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為了自家夫君,不要臉也罷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看著那幾個貴婦遠遁,高陽關掉窗戶,回身笑道︰「這些人整日無所事事,就知道說人長短。今日我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這個娘們越發的跋扈了。

賈平安跪坐在對面,「少動手,多動口。」

高陽走過來,坐在案幾上,伸手挑著他的下巴,讓他抬頭……

半晌,她喘息著坐下,眼波流傳,「宰相們也知道隱戶危害社稷,可他們自家也少不得這些,否則哪來那麼多錢財?」

「以前沒人去觸踫隱戶之事,皇帝此次莫名其妙的發作了,我覺著有些古怪。」

原來如此?

隱戶不只是大唐有,從春秋戰國時就多不勝數,前漢更是不少。

損公肥私的事兒干起來最沒有壓力,越干越來勁。

而那些門閥世家自然少不得這個,想想當初老李家造反,那些門閥世家紛紛響應,不管是兵器糧草還是人手,要什麼有什麼,頃刻間就組成了大軍,一路橫掃。

這便是世家門閥的力量。

你要說納稅……那真是個笑話。

誰敢去他們家清查戶口?

誰敢去他們家中清查田地?

所以門閥世家的勢力越來越膨脹,而帝王卻越來越無力,楊廣干脆橫下一條心︰朕就是剛!

贏了唯我獨尊,輸了身死國滅。

老李家深諳此事,從李淵開始,實際上就不斷在削弱世家門閥的實力。直至到了李治這里,他和武媚聯手,雙劍合璧,砍得那些世家門閥遍體鱗傷。

「郎君,莫要去管這些事,下次你直接裝病。」

高陽敲打著案幾,覺得自家郎君太實誠了,「皇帝都是狡猾的,你莫要輕信。」

「你這算不算是吃里扒外?」

高陽一怔,「當然不算。」

「為何?」

高陽理直氣壯的道︰「你是我的郎君呀!」

……

宋不出在道德坊堪稱是宗師般的威望,隔三差五就有人來請教他關于養豕的事兒。

可今日人卻一個都沒有。

宋不出去打听了一番,急匆匆的回家尋了杜賀。

「管家,他們說郎君得罪了天下人,不得好死。」

這話怎麼說的這般中二?

杜賀問道︰「這話誰說的?」

「好幾個都這般說。」

杜賀心中一冷,「徐小魚,去打探。」

無需打探,隔壁的王大錘來了。

「說是得罪了天下的寺廟,遲早死無葬身之地。」

杜賀面色慘白,「多謝了。」

他讓鴻雁去稟告此事。

「得罪了天下的寺廟?」

衛無雙不禁驚住了。

哪怕她在蔣涵的身邊歷練了數年,可听到這個消息後,依舊感到了懼怕。

寺廟的勢力有多大,她只是隱隱約約得知,但僅僅是她知道的那些邊角,就讓她為賈平安擔心不已。

「無雙,得罪就得罪了吧,大不了以後咱們家不去寺廟。」

蘇荷很淡定,甚至還想唱首歌。

「你不知那些人的勢力之大。」衛無雙面色凝重的道︰「他們交好權貴豪族,人手無數,田地無數……若是他們一起發作,賈家不值一提。」

蘇荷一怔,「無雙你想多了吧?哪有那麼強大?」

衛無雙認真點頭,「就是這麼強大。」

「可你沒去過寺廟吧?」

衛無雙搖頭。

蘇荷松了一口氣,「我可是感業寺的住持,我沒覺著自己有多大的勢力呀?」

衛無雙一拍案幾,「那是感業寺,不是外面的寺廟。感業寺里只有那些可憐的女人,而外面的寺廟里有許多和尚,還有許多種地的隱戶,你懂不懂?」

蘇荷嘆息,「無雙你為什麼要生氣呢?夫君說了生氣對孩子不好,以後孩子生出來也是個受氣包。」

衛無雙捂額,「我不想和你說話!」

「可我想啊!」

蘇荷興致勃勃的道︰「無雙你只想到了他們厲害,可夫君也很厲害呀!當初感業寺許多事,夫君輕松就解決了。」

「那是天下的和尚!」衛無雙拍打著案幾,猛地想到了受氣包,就輕輕撫模著案幾,仿佛案幾會發脾氣。

「天下的和尚很了不得嗎?」蘇荷很淡定的道︰「夫君定然能解決。」

「我不想和你說話!」衛無雙雙手捂住耳朵。

「無雙!」

「無雙!」

衛無雙覺得蘇荷的聲音就是魔音灌腦,瞪眼道,「你信不信我揍你?」

「我不信。」蘇荷挺著大肚子,得意的道︰「要不要打個賭?」

「賭什麼?」

「夫君若是不在意,你今夜就和我睡。」

衛無雙嫌棄的道︰「你晚上睡覺就像是蜘蛛似的纏人,讓人動憚不得,我才不和你睡。」

蘇荷用誘惑的語氣道︰「若是郎君慌慌張張的,我發誓在生孩子之前什麼都听你的。」

衛無雙心中微動,「說話算數?」

蘇荷拍著凶,顫顫巍巍的道︰「夫君說我是偉女子,自然說話算數!」

衛無雙看了她的凶一眼,「好!」

蘇荷得意洋洋的起身,「三花,去看看夫君可回來了嗎?罷了,我親自去迎。」

衛無雙冷冷的道︰「你就等著我收拾吧。」

生產前全听她的,那麼宵夜自然都沒了,那些大魚大肉也沒了,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

想到不能修煉的蘇荷抓狂的模樣,衛無雙心情愉悅之極。

可旋即她又想到了現實的威脅。

那些和尚會怎麼收拾賈家?

蘇荷一路去了前院,正好賈平安進來。

阿福第一個迎上去,父子倆互相揉搓了一番。

「怎麼出來了?」

蘇荷給個笑臉︰「我來迎接夫君。」

無事獻殷勤……

到了後院,衛無雙也出迎。

兩個女人相對一視,賈平安感受到了刀光劍影,不禁想躲。

「夫君!」

蘇荷甜笑道︰「夫君,先前道德坊不少人說咱們家得罪了天下的和尚,定然不得好死……」

衛無雙在看著賈平安。

打賭是一回事,她更希望此事只是個無用的威脅。

這個就要看賈平安的判斷。

所謂男主外,就是這個意思。

賈平安一怔。

竟然一起跳出來了?

但男人有事要自己扛,不要讓妻兒跟著憂心忡忡。

賈平安笑道︰「只是牢騷罷了。」

蘇荷得意的道︰「我說了什麼?無雙,你輸了,今夜咱們一起睡。」

衛無雙皺眉,「夫君,那些和尚可不簡單。」

「我知道,那些和尚與權貴交好,彼此間往來密切,若是他們鼓動那些權貴,我會有大麻煩。不過此事決斷的是陛下,和我沒關系。」

他安慰著妻子,心中卻在犯嘀咕。

那些和尚自然不敢去尋李治的麻煩,但拿他來殺雞儆猴還是沒問題的。

我危險了!

賈平安淡定的吃飯,飯後又和兩個妻子說話。

「無雙,睡覺去!」

蘇荷一臉的迫不及待,讓賈平安更是好奇。

和我睡不香嗎?

「你離我遠些啊!」

臥室里開始戰爭。

「別抱著我,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踹下去?」

「不信!」

「松手!」

「不松!」

「……」

賈平安去了前院。

「郎君!」

杜賀等人都在,神色凝重。

「先前有人來了道德坊,四處說郎君得罪了寺廟,佛祖定然會降罪。」

「那人可就是和尚?」

杜賀點頭。

「都去睡覺。」

……

第二天早上,等賈平安走後,衛無雙沉著臉,「昨夜夫君在書房許久,可見並無把握。」

蘇荷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你以為我和你一般,睡的和豕似的!」

蘇荷怒,「我何曾和豕似的?我若是豕,那你是什麼?夫君是什麼?咱們一家都是豕。」

衛無雙一拍案幾,「吵吵吵,夫君如今面臨危險,不去想辦法解決,吵什麼?」

蘇荷深吸一口氣,「不是你先吵的嗎?」

衛無雙氣急,「你昨夜纏著我一整夜,睡都睡不好,不沖你發火沖著誰去?」

「可我睡的很香啊!」

衛無雙真想一巴掌拍死蘇荷,她起身,「備車。」

「你去哪?」

蘇荷蠢蠢欲動的想跟著去。

衛無雙指著她,「但凡敢出門,回頭別想修煉!我此次說到做到!」

蘇荷昂首,「不修煉就不修煉。」

竟然這般硬氣?

二人去了前院,衛無雙吩咐道︰「備馬車。」

杜賀小心翼翼的問道︰「二位夫人這是去何處?」

「去玄奘法師處。」

馬車緩緩出了道德坊,蘇荷嘀咕道︰「玄奘法師和夫君有交情?」

衛無雙點頭,「上次法師為夫君出過頭。」

蘇荷不解,「那夫君為何不去求他?」

衛無雙白女敕的臉上多了惆悵,「求人不能多,你幫人多少,你就能求多少。情義越用越少,當對方的幫助多過了你給的情義時,你如何好意思去求人?」

蘇荷難得的擔憂了起來,「那咱們此去……是不是有些不要臉?」

衛無雙平靜的道︰「為了自家夫君,不要臉也罷。」

馬車一路到了大慈恩寺。

「檀越何來?」

知客僧上前問話。

杜賀下馬過來,「我家夫人有事求見法師。」

知客僧搖頭,「法師不見外客。」

車簾中傳來了衛無雙的聲音,「我家夫君與法師乃是舊交,如今夫君遇到了麻煩事,還請通稟。」

知客僧問道︰「你家夫君為誰?」

「賈平安。」

知客僧進去了,蘇荷嘀咕,「無雙,法師很威嚴,一般人請不動的。若是他不幫忙怎麼辦?」

「……」

……

玄奘已經開始翻譯經文了。

「法師!」

知客僧進來,玄奘抬頭,揉揉眼楮,「何事?」

知客僧看著堆積的經文,心中暗自敬佩,「法師,外面來了兩個婦人,說是賈平安的妻子。賈平安遇到了麻煩,她們來求助法師。」

玄奘的手停住了,「去問問。」

「是。」

晚些知客僧再來,「法師,那賈平安在雲陽縣清查隱戶,下手狠毒,引得佛門震動。」

玄奘可是去過天竺的人,對世情了如指掌。

「清查隱戶必然是皇帝的意思,寺廟里大多都有隱戶耕種,這些隱戶不繳納賦稅,一直是帝王的眼中釘。可佛門勢大,帝王也只能隱忍。」

玄奘揉揉眉心,「可帝王就是帝王,陛下此舉便是試探。權貴豪族和那些僧人不安,于是聯手,用威脅賈平安來向陛下施壓……」

「此事……」

邊上翻譯的僧人抬頭,「法師,佛門自然要有人供奉。」

玄奘眨動著眼楮,緩解著干枯的感覺,「何為出家?何為方外?」

他嘆息一聲,「你去傳我的話……」

……

百騎。

「好些人在罵百騎和武陽侯!」

程達面色慘白,「還有人說我百騎都不得好死。」

「慌慌張張的,怕什麼?」

明靜很是淡定。

程達由衷的佩服,「明中官竟然如此淡定,下官佩服!」

賈平安淡淡的道︰「她是道家。」

原來是神仙不同啊!佛門管不到道門,不是一個系統的……程達︰「……」

「有許多人說武陽侯乃是酷吏……」

明靜一臉我很頭痛的模樣,「我問過宮中識字的人,說前漢就有酷吏,那些酷吏大多不得好死。」

程達驚訝,「不至于吧?」

酷吏從來都是帝王的夜壺,不用了直接砸碎。

但我不是夜壺吧?

賈平安覺得自己應當是一把刀。

明靜愁眉苦臉的道︰「難道做事還做錯了?」

程達嘆道︰「那些和尚無人能制,武陽侯,要不……換個地方為官也好啊!」

「換個地方為官,當地就沒有寺廟了?」明靜覺得程達沒出息是必然的。

寺廟到處都是,書信往來間,賈師傅臭名遠揚。

大統領好像不妙啊!

百騎人心惶惶。

……

長安。

靜室中,幾個僧人在商議事情。

「皇帝令百騎去查探馬松之事,便是敲打我等,否則只需派一御史即可了事。」

一個大眼僧人怒道︰「我等虔誠修煉,要些人供奉又如何?皇帝這般刻薄,可是對我佛門不滿嗎?」

邊上的白淨僧人微笑道︰「不滿又如何?天下寺廟無數,僧人無數,難道他還能都打殺了?」

眾僧不禁都笑了起來。

「皇帝此事做的卻是過了些,不過他畢竟是帝王,不能直接頂撞。」大眼僧人冷笑道︰「那百騎便是他的惡犬,那賈平安便是他的刀,把那柄刀折斷了,也好讓他知曉佛門的厲害!」

白淨僧人沉聲道︰「要小心。皇帝看似軟弱,可最近一兩年卻不同了。前次貧僧和好友說話,他在朝中為五品官,說皇帝剛登基時頗為軟弱,對宰相們言听計從。可這一兩年卻漸漸強硬了起來……他畢竟是帝王!」

大眼僧人冷笑道︰「帝王又如何?得罪了天下人,帝王也坐不穩!」

白淨僧人口宣佛號,眉間多了慈悲之意,「讓他們多與俗世的人說說賈平安之惡,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而終,這是何苦來哉!」

大眼僧人不用手,雙腿一撐,人就站起來了,「貧僧這便去了。」

他出了靜室,叫來了些僧人,吩咐道︰「你等可去相熟的人家把此事剖析清楚,要讓他們知曉供奉之意……什麼隱戶,那是供奉我等的寺奴,說清楚,萬萬不可讓人誤解。」

「是!」

僧人們出發了。

大眼僧人回了靜室,笑道︰「我們若是全數動起來,帝王也得顫栗!」

「新明還不住口?!」

一直沒說話的老僧睜開眼楮,厲聲道︰「我等乃是方外人,俗世與我等無關,下次再听聞你輕蔑帝王,你便一路步行去漠南吧!」

徒步去漠南,這一路不知要遭遇多少艱難,這便類似于苦行僧。

大眼僧人有些懼怕,「是。」

老僧呼吸一松,「新明太過得意,此事之後禁足一個月。」

大眼僧人低頭,「是。」

老僧看了白淨僧人一眼,「新德你雖然聰明些,卻刻薄。如今皇帝和門閥世家貌合神離,我等方外人,殺雞儆猴收拾了賈平安即可,至于皇帝,自然有那些人去交涉。」

白淨僧人低頭,「可皇帝態度曖昧,賈平安歸來之後,竟然嘉獎百騎。這便是贊許之意,若是他把矛頭對準了方外,強行收了咱們的田地和寺奴該如何?」

「你以為他是傻的嗎?」老僧撫須,眼中多了譏誚之意,「前隋時,楊家靠著世家門閥起家稱帝,可一旦稱帝,從楊堅開始,無不把世家門閥視為生死大敵,最後如何?

到了本朝也是如此。記住了,我等方外人有些隱戶和田地不交稅而已,可算是大事?可能顛覆了江山社稷?」

新德身體一震,恍然大悟,「帝王最大的對頭是世家門閥,世家門閥存在之時,帝王不可能再豎立佛門這個對手,所以咱們高枕無憂。」

老僧點頭,平靜的看著兩個弟子,「記住了,咱們是方外人。站定了這個,咱們就立于不敗之地,一旦摻和了世俗興衰,不成即死。」

二人低頭。

老僧漸漸呼吸綿長。

幾縷陽光從外面投射進來,老僧突然說道︰「讓人去看看賈平安是如何應對的。」

新明起身,「我去!」

老僧皺眉,「你性子急躁……」

「師父,我此去不說話。」

老僧搖頭,「去吧。」

新明一路到了皇城外,見不少閑人在周圍游蕩,就知道大伙兒有志一同,都是想看看百騎的笑話。

而百騎的笑話就是皇帝的笑話。

「賈平安出來了!」

賈平安出來了,身邊還有一人。

「是太史令李淳風,怎地笑著出來了?」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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