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雲樓里,樂聲悠悠。
冬至站在大堂中間,一襲青色緊身裙,把水蛇般的腰肢展露無疑。
琴師眯眼撫琴,勾勒出一個高音。冬至微微昂首,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張口……
「一樹紅桃亞拂池,竹遮松蔭晚開時。」
歌聲婉轉,讓客人們不禁陶然。
「非因斜日無由見,不是閑人豈得知。」
冬至的嘴角微微翹起。
什麼叫做名妓?
在這個文風鼎盛的時代,有人為你作出一首名篇,這才是名妓,否則你只是個玩物而已。
冬至的長處在于哪里她自己知曉,但男人都是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壞種,哪日她人老色衰,自然就成了塵埃。
但有了一首名篇就不同了,人們在提及這首詩時,就會提及作者,以及她這個受益者。
「寒地生材遺校易,貧家養女嫁常遲。」
客人們搖頭晃腦的發出了低嘆。
「好詩!」
「這首詩讓某想到了春日,那桃花開遍山野,灼灼……灼灼啊!」
一個中年男子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某想起了那年桃花下的女人,某錯過了她!」
「住口!」這人大哭打擾了眾人听歌,有人就瞪了他一眼。
「冬至哭了。」有人驚訝的發現冬至哽咽了,以至于不能往下唱。
那個先前嚎啕大哭的男子抹去淚水,嘆道︰「寒地生材遺校易,貧家養女嫁常遲。冬至是寒門出身,家貧難嫁女,以至于為妓。這首詩簡直就是為她量身而作,你讓她如何不哭。」
眾人點頭,「那人大才!」
「據聞是隨口就作了出來,長安城中有這等捷才的某卻不知是誰。」
「是誰作的?」
這個問題在所有人的腦海里轉悠著。
冬至吸吸鼻子,深吸一口氣,唱道︰「春深欲落誰憐惜,賈文書來折一枝。」
她福身,眾人呆滯了一瞬。
「賈文書……誰?」有人茫然。
那個大哭的男子怔了一下,一拍大腿,「賈文書,可是百騎的那個掃把星?」
有了這首詩之後,冬至的身價就不同了。她再福身,「正是賈郎君,不過奴不知他是什麼掃把星,只知他是奴的福星和恩人,人稱百騎之虎。」
眾人愕然。
「那賈平安竟然有這等詩才?」
「紅豆就是他作的,那雅香憑著這首詩名氣大增。」
大哭的男子再拍大腿,「這等大才,為何不與某同嫖?某與他聯床夜話,何等的快哉!」
坐在身邊的同伴指指自己的大腿,「拍你自己的可好?」
大哭男愕然,第三次就拍了自己的大腿,「嗷……」
……
五香樓,雅香躺在床榻上,听著侍女在念誦著……
「寒地生材遺校易,貧家養女嫁常遲。春深欲落誰憐惜,賈文書來折一枝」
雅香听到這里,只覺得胸口那里酸的發燙。
「賈文書來折一枝,我千肯萬肯,他卻不肯折了我這朵花。」
雅香翻身過去,高漲的臀兒顫顫巍巍的。
她雙手托腮,眼中的愁緒越發的多了。
侍女也很憂愁,「那冬至听說很騷呢!男人都喜歡。娘子,不是我說你,女人不騷,男人興致不高……他們都說要騷起來才好。」
「騷……」雅香趴在錦被上,嗚嗚嗚的發泄了一下,然後抬頭,「可我只想對他發騷……」
……
賈平安在長安城里轉悠,並非是閑的蛋疼,而是擔心自己被報復。
他轉悠了小半個長安城,一路上買了些雜物,因為不是高官,所以路上遇到了幾個金吾衛的人也當做是沒看到。
「做高官有啥意思?出門買東西不行,路上吃東西不行,看到就彈劾。」
賈平安真的不理解這個規矩的出發點,你說是歧視商人吧,那在路上吃東西和商人有屁關系?
你若是高官,早上要遲到了,急著趕去單位,可肚皮餓咋辦?對不起,除非你從家里帶了食物來,否則你就餓到中午吧。但凡敢在路上買東西,敢在路上吃東西,一律彈劾不解釋。
一路溜達,賈平安沒發現跟蹤者,心中不禁暗爽。
當看到朱雀門時,賈平安也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馬車,囂張的停在大門側面,只是這次沒有震動。
高陽那個瘋女人來干啥?
賈平安目不斜視,心中念著額米豆腐往里去。
「賈郎……君。」
這個婉轉的聲音差點把賈平安嚇尿了。
這是高陽?
他決定不搭理。
噗!
有人從車里跳下來了,接著疾步而來。
大姐,這里是皇城外,要臉的好不好?
賈平安擔心她拉扯難看,就止步轉身,微笑……
「咦……」
我去。
追來的竟然是個男人,不過仔細一看,才發現就是女扮男裝的高陽。
大哥,別過來。
賈平安一臉糾結的迎過去。
「見過公主。」
高陽止步,胸脯因為喘息顫顫巍巍的,她拍了拍,就更顫顫巍巍了,怒道︰「房遺愛說要和我和離,你說那個狗東西可是想死?」
我去!
房二這是怒發沖冠憑欄處了?
還是覺著青青草原頂在頭上不爽,要掀翻高陽這匹野馬。
「哈哈哈哈……」
賈平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大笑。
高陽看著他,漸漸平靜。
「哈哈哈哈……」
高陽依舊。
笑聲漸漸停息。
高陽這才淡淡的道︰「他不是我的良人。」
哥也不是。
所以你別打哥的主意。
高陽的呼吸又急促了起來,情緒高漲,胸脯也在高漲,「那個賤人看到我就軟骨頭,低三下四的,這等男人豈能入了我的眼?」
不但沒法入了你的眼,也沒法……
「所謂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公主,隨緣罷了,阿彌陀佛。」
賈平安雙手合十,轉身進了朱雀門。
高陽一怔,然後呸了一口,「寶相莊嚴的,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他要做了和尚。不過,若他是和尚……」
高陽霞飛雙頰,眼楮里仿佛能滴出水來,「要不,把他剃度了?怕是不行,他是硬漢,只是吃軟,不吃硬。」
特殊的癖好啊!
她回到馬車上,隨行的侍女靠近馬車說道︰「公主,駙馬是喝多了說胡話。」
「我知道他喝多了。」高陽坐在馬車里,傲嬌的道︰「不過他既然說了,我便成全他,去告訴他,和離吧。」
侍女苦笑︰「公主,皇家哪有和離的公主。」
「若是沒有,那便從我開始。」
傲嬌的高陽冷冷的道︰「他但凡有賈平安的半點硬氣,不喝酒時敢和我說和離,我也不會這般待他。」
侍女想了想賈平安對高陽的強硬態度,不禁贊道︰「那賈文書……果然硬氣。」
車里的高陽呸了一下,面帶紅暈,「這等昏話對誰都好說,莫要說他。」
侍女心中訝然,覺得公主怕不是痴了。
……
賈平安進了百騎,覺得有些奇怪。
「人呢?」
臥槽!
百騎里靜悄悄的,一點兒人氣都沒有。
他站在那里,覺得自己怕不是又穿越了。
「校尉!」
賈平安有些心慌。
「包東!雷洪!」
「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後,從百騎各處涌出了數十人來,為首的就是唐旭。
「某說想給你個驚喜,怎地,竟然害怕了?」
唐旭大笑著。
「兄弟們,說話!」他拍拍手,眾人站好,拱手,齊聲說道︰「百騎之虎!」
賈平安拱手,心中大安,「什麼百騎之虎,說笑的,說笑的。」
唐旭瞪眼,「什麼說笑的?此次若非是你,咱們百騎就把事情辦砸了。某說的,此後你就是咱們百騎之虎,誰不同意?」
眾人振臂高喊,「百騎之虎。」
「過譽了,過譽了。」賈師傅覺得這個名號真心不好,百騎之虎……百思不得騎虎,還是什麼?
「今日為了慶祝小賈成名,某請客去五香樓,老邵付錢。」
賤人!
本來在含笑看著這一幕的邵鵬怒了。
「咱說的請客,只是請一人。」
特麼的,所謂百騎,就是上百人。這里有數十人,若是全部請……
老子的私房錢可還有?
邵鵬真的怒了。
「回頭咱弄你的俸祿!」作為監控百騎的內侍,邵鵬有打小報告的權利,到時候他就盯著唐旭打,打打打……把他的俸祿全打沒了。
唐旭面色一變,「罷了,某出三成。」
「賤人,最少五成。」
「狗內侍,那你別去。」唐旭覺得少一人就少一份開銷。
嗯……
邵鵬想起了青樓的有趣,不禁躊躇了。
出發!
時辰一到,百騎就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與此同時,一匹快馬進了皇城。
「吐蕃得知先帝駕崩,派了使團來吊唁,說是讓咱們去迎接。」
……
五香樓,雅香懨懨的躺在床上,老鴇就在邊上苦口婆心的勸說,「去唱幾首詩就好了,那些客人丟錢如尿崩,爽快的很,到時候你掙錢,我也掙錢,不香嗎?」
雅香搖頭,懶洋洋的道︰「今日我身子不好,就算是宰相們來了我也不去。」
「你的月信也不是這幾日……」見她態度堅決,老鴇也不想得罪這棵搖錢樹,就嘆道︰「罷了罷了,你好生歇息,明日……」
「娘子,來了好些人,說是百騎的。」
老鴇心中一喜,「快快快,讓她們都打扮起來。」
她急匆匆的出去,才到門口,就听到了蹦的聲音。
回過頭,老鴇驚訝的道︰「你不是身子不適嗎?」
雅香已經蹦了起來,正在飛快的梳妝。
她嘴唇抿著胭脂紙,元氣滿滿。
木啊……
她雙手在弄頭發,張開嘴,胭脂紙落下,這才說話,「我又好了。」
賈師傅這個神醫來了,她怎能不好?
……
這次誰求票?賈師傅?還是賈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