難怪小賈當時看我的眼神不對。
老賈家不差你一家子的飯菜!
但!
狄仁杰回到了道德坊,剛進了賈家。
「狄郎君來了。」
杜賀很是恭謹的拱手,「狄郎君可要用飯?」
「這中午也吃?」
大唐是兩餐制,這幾日狄仁杰已經很不解了,但不好意思問。
杜賀笑道︰「郎君說了,朝食與晚飯相隔太久,人扛不住。又擔心狄郎君會覺得不自在,這幾日的午飯就簡薄了些……」
簡薄!
這幾日的飯菜吃的狄仁杰已經忘卻了自己會做飯的事兒。
太美味了。
「阿耶!」
「沖啊!」
杜賀微微一笑,「大將軍回來了。」
狄仁杰不禁莞爾。
賈平安一家子回來了,見狄仁杰在,他隨口道︰「可去了東市?」
狄仁杰點頭,「那個生意……」
「賈家的。」
賈平安笑眯眯的道︰「懷英兄可把賈某當做是友人?」
「當然。」
「我是長孫無忌一伙的對頭,壞了他們不少好事。山東門閥曾想拿我來作伐,下山撿便宜……我叫皇後阿姐,皇後的對頭也是我的對頭……」
狄仁杰只覺得頭皮發麻,「你……」
「可是懼了?」賈平安微笑。
狄仁杰搖頭,「我不懼這些。」
「那便幫幫我。」
賈平安拍拍他的肩膀,隨後進去。
「可我的謀劃並不出眾。」
「會出眾的。」
狄仁杰不禁笑了,「那……我就給你出些餿主意!」
……
「新羅人慌了。」
李治目光炯炯,「大唐以前有求必應,金春秋得意洋洋。如今大唐冷眼旁觀,金春秋慌了。」
「是好事!」
長孫無忌說道︰「吐蕃大敗之後,祿東贊會繼續舌忝傷口,而突厥和高麗便是大唐的目標。如今大唐兵精糧足,突厥依舊苟延殘喘……老臣以為當先擊突厥,以免漸漸勢大。」
每當突厥勢力漸漸龐大時,大唐就會出兵,一次次的消磨,就像是野草般的,割了復生。
李治點頭。
吐蕃太高,一路荒涼,大唐若是想攻打的話,補給太難了。
突厥想剿滅也很難,大唐從先帝時就在打,眼看著打散了,可沒多久又能重新聚起來。
大唐攻打突厥更像是割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而高麗卻不同。
高麗人據城而居,一旦攻下,大唐就能據城而守。
而且大唐還有移民的招數。歷史上李治滅了高麗,旋即把高麗人遷徙出去……後續那些厚著臉皮給自己認祖宗的……一言難盡。
呵呵!
所以高麗但凡滅了,就不能反復。
但高麗有城池,不好攻打,這也是要考量的事兒。
一旦清理了高麗……
「隨後便是吐蕃,突厥。」
大唐能騰出一只手來,兩只手組合拳才更有力。
李治想清楚了戰略,說道︰「突厥那邊……讓程知節去。」
呃!
皇帝竟然連續派了程知節出擊兩次。
「蘇定方為前軍總管。」
皇帝栽培蘇定方的用意堪稱是昭然若揭啊!
但蘇定方也六十多了。
「副大總管……王文度。」
王文度原先是水軍副都督,跟隨先帝征討過高麗。
這個安排無懈可擊。
群臣並無異議。
李治晚些回了後宮。
「要打突厥?」
武媚揉揉眉心。
「突厥人就像是野草,不管不顧,很快就能生長起來。」
李治喝了一口茶水,皺眉。
怎麼比朕那里的好喝?
「野草嗎?」武媚若有所思,「那便該隔一陣子就去割一茬。」
李治點頭,「你不割他們,他們就會來割你。」
「五郎呢?」
「在後面看書。」
武媚得意的道︰「五郎好學,臣妾再沒見過他這等孩子,捧著書就看……」
「叫來。」
兒子好學,老子心情就愉悅。
「見過阿耶!」
李弘來了,手中還帶著書。
李治皺眉,「莫要做了書呆子。」
李弘應了。
「看什麼書?」
李治要了這本書來,一看……竟然是故事集。
他看了一眼,抬頭道︰「寫了什麼?」
李弘說道︰「今日看的故事是說有一個男子掉下懸崖,在半山腰的樹上掛住了,山頂來了個和尚,男子喊︰大師救我。和尚說︰你上來些我才夠得著。于是男子就爬啊爬,他半途爬不動了,就喊︰大師快救我。和尚搖頭說還是夠不著……男子就這麼一步步的爬了上來,呵斥和尚︰你為何不救我?」
這個故事……
李治放下書,若有所思。
李弘一口氣說了許多,累的不行,歇息一下繼續說道︰「和尚說……說懸崖那麼陡峭,我救不了你。男子大怒,呵斥他,說你既然救不了我,為何要幾次三番的說再往上些?和尚說……我只是給了你希望,救你的是你自己啊!」
李治看了武媚一眼。
「許多時候,人唯有自救。」
武媚笑了起來。
她一直坎坷著,從在家中到後續進宮,再到變成了先帝的無子嬪妃,進了感業寺……誰來救她?看似李治出手救她,可若是她沒有積極的自救,又有何用?
李治想到的是自己。
從小就是小透明,幾個兄長打生打死,他整日和小老鼠似的飛速穿行,不敢滯留。但他從未停止過努力。
讀書,請教,琢磨……
當幾位兄長全數倒霉後,先帝才發現,原來這個兒子竟然這般出色。
不努力,機會來了你也抓不住,窘境永遠都不會改變。
「這個故事說了什麼?」李治含笑問道。
李弘想了想,「不知道,好像和尚是騙子。」
武媚捂嘴笑。
李治搖頭,「這個故事是說,許多時候旁人無法幫助你,你唯有自助,明白了嗎?」
皇帝就是個孤獨的生物,別想著誰來幫你,當你生出了這個念頭後,危機就來了。
要強大!
「是。」
李弘應了。
「誰弄的這個?」
李治問道。
武媚說道︰「是平安弄的,說是冥思苦想,給家中的兩個孩子弄了好幾本,上次來給了五郎一份,五郎每日得閑就看看,晚上要看一個故事才肯睡。」
李治點頭,隨即走了。
到了前面,他沉聲道︰「叫沈丘來。」
沈丘來時,李治抬頭,淡淡問道︰「賈平安最近在作甚?」
「最近他頻繁說是編書,隨後多是回家,據聞在家帶孩子。」
李治不動聲色,「听聞有人強闖禁苑?」
這個話題轉的太快,沈丘愕然,「是。」
所謂的強闖,不過是幾個紈褲子弟喝多了發酒瘋。
李治淡淡的道︰「殺了!」
沈丘身體一震。
回過頭他看了那幾人的身份,發現其中兩個是最近為褚遂良發聲的官員子弟。
帝王!
隨後賈平安就接到了命令。
「右虞侯軍總管。」
賈平安心中一喜,「誰是大總管?」
內侍說道︰「盧國公。」
老程啊!
跟著老程別的感受不到,就一個︰穩!
其實就是苟!
老程的銳氣跟隨著年紀不斷在流逝,當然,他自己是不肯承認的。
賈平安熟練的塞錢,內侍熟練的把手收進袖子里,再出來時,空空如也。
呃!
這動作是不是太熟練了?
內侍有些尷尬,「蘇將軍為前軍總管,副大總管乃是王文度。」
老蘇也去?
賈平安不禁暗喜。
老蘇和他堪稱是珠聯璧合,二人上次在吐谷渾聯手殺的天翻地覆。
王文度?
賈平安呆滯了。
「武陽侯這是歡喜狠了吧。」
內侍笑了笑。
大唐官員是聞戰則喜,賈平安的反應倒也不奇怪。
「平安!」
狄仁杰覺得賈平安的反應大了些。
「無事。」
賈平安的腦海里全是王文度的點滴資料。
程知節大半生榮耀,可臨了臨了卻栽了跟斗,而罪魁禍首就是這位王文度。
是了!
就是這一戰。
但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賈平安不大記得清了。
「王文度!」
賈平安眸子微縮,冷冷的道︰「耶耶看你如何跳梁。」
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老程晚節不保啊!
此戰之後,程知節老臉丟盡,幸而逃月兌死罪,但也只能黯然退隱,一直到離去。
「兄長!」
李敬業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老虎來了。
「去問英國公!」
他很忙。
高陽發狠了。
「再懷不上……不可能懷不上!」
賈師傅在風雨中飄搖著。
賈平安出了臥室時,肖玲面紅耳赤,指著邊上的木棍子說道︰
「武陽侯……我尋了根拐杖。」
你確定要羞辱我嗎?
賈平安緩緩走出去。
李敬業鼻青臉腫的來了。
「被誰打了?」
「盧公。」
老程越發的暴躁了。
這不是個好消息。
隨後進宮。
「突厥人最近在西域不斷窺探,安西都護府那邊的移民一夕三驚。」
李治的語氣變得尖銳起來,「移民移民,不能保護移什麼民?百姓不安,隨後書信往來,後續誰願意前往!」
主辱臣死!
群臣低頭。
皇帝提出要求了。
「阿史那賀魯靠的是什麼?靠的便是寬闊的草原,可草原再寬闊,也攔不住朕的虎賁們!此次出征……不勝不歸!」
將領們轟然應諾。
長孫無忌起身道︰「糧草足夠,諸位只管奮力廝殺,若是因糧草短缺導致敗績,老夫領罪!」
兵部任雅相說道︰「兵部已經準備就緒,若是出錯,老夫領罪!」
李治起身,「朕在長安等著諸位將軍凱旋!」
皇帝目光炯炯!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