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對皇帝有大好處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賈家的屋子都拆了重建,兩兄弟在道德坊里租賃了一個宅子住下。

「平安,說是要弄半年呢!」楊德利有些不舍,來回多次搬了許多壇壇罐罐回來。

「半年就半年吧。」賈平安無所謂,就是花錢如流水,讓他有些頭痛。

高陽又來了。

她的小馬鞭上瓖嵌了幾塊寶石,暴發戶的氣息讓賈師傅很羨慕。

「皇帝窮了。」

皇帝窮了。

咬牙給了兩萬五千貫後,據聞皇帝晚飯都沒吃。

宰相們求見。

一番眼色之後,李勣起身道︰「陛下,修建養濟院之事……臣以為本該是尚書省之事,臣並未察覺孤老無所養之弊端,有罪。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由朝中出錢。」

長孫無忌微笑道︰「是啊!陛下發了內帑二萬五千貫,殊為不易……臣等都感知了陛下憫民之心。但宮中也不易,先帝駕崩,要花費許多,明年改元冊封也要花銷不少,還是朝中出這筆錢吧。」

李治鼻子一酸,不禁有些難過。

先帝駕崩後,他要花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可養濟院之事他既然說出了口,怎麼反悔?

所謂君無戲言,說的是威信。

作為皇帝,你的一言一行天下矚目,說出去的話就要踐行。今日反悔,明日改動……大家都會知道,原來皇帝說的話不管用。

這樣的後果遠比二萬五千貫更嚴重,所以李治就算是有淚也得自家咽下去。

「此事朕意已決,各處仔細看好,若是有人借此中飽私囊,嚴懲不貸!」李治想到昨夜王氏來尋自己,一臉崇敬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

明明也心痛,卻要說什麼……陛下仁慈,臣妾心中歡喜……

而蕭氏就明顯的直接了許多,愁眉苦臉的說怕是要過一陣子苦日子了。

苦日子就苦日子吧。

李治起身道︰「並非是朕作態,那一日朕……罷了,諸卿可隨朕來,一起去看看。」

宰相們面面相覷,于志寧說道︰「陛下,臣那邊政事還有不少……」

帝王和宰相坐而論道,這是這個時期的特點。臣子有話直接說,沒有後世那等拘束謹慎。

李治認真的道︰「朕以為,當去看看,看一看,諸卿方能心中有數。」

好吧,眾人隨著皇帝出去。

「諸卿去更衣吧。」李治自己回了後宮,自然有內侍宮女為他更衣,可群臣……

「陛下這是準備帶咱們去何處?」褚遂良覺得皇帝有些怪里古怪的。

長孫無忌搖頭,「看看再說。」

晚些君臣換了便衣在皇城聚首,隨後出去。

李治在前面帶路,徑直去了東市。

褚遂良低聲道︰「陛下怎地熟門熟路的……看著近期來過東市?」

五品以上官員不許入市場,這是規矩。

可皇帝卻帶著宰相們大搖大擺的進來了。

「東市越發的繁華了。」

「是啊!看看那些商人,看看那些客人,如過江之鯽,可見如今大唐商業之繁茂。」

宰相們雖然也看不起商人,但並不妨礙家中經商掙錢,這便是又當又立。

李治突然止步,眾人跟上。

「看看那里。」

眾人隨著他的手臂看去,就看到了幾個乞兒。

「那不是乞兒嗎?」褚遂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是啊!那便是乞兒。」李治說道︰「看看他們,這般冷的天,只能縮在屋檐下躲著,若是有好心人給幾文錢,那便是大喜之事……可並非每日都有人給錢,那些日子他們就只能受凍挨餓……朕……」

長孫無忌覺得皇帝的聲音不對,就越前一步。

「雉奴!」

眾人覺得不對勁,上前一看,駭然發現皇帝竟然淚流滿面。

「朕想到了自己小時候。」李治抹了一把淚,「那時朕在宮中無人搭理,幾個兄長偶爾見一面,就和養小狗般的模模朕的頭頂……後來成了太子,朕和兕子在先帝的身邊養著。先帝忙碌,朕和妹妹每日相依為命……」

眾人看到了前方,一個小女娃縮在一個男孩的懷里瑟瑟發抖。

「朕登基之後,什麼都想到了,卻是忘懷了先帝所說的……以民為本。」

他大步走了過去。

那個小女娃被風吹的身體發抖,突然覺得沒風了,歡喜的抬頭,「阿兄,沒風了。」

男孩和她一起抬頭,看著擋住了風的李治。

「父母呢?」

李治年輕,看著和氣,男孩說道︰「阿耶和阿娘都去了。」

「那你們為何不去投奔親戚?」身後傳來了褚遂良的問話。

長孫無忌搖頭,示意他別說話。

若是有親戚能投靠,這兩個孩子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李治伸手模模女娃髒髒的臉,回身道︰「天氣冷了,這幾個孩子……給他們尋個去處,回頭等養濟院建好了再送去。」

宰相們也算是了解了皇帝心思,竟然是憫民。

皇帝憫民,這便是明君之相,一時間宰相們都歡喜不勝。

隨後君臣順便在東市轉了一圈。

褚遂良突然咦的一聲,眾人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許敬宗!

老許正一身便衣,正眉飛色舞的和商家說話,褚遂良低聲道︰「怕不是來買東西的。」

五品官不許進市場,老許是雍州刺史,級別屬于頂格,早就過了這條線。

李治面色一黑,心想這個心月復今日真是不給自己爭臉,竟然被抓了個現場。

「叫他來。」

李治背身而立,隨行的唐旭悄然過去。

「許公!」

「別鬧!」許敬宗正在問價錢,听到有人叫喚只是不理。

唐旭再拍拍他的肩膀,「許公!」

你沒完了是吧?

許敬宗回身,見是唐旭,心中就想到了皇帝。

他目光掃過前方,看到了一群熟悉的老漢,外加一個熟悉的背影。

「快走。」老許疾步過來,唐旭緊趕慢趕的竟然差點沒追上。

「陛……見過郎君。」老許改口很快。

褚遂良沖著他冷笑道︰「為何來東市?」

這事兒被他們看到了,不可能善了,若是皇帝不處置老許,回頭御史的彈劾是少不得的。

許敬宗沖著他昂首,這是不屑之意,然後湊到了皇帝身邊,微笑道︰「郎君,每到冬日,長安城的糧價菜價就會變動上漲,老夫今日特地來此,一家家的詢問……」

他拿出了幾張紙,還有一只炭筆。

李治接過紙張一看,上面全是各種米糧菜價的記錄,很是詳細。

「許卿有心了。」

幾個宰相心中膈應,特別是褚遂良,覺得自己被老許削了面子。

「這等東西記錄了有何用?」褚遂良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書法,至于政治上的成就……就是抱緊國舅長孫無忌的大腿不放,一路飛升。

而老許雖然也抱大腿,但卻也能辦些實事,自然看不起褚遂良。

老許這人做事直接,看不起你就不給面子,時常擠兌你幾句,堪稱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

于是一來二往,他和褚遂良之間的關系自然越來越差。

所以許敬宗斜睨著他,竟然說道︰「老夫憑什麼告訴你?」

無敵了啊!

李治臉頰抽搐,覺得心月復做事當真是粗俗,可朕怎麼就心情大快呢!

褚遂良沒想到老許當場翻臉,就淡淡的道︰「不通就不通,何必不懂裝懂。」

老許懂個屁的物價,這一點在場的宰相們都知道。

許敬宗覺得自己被蔑視了,「把每日的價錢記下來,匯聚在一起分析,最終能得出結果,朝中據此可知曉整個大唐的變故……」

褚遂良一臉贊嘆的模樣,「如何知曉?」

老夫還不知道你許敬宗?

文采老許確實厲害,但玩民生……

這就和黃鼠狼關心雞鴨的生活一般的可笑。

許敬宗欲言又止,卡殼了。

長孫無忌嘴角噙笑,覺得這個場景太有喜感了,前幾日的郁郁心情都好轉了許多。

李治想著心月復也不易,就說道︰「此事回頭再說。」

褚遂良給了許敬宗一個眼神,示意他別瑟。

來自于老對頭的挑釁讓許敬宗怒不可遏,「郎君,此事小賈知道。」

「誰?」李治一怔。

「武陽男,賈平安。」

李治點頭,「讓他來。」

晚些,君臣到了政事堂。

李治看看四周,關切的道︰「政事堂乃是宰相議事的地方,卻看著簡陋,回頭修一修吧。」

長孫無忌笑道︰「陛下,如今朝中不易,有錢還是化在民生上為好,至于我等,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足矣。」

這只是客套。

長孫無忌拿著那幾張紙,有些好奇的道︰「就憑著這個……老夫知曉物價關系民生,可如何得知整個大唐的變故?」

「這個……」許敬宗顧左右而言他,「這里頗為奢華,陛下,這木料……竟然是檀木?太奢侈了。」

呵呵!

眾人都是一笑,覺得老許這次要顏面掃地了。

李治當然知道這是檀木,政事堂的建造單子當年他見過,靡費不小,但他今日依舊要說太簡陋了。

「咦!」褚遂良突然捂著肚子,起身道︰「陛下,老臣暫且退避。」

這是要去茅房。

褚遂良出去,正好遇到賈平安進來。他站在陰暗處,微微眯眼,嘴角翹起……

隨後他揉揉肚子,竟然不去茅房,而是跟著進了政事堂。

李治看著在場的宰相們,目光在李勣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陛下,賈平安來了。」

賈平安灰頭土臉的來了,李治心中一樂,旋即想到了許敬宗的話,就沉聲道︰「朕問你,每日查詢長安物價,竟然能查到大唐各處的變動?朕早些年也不時出宮,見過那些商人,見過那些販子,但凡敷衍撒謊,朕……嚴懲不貸!」

這個少年害的李治窮的叮當響,此刻見到他,那當真是新仇舊恨一起來。

若是不能回答,或是敷衍了事,胡攪蠻纏……

李治心中獰笑了一瞬。

「變動?」賈平安看了老許一眼。

老許一臉無奈。

不是他不給力,而是被抓了現場。

賈平安明白了,他想了想,「陛下,大唐的中心就是長安,這一點毋庸置疑吧。」

李治點頭。

京城就是中心,就是核心,哪朝哪代都這個尿性。

「商人溝通有無,哪里有錢掙就往哪去,他們的目光比官吏更敏銳,他們比官吏更能吃苦。」

前世的有些商人,在起家時的刻苦,真的讓人難以想象。

「那又如何?」于志寧沉聲道︰「說重點。」

賈平安看了這位牆頭草宰相一眼,「整個大唐最好掙錢的地方就是長安城,天下的商人無不以到長安城經商為榮。可天下的貨物都雲集長安城,要想掙錢,你得有優勢。要麼價錢便宜,要麼貨物好……」

「這些貨物來自于大唐各處,譬如說夏州的牛羊,雅州的香獐,嶺南的木雕,杭州的絲綢……」

賈平安拿起一張紙,指著上面的一處說道︰「陛下請看這里。」

李治看了一眼,「這是雅州香獐在長安城的價錢,你想說什麼?難道這香獐竟然能看出雅州的動靜?」

賈平安微微昂首,李治恍惚回到了當年面對先生時的歲月。

「陛下,雅州的香獐……請看這里,在十月初時,雅州香獐的價錢是十九貫零三百文左右。可在十月中旬,疊州香獐的價錢驟然升了……二十三貫六百文……」

香獐這東西就是取香囊用的,有人要香囊,有人喜歡活體,雅州常年供應這個東西,所以價格比較成熟。

李治咦了一聲,「確實是。」

賈平安看了褚遂良一眼,先前他沖著老許冷笑被賈平安看到了,老許是賈平安罩著的,自然要找回場子。

「褚公可知曉這里面的奧妙嗎?」

褚遂良……

老夫……什麼都不知道,老夫只知道抱著國舅的大腿。

至于物價,宰相家哪里會差錢,而且香獐這東西褚遂良壓根就不關注,哪里知道里面的什麼奧妙?

他打個哈哈,「這里面難道還有何奧妙,你且說來。」

罷了,哥就打你的臉試試。

武陽男初出茅廬,總得有個人來祭旗!

賈平安說道︰「雅州靠近疊州,而疊州與吐蕃人廝殺的時候……正是九月上旬。商人最為敏銳,得知疊州有吐蕃人侵襲,立時就把所有的生意停了,唯有膽大的才會帶著香獐上路。于是香獐缺貨,自然會漲價,這便是市場規矩,為相者不可不查!」

李勣輕聲道︰「此事有趣,若是當初發現雅州香獐意外漲價的消息,隨後詢問商人,就能得到疊州有吐蕃人入境的消息,如此……」

他看向了賈平安,目光炯炯。

這個少年……

他竟然會這等學問!

賈平安矜持的頷首道︰「草原上的牧民逐草而居,商人逐利而行,任何人都無法阻攔商人的腳步,只要關注他們,關注他們貨物的價錢和貨物,再精心分析,當地的情況就無所遁形。」

多年後,一個國家的密諜部門僅僅憑著一張照片,就分析出了產油的地點,這便是分析。

而更多的分析在各種輔助條件完善後,更是如虎添翼,所以出了許多規矩,比如說軍隊不許拍照片上傳。

這是一門學問。

褚遂良月兌口而出道︰「以何為證?」

「過了半月,疊州穩固,吐蕃被擊潰的消息傳遍了各方,雅州商人再度前來長安,于是……看這里!」

賈平安指著那張紙說道︰「半月後,雅州香獐的價錢應聲而落,甚至還低了些,為何?」

他看著褚遂良。

褚遂良皺眉,「豎子無禮!」

許敬宗憋屈了許久,這時候忍不住了,「賈平安是武陽男!」

怎麼听著就像是……舞男呢?

賈平安終于尋找了自己對這封爵不舒服的原因,原來是自己的思想不純潔。

褚遂良嘴唇蠕動,最終卻無話可說。

武陽男是爵位的開端,可有了這個開端,就代表著賈平安能和他面對面說話,無需低頭,無需躲閃。

這便是封爵的最大好處。

李治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他在那張紙上看著,越看越有趣。

「這降價了半個月,隨即價錢就恢復了正常,這是為何?」

大唐商人地位低,連累商業的地位也不高,所以一群君臣看著這些數據滿頭霧水。

可賈平安卻一目了然,「陛下,先前斷貨導致漲價,而後貨物大批送到,可買的人卻不會一下就買走。香獐不好飼養,所以商人只能降價賣掉……這便是降價,隨後貨物供銷平衡,于是價錢自然就平穩了。」

李治訝然,「原來是這樣。」

他再看了一遍數據,「果然是如此,這些漲價降價……貨多貨少,精心琢磨,竟然能看出一地的好壞,果然不凡。」

許敬宗笑道︰「陛下,賈平安當年曾隨異人學過學問,一身本領不亞于臣啊!可惜卻被某些道貌岸然,欺世盜名之輩壓在了下面……可惜!可嘆!可恨吶!」

這是向褚遂良開戰了。

這號角吹的讓李治頭痛。

可賈平安卻覺得不妥,「許公,不是說壓在下面,而是……屈居于下。」

許敬宗愕然,「有區別嗎?」

「當然有。」

壓在下面太難听!

賈平安看著褚遂良,平靜的道︰「而且這還有一個大好處,褚公可發現了嗎?」

褚遂良此刻方寸已經有些亂了,他拿過那張紙仔細看著,半天不得要領。

「呵呵!」賈平安呵呵一笑,「這個大好處于國于民大有裨益,于陛下更是不可或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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