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孤獨的等待者

作者︰歷史系之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魏王圉三十四年,這是讓魏國最為痛苦的一年,在這一年里,魏人的王,魏人的信念都相繼離開了這個世界。大梁之內,所有人都在哭泣,為他們的王而哀悼,龍陽君茫然的站在魏王的床榻前,神色呆滯,一言不發。魏王的這一生,非常的復雜,在很早以前,他跟信陵君是非常要好的一對兄弟。

他處處保護著自己的胞弟,信陵君對自己的兄長更是無比的崇敬。

魏王登基之後,封自己的胞弟為信陵君,同時想著如何振興魏國,攻燕救趙,取地河東,攻盡陶衛之地。加兵于齊,私平陸之都,攻韓拔管,勝于淇下魏王將自己的心思放在戰爭上,並且算是取得了不少的勝利,讓諸侯都不敢輕視魏國。而信陵君長大之後,名望與日俱增,門客無數,常有人拿他來對比魏王。

論勇武,論才智,論膽魄,魏王似乎都不如他的弟弟,當這種言論愈發的盛行,當大臣們尊敬信陵君超過尊敬他這個魏王,當魏王在成長起來的弟弟面前感受到自卑之後,魏王想要證明自己的也就更加的強盛,他開始變得暴躁,不斷的挑戰強大的秦國,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才能,而接連的失敗卻讓魏王紅了眼。

他失去了耐心,做什麼事都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看到成果,他失去了理智,只要是信陵君所提議的,他就一定會駁回,哪怕是正確的,他一定要證明,自己比胞弟要更強大,更適合做魏國的王。在龍陽君的眼里,曾經那位強大的,幽默的,溫和的,有大志向的魏王不見了,取代的是一個嫉妒與自卑所揉捏出的怪物。

可龍陽君還是一如既往的愛他。

正如魏王始終也愛著他,愛著信陵君龍陽君知道,魏王一直都在糾結之中度日,在信陵君趕往趙國的時候,他總是在夜里驚醒,然後告訴龍陽君,他夢到信陵君被欺負若是信陵君平庸一些,又或者魏王再杰出一些,或許他們會是被眾人所津津樂道的兄弟倆,繼續為了魏國的強盛而奮斗。

信陵君就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他用兄長最厭惡的事情,酗酒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他的不滿,控訴兄長的行為,或許,他一直都在等著兄長像兒時那樣,奪走他手里的酒袋,然後訓斥他一頓,讓他不許再飲酒。可惜,直到兩人走到生命的盡頭,都沒有能和解,魏王逝世之前,當他听聞胞弟的逝世的消息,他近乎癲狂。

自責,懊惱,痛苦,絕望,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身陷痛苦的汪洋之中,隨即斃命。

當龍陽君流著淚,抬起頭看著天空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哥哥牽著弟弟的手,有說有笑的朝著遠方走去。

對于龍陽君來說,所有的歡樂歲月都已經結束了,他的生命凝固在了這一刻,這天的晚上,他無數次的拿起了短劍,最後卻又放下,他不是不敢,他只是又想起了魏王逝世前的吩咐,保護魏國。魏國在如今的人才本就不多,在信陵君逝世之後,在國內能主事的人,也就剩下了龍陽君一個人。

若是龍陽君此刻也離開,那魏國定然陷入混亂之中,理當繼承王位的公子增,此刻還在秦國。

龍陽君忍著劇痛,操辦著魏王的葬禮,又派人前往魏國,請公子增返回魏國來繼承王位。

而在信陵君的府邸上,此刻卻是格外的歡樂,門客們坐在院落里,他們笑著,喝著美酒,開著玩笑,就仿佛信陵君還坐在他們之中,他們空出了信陵君的位置,紛紛向信陵君敬酒,眾人臉上大多都掛著淚痕,只是,他們還是在笑著,這樣詭異的局面,持續了十幾天,魏人都驚呆了,信陵君逝世,他的門客卻飲酒作樂??

與大梁的悲傷氛圍不同,這里的氛圍向來就是那樣的歡樂,在這樣的歡樂下,人們甚至都很難會想起信陵君已經離開

咸陽,丞相府

呂不韋看著面前的魏國使者,魏國使者穿著素衣,眼眶紅腫,顯然是一路哭過來的,他在拜見了呂不韋之後,這才告知了魏王的死訊,又說明了自己前來的目的,他要將公子增帶回去。呂不韋長嘆了一聲,這才說道︰「請您節哀,我這就派人前往魏國吊喪,魏君是我所敬佩的賢王」

呂不韋說起了一通廢話,卻沒有提及公子增的事情,使者再次提及,呂不韋這才說道︰「您放心吧,我這就派人去稟告公子增,讓他回去繼承王位。」,听到呂不韋的話,使者方才安心,他先前所擔心的,就是秦國不肯放人,當然,質子回去繼承王位,是非常普遍的事情,很少有不肯放質子回國的。

可是秦國的奸詐是出了名的,能趁著會盟抓住他國大王的他們能做出什麼事來,魏人也不敢去猜測。

在安撫好了使者之後,呂不韋讓武士帶著他去休息,這才令人將那些服侍公子增的人叫來,等到這些奉命保護公子增的武士們出現在他面前之後,呂不韋方才詢問道︰「公子增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平日里做些什麼事?可曾說過什麼話?」,有武士回答道︰「丞相,公子增為人怯弱,從不敢與人爭執」

「丞相,公子增平日里跟著大王在武成君的學室里讀書,其余時日里,都是坐在府邸里,什麼也不做」

「丞相,公子增沉默少言,從來不多說什麼。」

呂不韋听聞,搖著頭,有些無奈的說道︰「武成君啊他總是培養這些他國的君主做什麼呢?」,對于呂不韋而言,他國的公子,自然是要越昏庸越好,天下人都厭惡韓王,都厭惡後勝,郭開,可是呂不韋就非常的喜歡他們,他們希望能他國能多出幾個這樣的君王,最好各國的君王都是韓王這樣的賢王,最好他們的大臣都是後勝郭開這樣的賢人。

至于秦國,就只要多出幾個昭襄王,武成君這樣一般的人就好。

而公子增跟隨武成君學習,這就讓呂不韋有些忌憚,他思索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釋放公子增返回魏國,若是公子增不回去,對魏國也沒有影響,魏王不只是有公子增一個兒子,另外一方面,這位公子增平日里的怯弱,也不像是偽裝出來的,即使他是有意的藏拙,這對積弱已久的魏國而言,也沒有什麼影響,除非他能帶著武成君一起回去。

公子增正在跟秦王他們吃飯的時候,有武士找到了他,並且告訴了他父親逝世的消息。

公子增愣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看著眾人,任由淚水滴落,看到他這個模樣,秦王無奈的站起身來,說道︰「節哀。」,而坐在身邊的啟,丹等人也是紛紛表達了自己的哀悼之意,公子增沒有說話,他低著頭,擦掉了眼淚,而武士這才開口說道︰「請您做好準備,返回魏國。」

「回家」,公子增說著,臉上卻愈發的悲痛,可是自己還有家嗎?

為了讓公子增能及時返回魏國繼承王位,武士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政,啟這兩人,都對公子增的離別有些不舍,在這些時日里,他們整日都在一起,彼此的感情也是非常的深厚秦王政送給了增一把短劍,這是秦王政年幼時所得到的,他非常的喜歡這柄劍,而啟則是送了一本韓非注釋的《馬服書》,丹沒有什麼財力,急得面紅耳赤,最後是送了他一個冠。

增謝過了自己的朋友們,這才前往學室里,去向趙括告別。

「唉」,得知噩耗,趙括看著面前的增,伸出手來擦掉了他的眼淚,趙括認真的對他說道︰「人總是要離開的,可是我們不能總是沉浸在痛苦之中,我們要帶著先人的理想繼續活下去,然後傳至下一代,這就是生命的意義你回去繼承王位之後,要善待你的百姓,不要辜負先祖的厚望要施行仁義的政策」

「老師」,增又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好了,不要傷心了,你的父親雖然離開了,可是國內還有仲父在,你不會覺得孤單的,你的仲父,他是很厲害的人回去吧,你是魏國的王,要做一個賢明的王要讓魏國的百姓過上好的生活啊要做一個堅強的好人,一個好的君王」,趙括說了許久,這才將自己注釋的書籍送給了他。

趙括了解自己的弟子們,在自己的幾個弟子里,增是最為自卑的那一個,大概是因為年少就離家前往做質子,讓這位增變得非常怯弱,自卑,甚至是有些自閉,趙括常常鼓勵他,趙括從不曾將他當作太子,而是當作自己的學生,不斷的幫助他,如今,這位學生就要離開了,趙括心里也是有些不舍。

增告別了眾人,坐上了馬車,朝著魏國出發。

坐在馬車上,魏人的新王擦掉了自己的眼淚,他凝望著魏國的方向,看著馬車上那些禮物,他一言不發,武士們也不敢打擾他,他就在馬車上看起了馬服書,當馬車經過秦國,韓國,來到了魏國邊境的時候,大老遠的就能看到有一群人正在這里等待著,魏增急忙讓武士們放慢速度。

龍陽君站在這里,帶著群臣,等待著魏增的到來,當魏增走下了馬車,來到了他們身邊的時候,龍陽君率先俯身行禮,其余大臣紛紛行禮拜見,魏增先是有些不安,呆愣了片刻,這才連忙回禮。龍陽君看著這位年輕的魏王,魏王的長相與信陵君更為相似,他站在龍陽君的面前,龍陽君就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信陵君。

魏增看著周圍,這才問道︰「仲父呢?他怎麼沒有來?」

龍陽君嘴角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當信陵君逝世之後,廉頗在魏國內也沒有了朋友,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里,心里卻是在遲疑著,是否要離開魏國,在魏國,他已經沒有了什麼牽掛,甚至沒有了待下去的理由,若是離開,又該去哪里呢?去楚國嗎?廉頗苦笑著,自己連一句楚語都不知道,楚國的語言又那麼的難學,自己去楚國做什麼呢?

廉頗就坐在信陵君為他購置的院落里,孤獨的等待著。

他想要離開楚國,而他又不想要離開趙國太遠,他當了一輩子的趙人,已經習慣了。

趙王的使者曾來了一次,廉頗也向他展示了自己的勇武,他應該早就回去了吧?趙王也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情況,他們很快就會派人來讓我回去吧。廉頗坐在院落里,整日思索著這些,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距離那位使者拜訪他,也過去了一段的時日,可是廉頗還是沒有等到趙國的使者。

廉頗盯著大門的方向,這些時日里,他很少外出,大部分時日里,他都是坐在這里,等待著趙王的使者。他變得有些嗜睡,總是覺得自己很困,想要睡覺,廉頗很奇怪,平日里,自己在白天是從來不睡的,哪怕熬夜作戰,也不會覺得困乏,離開軍營不過一年,自己就變得如此虛弱了嗎?

廉頗又總是回憶著從前,回憶著自己所經歷的那些戰時,回憶著自己的那些朋友們。

他記得高傲的趙奢,趙奢非常的重視自己的士卒,卻很輕視這些同朝的大臣,故而趙奢總是和田單爭吵,兩人吵得很厲害,而樂毅來到趙國之後,基本是不再談論什麼戰爭,整日就是坐在府邸內讀兵法,當初自己,趙奢,田單,樂毅四個人論戰,那是真的有意思啊,可惜,那一次的論戰,沒有人記錄下來。

若是韓非還在就好了哈哈哈,若是自己,魏無忌,趙括,樂毅,田單,趙奢,李牧這些人能坐在一起,再加上白起,蒙驁,還有景陽,龐煖他們,大家在一起論戰,那該多精彩啊。

嗯趙王的使者為什麼還沒有來呢?

廉頗迷迷糊糊的低下頭來,困意完全攻佔了他的腦海,廉頗緩緩的喘著氣,耷拉著頭,雙眼緩緩合上。

「將軍!」

忽然的一聲驚呼,讓廉頗猛地驚醒,廉頗瞪大了雙眼,是趙國的使者來了嗎?

不知何時,武士們站在廉頗的周圍,可惜,這些武士卻都是魏人,而就在這些武士們的最中間,則是站著一個年輕人,年輕人尊崇的看著廉頗,忽然拜見,廉頗這才掙扎著起身,朝他回禮,年輕人開口說道︰「寡人知道廉頗將軍的威名,故而來請您來擔任魏國的將軍,統帥魏國所有的軍隊,請您不要推辭!」

廉頗一愣,他有些狐疑的問道︰「您是誰?」

「寡人是魏國的王,魏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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