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打是親,罵是愛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直至到了武媚那里時,李治依舊還記得老將們興奮的模樣。

「和親……哪怕朕是帝王。人說帝王無情無義,可朕也不喜見到宗室女人外嫁。」

李治坐在床邊,看著襁褓中的李弘,嘴角微微翹起。

在那次談話之後,李治漸漸把一些朝中的事兒告訴她。

「其實……女子並不喜外嫁外藩。」

武媚輕輕抱起襁褓,「臣妾听聞嫁到外藩的公主並不快活,可入鄉隨俗,也只能如此。」

「今日賈平安和柳奭發生爭執,賈平安斷定祿東贊不敢噬主,必然會為贊普求朕冊封,柳奭卻持相反姿態……」

武媚眼前一亮,「如何?」

「使者求冊封,並求和親。」

李治笑道︰「許敬宗指責柳奭不懂裝懂,誤導朕。」

武媚嘆道︰「忠心耿耿的臣子還是不少。」

「是啊!」李治說道︰「宇文節最近態度曖昧……」

「陛下,此人不可靠。」武媚皺眉分析道︰「宇文節臣妾記得當年曾把江夏王的私事告知先帝,被先帝倚重……他看似忠心耿耿,可先帝駕崩後,就靠攏了長孫無忌。此刻再想回來……陛下,這便是牆頭草。」

李治頷首,「你說的沒錯,他確實如此,朕也不準備接納他,便讓他自生自滅。」

「陛下英明。」

「你那阿弟油滑,今日湊巧在朝堂之上,卻不肯說話。直至談及和親,這才暴起,和柳奭爭執不肯罷休。」

這個小子!

武媚的眉間多了狠色,李治不禁樂了,「後來李勣和許敬宗幫腔,壓住了柳奭。可沒想到隨後老帥們卻求見,直言和親之非。朕也不想讓宗室女遠嫁,如此,便罷了和親之事。」

「果真?」武媚挑眉。

「當然。」李治接過襁褓,「賈平安有句話深得朕意,和親只會讓異族覺著大唐軟弱,而刀槍卻能讓他們清醒。」

武媚笑道︰「這話提氣,臣妾听了都覺著精神一振。」

李治看了邊上的邵鵬一眼,「可還盡心?」

邵鵬脊背發寒。

「邵鵬做事還算是勤勉。」武媚起身,把李治送到了門邊。

「回頭朕再來。」李治回身,眉眼間看著多了溫柔。

他走在宮中,想著的卻是朝中之事。

「陛下,皇後在前面賞花。」

王忠良一溜煙跑來,帶來了最新消息。

「繞過去!」

李治一行人從左側繞了個圈子走了。

王皇後帶著李忠在那里賞花,可卻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怎地還沒來?」

半個時辰後,王皇後被太陽曬的頭發暈,「去看看。」

有人去打探,晚些回來,「皇後,陛下從邊上走了。」

渣男!

王皇後怒了。

「去問問外面,太子之事何時能定下來。」

太子之事已經定下來了。

第二天朝中就議了此事,李治同意,長孫無忌等人點頭,沒有誰能阻攔。

于是擇日冊封後,東宮就多了新主人。

明靜在觀察賈平安。

「告訴雍州那邊,大案子都要報上來,另外,咱們的人得去長安和萬年兩縣詢問每日的治安,要兄弟們敏銳些,發現有價值的消息就趕緊送來。」

賈平安把事情交代了下去,隨即就無事可做了。

回身,他見明靜在盯著自己,就模模臉,「雖然某長得俊美,可卻不吃窩邊草。」

明靜問道︰「太子立了,卻不是武昭儀的孩子,你慌不慌?」

「某慌什麼?」賈平安笑了笑,「誰是太子……某效忠的是陛下,太子和某有何關系?」

這話忠心的爆表了。

明靜看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不放過,可卻看不到一點虛假。

——別說是李忠,就連李弘哥都給他一個孝字。啥意思?就是讓那小子別惦記著權力,一心孝順父母。

明靜納悶了。

這人竟然真的不在意太子成了王皇後和小圈子的囊中物。

他難道就不怕死?

也不對,當時沖進道觀抓捕她時,賈平安就被團團圍住,活月兌月兌的一個怕死鬼。

男人果然是千變萬化,能伸能屈。

賈平安起身準備出去。

明靜想到了先前的話題,就問道︰「窩邊草是何意?」

「窩邊草……就是同僚中的女人。」

這是說賈師傅對她沒興趣。

明靜咬牙切齒的道︰「我稀罕你嗎?」

賈平安打個哈哈就出去了。

可沒想到路上卻遇到了鄭遠東。

鄭遠東見到賈平安就下意識的想躲,然後一想某沒犯事兒,為啥要躲?

他微微昂首而來。

「有事?」賈平安手有些癢,心想趁著這個時候捶鄭遠東一頓,以後等長孫無忌倒台了,這筆賬也沒法算。

鄭遠東冷笑道︰「惡貫滿盈,小心後報。」

呵呵!

這個死臥底,竟然當眾明志。

看看邊上那幾個想看八卦的官吏,他們巴不得賈平安和鄭遠東打起來。

隨後鄭遠東就越發的得了長孫無忌等人的信任。

手段不錯,可惜……

賈平安覺得鄭遠東就是個無名英雄。

理由……

李治是個頗有抱負的帝王,他在自家舅舅的身邊埋了個暗線,等事情了結後,這個暗線自然不能在光明中行走。

臥底沒有人權的!

賈平安的腦海里飄來了這句話。

「上課了!」

人渣學生們依舊活力四射。

看看楊淵,拿著一張字帖看的如痴如醉,還伸手在虛空中模擬著筆畫。

看看人渣滕,正在和尉遲循毓說著自己昨夜的豐功偉績,那猥瑣的模樣,李治來了也認不得!

「上課了!」

賈平安用戒尺拍打了一下桌子。

眾人肅然坐好。

李元嬰甩了一下頭發,「先生辛苦了。」

這個人渣,犯事後第一個甩鍋。

「今日說說天文。」

天文課賈平安上的天馬行空。

「……月亮上沒有嫦娥,沒有桂花樹……」

逆反少年楊彥舉手,「先生,可祖輩相傳月亮上就有桂花樹,天氣好了還能看見。」

咻!

粉筆飛了下來,在楊彥的額頭上斷成兩截。

「某教過你等什麼?植物要活下去,必須有嚴苛的條件。」

楊淵爭辯道︰「可誰知道月亮上能否活桂花樹?說不定上面和咱們這里一樣。」

人渣學生們都在看熱鬧。

賈平安冷笑道︰「可月亮距離咱們這里何止千萬里,千萬里之外的桂花樹還能讓你等看見……特娘的,那得多大?那不是桂花樹,是樹妖!」

呯!

楊淵拍了一下腦門,「是呀!若是能看到桂花樹,那得多大?」

人渣們驚嘆,「果然是先生,一針見血啊!」

一群人渣蠢貨!賈平安繼續講課。

「太陽是世間的神靈,沒有太陽,就沒有生命。太陽上有什麼?為何能持續發光發熱……」

這是今日的課外作業。

「下課!」

賈平安把教科書夾在腋下出去,見郝米在外面跪坐著記錄,就嘆息一聲。

李元嬰跟出來,問道︰「先生為何嘆息?」

賈平安指著郝米說道︰「旁人是尋機學習,和鑿壁偷光一般的刻苦,可你等卻是有了機會不好好學。」

人渣!

李元嬰肅然起敬,「回頭本王就借他幾根蠟燭。」

賈平安加快了腳步。

「先生。」李元嬰神色肅然,「先生,本王有危險。」

「什麼危險?」賈平安覺得人渣滕這等人應當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沒人搭理的貨色。

李元嬰認真的道︰「本王最近發現……被人跟了。」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你這是被人垂涎了吧,不錯。」

李元嬰模模自己的臉,才知道賈平安這話的意思。

「本王不好男風。」

賈平安事情多,擺擺手就走了。

李元嬰回到了家中,蔡卡迎上來,低聲道︰「殿下,今日去采買的人,被人套話了。」

「套了什麼話?」李元嬰邊走邊問。

蔡卡跟在身側,「問殿下喜歡什麼,就是問吃喝玩樂這等事,特別問了殿下可喜歡……玩女人。」

淦!

李元嬰仰頭看著天空,「誰想弄本王?」

他感到了危機。

他就這麼坐在書房里,往日興致勃勃的新學教材也沒了心情看。

他拿出一張紙……

——半月前,有人問他可想玩男人!

一旦應了,名聲臭大街。

——十一日前,有人請他去青樓,席間套話,引導他對皇室不滿。

這是挖坑!

——八日前,有人送了歌姬。

這是送奸細!

——五日前,有人跟蹤他。

——昨日,府外有人窺探。

——今日,府中采買的僕役被套話。

這一步步逼的他喘不過氣來。

「是誰?」

賈平安教過排除法,李元嬰一個個的排除……

「皇帝……不能,皇帝若是要弄我,只需我在食邑的臭名聲就足夠了,無需畫蛇添足。」

他咬著筆桿思索著。

排除法是個好法子,他想到了第二個可能。

「本王在長安城中並無對頭。」

他真心的沒對頭。

在宮中時他裝無害,十一歲去了封邑後,就如同月兌韁的野馬,專門干些不大的壞事。

但那些事無傷大雅啊!

誰會因此而恨上他了?

所以他排除了仇家這個選項。

至于母親那邊就更不可能了。

那麼……

是誰要動宗室子?

他額頭冒汗了。

拿著毛筆的手在顫抖。

「本王都裝傻了,為何還不肯放手?」

「是誰?」

能對宗室子動手的人,只有門閥!

而且必須要皇帝點頭。

所以他們在收集李元嬰的把柄。

也就是說……

「本王危險了。」

李元嬰深吸一口氣,「備馬。」

「殿下還要出去?」

李元嬰點頭,慘笑道︰「此去若是不妥,你等就各自散了吧。」

蔡卡呆滯了。

「殿下!」

他跪在書房外面,目送著李元嬰出去,泣不成聲。

這一去,滕王危矣!

晚些李元嬰令人去百騎,邀請賈平安喝酒。

「武陽伯說沒空。」

李元嬰捂額,知曉自己並不值當賈平安冒險。

「告訴他,本王是他的學生。」

晚些,賈平安出了皇城。

「見過先生。」

賈平安不肯出來,就是因為不值當。

人渣滕遭遇了危機,這個屬于意外。

賈平安到現在依舊不知道長孫無忌為何要那那些人來開刀。

那麼就假想為威脅。

長孫無忌等人要拿宗室有威脅的人來開刀,其中高陽就是一個。

可高陽現在月兌險了,此次行動的影響力驟然下降。

如此尋一個新人就成了長孫無忌的首要任務。

而看遍長安城,李元嬰這個禍害就像是燈塔般的閃閃發光。

拿下李元嬰對長孫無忌的名聲有好處,堪稱是為民除害。

如此,就弄他!

李元嬰很敏銳的察覺到了危機,可他沒有幫手。

「先生,從半月前開始,就有人在誘惑本王玩男人,玩女人,還送奸細進家,誘惑家中僕役,收買消息,本王覺著……怕是不妙了。」

「是不妙了。」

這里是長安食堂。

伙計送上了茶水就離去。

「外面有人看守,武陽伯放心。」

「先生救我!」伙計一出去,李元嬰就拱手求救。

這一次他並未自稱本王。

「某的判斷……」

賈平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覺得鹽放多了。

「是有人要弄你。」賈平安當然不會說出長孫無忌在背後操盤,李治默許這等格局,否則李元嬰會被嚇尿。

「誰?」李元嬰問道。

「你知道了可有好處?」賈平安喝了一口茶,覺得李元嬰失去了分寸感。

李元嬰拱手,「多謝先生。」

可怎麼自救?

李元嬰仰頭喝了茶水,然後拱手,「請先生救我。」

李元嬰不是李治的打擊目標,只是附帶的。所以賈平安覺得這真的不是事︰「要讓陛下看到你的價值。」

「價值?」李元嬰不解的道︰「什麼意思?」

「你算賬出色,皇室的產業也需要一個讓人放心的賬房。」

賈平安又交代了幾句,隨後離去。

「某沒帶錢,晚些你結賬。」

李元嬰坐在那里,良久,似笑非笑的道︰「先生果然是洞若觀火,只需幾句話就知道了本王的困境。本王的價值……」

他起身,隨即求見皇帝。

晚些他被帶著進宮。

路上他不時看看左右,遇到美貌的宮女也會挑眉,卻不敢逗弄。

內侍見了不禁搖頭,暗罵一句人渣。

晚些見到了李治,李元嬰跪下,「臣願意為陛下算賬。」

李治一怔,旋即笑了笑,「這是為何?」

李元嬰說道︰「臣原先愚鈍,四處為禍,如今來到了長安,得了陛下的教誨,臣幡然醒悟了,要做一個對大唐有益的宗室。而臣所學不多,算賬卻還是不錯……」

一旦成為了李治的賬房,那便是自己人。

誰再想動他就不可能了。

先生果然是本王的救星!

這掃把星……分明就是反著來的。

李治沉吟著。

帝王沉吟,你就得表態。

別特娘的等著帝王來問你。

這是小透明李元嬰的經驗。

他抬頭道︰「臣從不交友,直至進了長安,這才有了些同窗。」

我絕對無害!

本事不大,還無害,只求富貴……

這等人就是天生的棋子。

皇帝,把俺上了吧。

不,是把俺弄上棋盤去吧。

李元嬰光棍的讓李治臉頰抽搐。

長孫無忌想連帶李元嬰一起弄了,他略微知道,不置可否。

可沒想到這個宗室人渣竟然察覺了,並當機立斷來投誠。

宗室……

他在宗室中的威望並不高。

想想,宗室里有李道宗這些名將在,他這個小年輕……若非是投胎技術好,若非是兄長們把自己作死了,他如今也和李元嬰一般是個小透明。

所以他需要班底。

「你且回去。」

帝王要用人,定然要讓他心中沒底才行。

「陛下!」

——皇帝不答應你就哭!

這是賈師傅給他的建議。

李治被他哭的肝疼。

「陛下啊!」

這嚎哭聲悲愴,門外的內侍都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

這是覺得朕駕崩了?

李治起身,「滾!」

「多謝陛下!」

李元嬰狂喜。

李治覺得這個人渣變聰明了,就問道︰「朕叫你滾,你為何高興?」

李元嬰說道︰「打是親,罵是愛,愛到深處用腳踹。陛下罵臣,這便是愛!」

這人……

「這話誰說的?」

「武陽伯。」

李治擺擺手。

李元嬰一路回家。

「殿下!」

蔡卡帶著一家子僕役在等著壞消息,有人甚至準備了細軟,一旦不對勁就拿出去存起來。

「準備酒菜。」

李元嬰神色輕松。

蔡卡忍不住問道︰「殿下,陛下那邊如何說?」

一群僕役都眼巴巴的看著李元嬰。

他笑了笑,「從明日起,本王就是宮中的賬房了。」

蔡卡像是一愣,接著抽了自己一耳光,「上天保佑啊!老天開眼!」

他跪在地上沖著天空朝拜。

一個僕役起身就跑。

「張武,你跑什麼?」

「要拉,哎喲!」

這人站在那里,雙手捂住了臀部。

一陣不堪的聲音後,腳邊多了些東西。

「是銀子!」

蔡卡沖過去拳打腳踢,「殿下對你如此,你竟然敢吞了銀子!」

張武捂著說道︰「某沒吞,只是塞了進去。」

「打!」

一陣暴打後,蔡卡氣定神閑的去了書房。

李元嬰把那張紙點燃了,灰燼用腳踩散。

「是先生救了本王。」

「武陽伯?」

李元嬰點頭,「那邊要對付的不只是本王,若是此次尋不到去處,本王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武陽伯公侯萬代!」蔡卡虔誠的祈禱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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