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黛玉︰薔哥兒,加把勁兒!

作者︰屋外風吹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延康坊,王家。

三槐堂。

王子騰自賈家回來後,一言不發,坐在祖宗都太尉統制縣伯王公留下的堂號下,面沉如水。

對于發妻李氏,他心中曾經始終有一分柔情在。

李家原是內務府大臣之族,是得天家信任,近似于為天家這個大家族,打理田莊、庫中的外管家。

王子騰能在都中站穩腳步,除了賈家外,李家亦是對其幫助極大的妻族。

想當初剛成親時,李氏天真爛漫,雖出身內務府世家,身上卻不沾染絲毫世俗,對于「權」和「利」二字,一片懵懂。

嫁入王家後,和小姑子親密的如同姊妹,家中上下無不交口稱贊。

卻不知到底是從何時起,這個妻子就變了,等他陡然回首再看時,曾經天真爛漫純潔無瑕的妻子,兩只眼中一只裝滿了「權」字,一只裝滿了「利」字,猶如她的心。

曾經能和小姑子甚至家里的下人丫頭都能頑到一起,如今卻常年苛虐他的兩個誕下庶子的妾室,苛虐他的庶子。

她變得利欲燻心,變得狠辣無情,也變得不擇手段。

這二年來,李氏和他在賈家的妹妹一起,一次次闖下禍事,他一次次勸說後也毫無用處。

說急了,竟然搬出李氏對他的恩情來,好似若無李氏,便無他王家今日。

這幾日,李氏又在拿此要挾他,只因李家這些時日在京察中似不大順利,李氏竟要他多出銀子多出力,替李家奔波操持……

卻不想想,維持王家的局面,他已經何等艱難……

正當他眉頭緊皺之時,卻見李氏引著兩個丫鬟急急行來。

王子騰看到李氏出現,心頭忽然一驚,他驚疑的發現,這發妻何時換了一副嘴臉!

當年原是柳葉彎眉和杏眼,有些嬰肥的臉上分明常掛著笑容,怎此刻變得眉彎尖銳? 眼似三角? 兩頰清瘦無肉? 目光里也只有急怒?

「老爺!」

李氏看著王子騰急問道︰「老爺今日去了賈家? 可同賈薔說了? 讓他進宮幫李家求情的事?林如海那邊又怎麼說?他們總不能見死不救罷?今兒我娘來說了,李勤李毅他們若果真不能在禮部待了,去外省大州當個知州也行!林如海不是從揚州上來的麼?就去揚州!老爺,李家的事你可不能不上心。對了? 還有我爹爹!內務府最近也在整人,六個內務府大臣? 憑甚麼只查我爹爹?我爹爹說了? 哪個敢說他是清白的,他能啐那人一臉!听說賈家那野種和五皇子關系親近? 他能溜人家的很。賈薔生的極好,說不得就是五皇子的孌……啊!」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 止住了李氏的喋喋不休。

在李氏不可思議的眼神下,王子騰也是不可思議的問道︰「你到底從何時起,變成了這幅令人憎惡的模樣?你看看你現在? 哪里還是當年的你?這些話,是你一個內宅夫人能說的話麼?」

李氏又驚怒又害怕? 捂著臉看著王子騰,咬牙傷心道︰「老爺當年讓我千方百計回家求李家支持的時候,可並不是這樣說的!」

王子騰語滯,臉上漸漸浮現出頹喪感,緩緩道︰「好,該是我的錯,我認了。只是,從今往後,你再莫要摻和這些事,可能做到?」

李氏急怒道︰「老爺是見李家要敗了,就想撇清干系?」

王子騰心累搖頭道︰「我當年求李家辦的事,沒一件是貪贓枉法的。且這些年,王家對李家有求必應,事事依從,甚至,為此還借了不少賈家的力。該還的,都還完了。如今李家在禮部、內務府和外省都被人查,是因為李家恣意的太過了,被人盯上了。此事,即便我想說話,也不可能有用。」

李氏忙道︰「老爺此話卻是推月兌沒擔當,老爺若果真想幫,何不去尋賈家那野……何不去尋賈薔?他連王安王雲都能護著,還會為這樣的小事駁老爺的體面?」

王子騰簡直想不通︰「你和二妹也常書信來往,她難道就沒和你說過,寧侯是甚麼樣的人?她到底同你說了甚麼,讓你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李氏捂著臉道︰「淑清說了,賈家男人沒一個能在軍里露面掌權的,所以即便那野……賈薔,也不得不給老爺你幾分薄面。王安王雲就是如此,而且……而且鳳哥兒那丫頭,你的好佷女兒,如今爬上了人家的床,把人伺候的好的狠,所以愈發會給王家幾分面子。只要老爺你開口,再讓鳳哥兒吹吹枕邊風,賈薔斷不會拒絕。老爺,只要李家度過這次難關,我再不會管外面的事了,老爺,如今只有你能救李家了!」

王子騰虎目失望的看著李氏,緩緩道︰「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我給你兩個選擇。」

「甚麼選擇?」

李氏心中有些不安,看著王子騰冰冷的臉色問道。

王子騰淡漠道︰「第一,交出管家權,入家廟修行……」

話沒說完,李氏就尖聲怒道︰「休想!!老爺何其心狠?若是這樣,我情願回李家!」

王子騰聞言點點頭,道︰「好,這就是第二個選擇,現在我就成全你。」

話音剛落,十個白發蒼蒼的教養嬤嬤進來,在李氏驚恐顫栗下,站在門口,將她看住。

直到這一刻,李氏才終于確定,今晚王子騰的目的。

「老爺,你忘恩負義!」

「王子騰,你怎麼能如此待我?」

「我便是死,也絕不出王家,王子騰,我恨你!!」

「砰!」

淒厲絕望的叫聲,傳出三槐堂很遠……

……

翌日清晨,天色竟有些陰沉。

遠山深處,似有雷鳴。

賈薔早起登山,立于山坡上遠眺。

深秋之後,山野間多有蕭瑟意,但遠方也有紅艷艷的楓葉山林。

許是年輕,又許是日夜春風得意馬蹄急……

總之,即便面對秋之蕭瑟,賈薔亦能從中察覺出光陰歲月之美。

「吱呀!」

身後不遠處飛鳳亭房門開啟的聲音隱隱傳來,賈薔詫異,誰一大早來洗溫湯?

他回頭看去,隔著樹叢問了句︰「是何人在那?」

飛鳳亭內傳出「喲」的一聲,未幾,就見一身影從飛鳳亭出來,急急過來,看到賈薔驚喜喚了聲︰「爺怎在這?」

等人到跟前,賈薔看著這張溫婉可親的笑臉,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溫聲問道︰「平兒姐姐怎在這?」

平兒這才記得將手里的東西藏在身後,俏臉飛紅。

那是一條絲質的內里褲子……

賈薔瞥了眼,奇道︰「咦,不是你的,是二嬸嬸的,怎讓你來拿?」

「……」

平兒這樣好性子的,听了這話都輕咬貝齒,啐了口,沒好氣道︰「女乃女乃昨兒晚上沒穿回去。」

說完,又覺得這話女孩子間說不算回事,讓爺們兒听了去卻不好。

果然,抬眼就見賈薔眼楮都炙熱了。

平兒羞的不行,卻掙開他的摟抱,柔聲勸道︰「爺也別忒貪戀這些了,仔細身子骨呢。爺還年輕,日子還長遠。再說,你還沒和林姑娘還有尹家郡主成親,若是早早生出來許多哥兒、姐兒,林姑娘雖大度,面上也不好看。」

賈薔羞愧道︰「我非沉迷之輩,更不是色中餓鬼。只是這身子骨有古怪,飯量那樣大,氣力也越來越大。到底如何,平兒姐姐也知道。要不……往後我少吃些飯,多餓餓,就沒氣力了……」

「罷罷罷!」

平兒哪舍得讓他餓著,忙退步道︰「只要爺身子骨結實就好。」

又見賈薔嘴角彎起壞笑,沒好氣嗔他一眼,扭身道︰「我走了!」

只是剛一轉身,人就又被一只手臂帶了回來,對著那張極清秀柔美的臉,賈薔親吻了上去……

好一陣纏綿後,平兒才用盡力氣逃了開來,杏眼中如凝秋水,瞪賈薔道︰「雖如此,也不能忘了尊重林姑娘。爺,林姑娘已經很難得了。連女乃女乃那樣要強的人,都說林姑娘大度的讓人心疼。許多事,你以為她不知道?林姑娘只是心疼你!都說爺將林姑娘疼成眼珠子心尖尖兒,其實照我看來,林姑娘才是將爺疼成眼珠子,心尖尖兒的!」

賈薔的臉讓平兒說的一陣臊紅,卻還是敢于承認,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平兒姐姐!」

……

辰時三刻,三駕馬車在數十騎的護從下,緩緩駛出桃園。

第二駕馬車內,寬敞的車廂內設有一面長榻,賈薔趴于其上裝病患……

對側設的條凳上,黛玉如冰泉蒙霧般的明眸,沒好氣的看著他作怪,非要賴在車內。

坐在角落的紫鵑則抿嘴輕笑,她如今愈發覺得輕快了。

眼見距離賈薔出孝也只有半年光景,等賈薔和黛玉成了親,她也不用每天,尤其是每夜里提心吊膽,擔心黛玉被人騙了去……

「林姑姑……」

「呸!薔哥兒,再胡說,仔細你的皮!」

黛玉俏臉臊紅斥道,這稱呼如今已經成了兩人私下里約會時叫的。

眼下紫鵑還在,他這樣稱呼,很是讓黛玉害羞。

尤其這貨趴在那看著她,傻子一樣突然喚一聲,也不知心里在想甚麼壞事!

賈薔「嘿」了聲,翻了半邊身,側躺著,看著目光不善的黛玉笑道︰「先生回來後,九月初一,咱們去揚州逛逛如何?最多二十天的路程,到揚州頑耍幾天,十月初一去蘇州!」

黛玉聞言,星眸微微一眯,道︰「送小婧姐姐回揚州,是為了讓她生孩子,我跟著回去做甚麼?」

賈薔溫聲道︰「今年是師母去世的十周年,師母安歇在林家祖地,先生身負國朝重任,身不由己,怕是回不去了。就由你我二人走一遭,也算盡一盡為人女,為人姑爺的孝心。」

黛玉是真不同了,雖也是落下淚來,可面上居然還能抿出笑來,啐了口道︰「呸!不害臊!」

紫鵑倒是十分高興,問道︰「侯爺果真走得開?」

賈薔也沒不理這礙事的,到底是個美婢,且對黛玉忠心耿耿,他呵呵笑道︰「有甚麼走得開走不開的?在我這里,林妹妹的事從來都是第一位的。我又不為官做宰,那麼個破兵馬司指揮使,打發個人看住了就是。果真有人彈劾,不做都不相干。」

黛玉拿帕子抹干了眼淚,氣笑道︰「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你最好安頓妥當了再提此事,不然連爹爹那都通不過。」

賈薔得意笑道︰「那不會,先生待我比親兒子還親。對了,派往山東的人回來報信兒,說先生大概後日晌午就能回來,你想不想去迎一迎?」

黛玉眨了眨眼,道︰「我如何去迎?」

紫鵑听的心驚膽戰,見黛玉明顯心動,忙勸道︰「好姑娘,這如何敢去?那麼多生人外客,果真讓人見著了,老爺面上也過不去!」

賈薔「去」了聲,驅趕開紫鵑,然後對黛玉道︰「這還不簡單,我多打發些人手保護在馬車周遭。如今我寧國賈薔的名號和淨街虎差不離兒,等閑誰敢招惹?等先生下了船,大家伙兒都去看先生的檔口,你掀開窗簾邊兒,也看看,誰能發現?雖不能上前相見,可看看熱鬧也好頑啊!」

紫鵑見黛玉眉眼間都起笑了,急道︰「侯爺,雖你對姑娘好是好事,可也不能慣成這樣。誰家的千金閨秀,能辦這樣的事?讓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黛玉一滯,賈薔沒好氣訓道︰「你懂個屁!見天兒窩在家里不露面就是千金閨秀了?出來見見人瞧瞧熱鬧有甚麼了不起?南宋前,多的是宰相家的閨女,宗室里的郡主去大街上游頑賞燈,唐時就更不用說了。太後娘娘、皇後娘娘有時也會隨皇上一起見外臣,有甚麼了不得的?退一萬步,別家的姑娘不敢隨便拋頭露面,那是怕將來夫家說嘴。我家誰敢說林妹妹?這才到哪,等下了江南,還多的是好頑的地方,要一起去頑呢。林妹妹可願女扮男裝?」

黛玉雖听的眉開眼笑,可最後還是啐笑道︰「你可快別說了,豈有此理?回頭告訴爹爹,讓爹爹教訓你!」

賈薔干笑了聲,道︰「別啊!我帶你出去耍,你還告我?」

黛玉抿嘴笑道︰「誰叫你不著調的?」

賈薔叫屈道︰「我何時不著調了!」

黛玉笑道︰「你還說!昨兒你去邱家祝壽,卻那樣做,豈非就是不著調?」

說起邱家事,連紫鵑也跟著咯咯笑了起來。

還有人在大門外遙祝拜壽的,怪道邱家王妃氣的挺著大肚子進宮哭訴告狀去了。

賈薔笑著解釋道︰「邱家還是包藏了別的心思,不然斷不會如此。」

黛玉奇道︰「祝個壽吃個酒,怎還包藏禍心了?」

賈薔笑道︰「如今好些人看著我名下的生意興盛,尤其是馬車行,日進斗金,都管我叫善財金童。既然是善財金童,自然有好多人想沾沾財運。東府門房里,一年到頭不知收多少請柬。邱家家主邱辛是內務府廣儲司郎中,貪了不少,欠的戶部虧空也有不少,自然急著見我。不然,我和邱家素無來往,好端端的怎非要請我?」

黛玉聞言明白過來,只是……她蹙了蹙眉心,問道︰「那恪和郡王,可知道此事?」

賈薔笑道︰「他雖貪頑,也不想著爭那個位置,可人並不傻,相反,其實還很聰明,又怎會不知道這些事?所以,才用那麼荒唐的借口雖我一起溜了。他也是用這種做法告訴邱家,好事別想太多,白日莫要做夢。對于邱家的一些人,他也厭煩的緊。不過對于王妃邱氏,他還是心疼,所以做派委婉些。」

黛玉驚嘆道︰「你們行事,還真是聰明,尋常人哪里想得明白,就只看你們兩個整日里行事荒唐了。」

賈薔笑了笑,道︰「荒唐點好啊,俗話說的好,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堤高于岸浪必摧之。若非迫不得已,我連賺錢的能為都不想讓人知道了去。對了,還有一事……」

賈薔笑道︰「忽然想到一好頑的,小婧同你說了沒?」

黛玉偏著頭看他,問道︰「說甚麼?」

賈薔哈哈笑道︰「小婧說這回見識到了你的能為,所以她想將手里一部分人手交給你,听你差遣。有了這批人手听命,下回再遇到有不要臉的打上門來,你可以直接下令悄悄的干掉他!」

「噗嗤!」

黛玉聞言生生笑出來,如畫的清秀眉眼間,盡是笑意,道︰「小婧姐姐怎會有這樣的念頭?」

紫鵑也在一旁笑個不停,覺著看賈薔和黛玉說話,都十分有趣,是一種享受。

賈薔笑道︰「她許是覺得你那天晚上太威風了,英姿颯爽,且家里兵丁家將們也都服你。覺得不說服你這樣的人才入江湖,實在是江湖的損失!」

「呸!」

黛玉啐了口後,連連搖頭笑道︰「可饒了我罷,越說越離譜!我還是更願意和姊妹們在一起,寫寫字讀讀書,做做針鑿女紅。那些勞什子江湖事,想也不敢想。」

賈薔笑道︰「好吧,我也覺著有些過了,小婧有了身子後,愈發會異想天開了。林妹妹,你……」

話還未說完,就感覺馬車居然忽地停了下來,外面不遠處商卓的聲音也傳了進來︰「全體勒馬,列陣防備。宋木,前去問來者何人,甚麼意圖!」

賈薔眉尖微微一揚,給黛玉、紫鵑了個安心的目光後,听到商卓騎馬過來,在車窗外沉聲喚了聲︰「侯爺!」

賈薔「嗯」了聲,道︰「甚麼事?」

商卓沉聲道︰「對面官道上行來三十余騎兵馬,發現咱們行程後,有十騎前來阻攔。」

賈薔好笑道︰「是哪家王府?算了,我下去看看罷。」

說著,從木榻上起身,不過還是先回頭對黛玉道︰「放心,沒人敢對咱們下手。」

黛玉哪里肯放心,面色有些發白道︰「可是昨兒你才打壞了兩個元平功臣子弟,萬一人家前來報復……」

賈薔搖頭道︰「京畿重地,妄動兵馬者死。他們不敢因為兩個子弟,就犯抄家滅族的大罪。若只是調些親兵來,我就不怕了。若那兩家今兒真調兵來犯,我笑都能笑死。借著林妹妹的光,我非弄死他們不可!」

說罷,哈哈笑著下了馬車。

黛玉是林如海嫡女,也是目前唯一的血脈。

上回因為燒了她的車駕,連李曜堂堂一個皇子都栽倒了,慘不忍睹,吳陽侯、睢陽伯二家今天若是來尋釁,賈薔先讓人點一架馬車,從此也就沒這兩家了……

只可惜……

「孫賊,你這是在作死!」

賈薔下了馬車走到前列,看到數騎親衛護衛著一人過來後,張口罵道。

姜林面沉如水,心里晦氣個半死。

今日他舍了多大的臉面,簡直快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才和妻子甄氏一道前來小湯山,拜會賈薔。

誰能想到,才走了一半路,人家居然要回城了。

這算甚麼?

剛攔下對面的隊伍,這忘八見面就罵,偏生,他還得忍著。

按姜林的脾氣,非得拉開人馬狠干一場不可!

可是,他也明白了姜鐸的心意。

姜家和賈薔、林如海師徒對壘,打不打得過,贏不贏得了?

怎麼都應該打得過,贏得了才是。

林、賈二人才多大點根基,能和姜家比?

就算是論聖眷,姜家也不遜于林、賈二人。

只是,姜家的處世之道並非如此。

在姜鐸看來,即便打得過,也會打得兩敗俱傷,兩家相爭,尤其是對方的興旺勢頭已不可阻擋時,那與其與之廝殺,不若與之結交,即便不能結交,也該消磨雙方敵意,暫時避其鋒芒。

姜鐸近百年的人生閱歷認為,從來沒有長盛不衰的聖眷,更沒有永遠在興頭的勢力。

越是隆盛的聖眷,越是興頭上風光的勢力,轉衰的速度,就越快。

若是能明白這一點,就該明白,與其在對手身處高位時拼個你死我活,不如先低頭,將對方捧到最高,最後再借上天之勢將其狠狠推倒,摔個死無葬身之地!

這樣,即可搬倒對方,又能不傷及己身。

這就是姜家在元平功臣六大國公中,從最末笑到魁首的緣由。

姜林深以為然,因而將羞怒恨意悉數隱忍在心,上前抱拳強笑道︰「寧侯,昨日有些誤會。回家後,我家老祖宗已經教訓過我了。正巧,內子听聞故人消息,就想來見見你。得聞賈家在小湯山桃園莊子里休憩,特意帶著她前來相見。不想還未到,你們就要回城了……」

賈薔冷冷的看著姜林,道︰「姜林,我原以為,你就算再不是東西,可起碼對你老婆還算不錯。可我沒想到,你會下賤到這個地步,居然將你妻子卷入到這種爭斗和你的陰謀詭計中來。二姐姐甚麼樣的人,你這個做丈夫的,難道會不清楚?你還算不算男人?不,我不該問你,因為從今天起,你不是男人。」

姜林聞言,一張長臉陡然漲紅發紫,眼中的羞愧之意和恨意交雜,雙手攥緊,恨不能一揮手,帶親兵將賈薔剁成肉醬。

可是理智和賈薔身後聚集起的親兵告訴他,一定要冷靜。

他強吸一口氣,壓著怨毒之恨一字一句道︰「賈薔,你莫要將人想的太齷齪!玉嬛因為甄家事,沒保住孩子,所以老祖宗才讓我帶著她來尋你這個故人散散心。我的確存了和賈家緩和緩和關系的心思,但絕無利用玉嬛之心。既然你如此態度,那這個故友不見也罷。」

說罷,調撥馬頭,帶著姜家人馬和一架馬車迅速離去。

賈薔眺望了稍許後,回到黛玉馬車後,隊伍也再次起行……

馬車內,見黛玉凝眸望著賈薔,一時間也沒話說,紫鵑忍不住問道︰「侯爺,會不會真的誤會人家了……」

賈薔不客氣罵道︰「真是個豬腦子!世上那麼多被渣男欺騙的女子,都如你這般,別人說甚麼就信甚麼。甄玉嬛想尋故人散心,就非得來尋我?誰家少女乃女乃心情不好,丈夫會帶著去見外男散心?你心里可感動壞了罷?」

紫鵑被罵的面紅耳赤,眼淚都快流下來了,黛玉啐道︰「你欺負她做甚麼?她懂甚麼,又怎知人心險惡?」

紫鵑︰「……」

她有些糊涂,似乎她姑娘是在幫她說話,可那果真是在幫她說話?

黛玉「安慰」完紫鵑,又問賈薔道︰「你怎心情不好?可是因為姜家這般待甄家那姑娘?」

賈薔緩緩搖頭道︰「姜家家風的名聲一直以來都不怎麼好,不過我特意差人去打听了番,姜家那老鬼雖然整日里罵天罵地,在兒子、孫子、兒媳、孫媳跟前都不忌口,甚麼難听罵甚麼,還常年叫他兒媳婦給他按摩身子骨,但實則對兒媳婦還是很客氣尊重得。也曾訓斥過姜林,讓他好好對待甄家二姑娘。想來,應該不至于到苛虐那一步。」

黛玉奇道︰「那你擔心甚麼?眉頭都一直沒舒展開。」

賈薔聞言,緩緩舒展開眉心,重新趴回軟榻,撇嘴道︰「我沒想到,姜家這忘八這麼能忍,還能說出這樣一番找回場子的話來,不簡單啊。有姜家一老一小這一對成了精的忘八藏在暗地里,實在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不過,也不懼怕,等先生回來,看看能不能合計合計,干翻他們!」

黛玉「噗嗤」一笑,道了聲︰「薔哥兒,加把勁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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