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讀書改變命運 (第三更!)

作者︰屋外風吹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曲阜,衍聖公府。

西路院內,原本正在搜尋嬰孩啼哭聲音十數繡衣衛和濟州府屬官衙役,听聞王阿大之言後,都急趕過來。

何葉更是一馬當先,急道︰「尋到了?尋到了?!」

王阿大不廢話,下令道︰「去尋繩索來!」

繩索這些東西,濟州府未必有,但繡衣衛肯定有人備著。

沒過多久,幾節繩索系在一起的長繩取來,王阿大親自系于腰月復間,讓人將其放入井中。

王阿大入井後,于昏暗中,眼中瞳孔猛然收縮!

他看到一個年輕婦人面目慘白人事不知的躺在井底,婦人身下,有一灘已經干涸了的血跡。

在一旁,一個明顯才出生沒多久的嬰孩,被裹在一面經帛做成的襁褓里,正睜著眼楮盯著王阿大看……

王阿大震驚的看著這一幕,他緩緩蹲下去,靠近嬰孩看了看……

嬰孩襁褓上,繡的是《詩經》。

他又伸出手,探了探年輕婦人的鼻息,雖然很孱弱,但的確還有!

王阿大立刻起身,拽了拽上面繩子,朝上面輕聲喝道︰「遞個籃筐下來!」

他怕驚擾到孩子,這個命幾乎比天還大的孩子!

……

半個時辰後,在孔府附近的一座民宅內。

這是一個舉人的宅子。

王阿大和何葉緊張的在外間等候著,曲阜城內除孔家外最好的郎中都被請來了,孔家的郎中已經隨衍聖公府一道失蹤了。

濟州府的郎中,則還在往這邊趕來。

嬰孩的情況還算好,據穩婆和郎中們推斷,嬰孩出生不超過三天,也就是說,很可能是那一夜受了驚嚇後,才生出來的。

不過,雖然看著有些著涼虛弱,但請了乳母來喂養了一番,又用熱水沐浴了番後,嬰孩就深深睡去了。

倒是那年輕婦人的情況有些不妙,生產失血不少,又因為大火月兌水嚴重,再加上似乎驚嚇不淺,所以一直昏迷不醒。

曲阜的郎中始終沒甚好法子,一直等到濟州府來了一位老郎中,用過針灌了藥後,年輕婦人的面色才總算好了過來。

又修養了一個時辰後,終于緩緩睜開了眼……

「夫人!在下乃繡衣衛百戶,天子親軍王阿大,奉林相爺之命,前來查看衍聖公府,敢問夫人是……」

王阿大頭也不敢抬,垂著頭拱手問道。

那年輕婦人眼楮在屋內轉了一圈,發現所有人都如王阿大一樣,不敢直視她,心里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升起,她聲音輕柔悲戚,問道︰「我是衍聖公三公子孔昭煥的妾室,那日有賊人闖入,三爺將我送入井中躲避,後來……大人,我家老祖宗、老爺和大爺他們如何了?還有……還有我的孩兒!」

王阿大聞言,心中一顫,轉頭和身旁的何葉對視了眼後,何葉吞咽了口唾沫,賠笑道︰「這位……姨女乃女乃,您放心,公子十分安穩,正由乳娘帶著入睡,絕無半點閃失。只是敢問,可有甚麼能證明你身份的……姨女乃女乃可千萬別多心,就是好登記造冊,呈報上去。這是報給朝廷,報給皇上知道的。」

年輕婦人聞言頓了頓,奇道︰「怎麼能證明我身份?家里隨意一丫鬟來,應該都認得出我。我原是太太身邊的家生丫頭……」

何葉硬著頭皮道︰「除了,除了這種方式呢?」

年輕婦人也不傻,眼淚落了下來,哽咽道︰「家里……家里難道……」

王阿大不動聲色道︰「姨女乃女乃莫悲切,現在仍在搜救中,許仍有活口。既然姨女乃女乃知道躲在井里,其他人未必想不到。姨女乃女乃,除了家里人認外,可還有別的方式,證明您是孔家姨女乃女乃?」

年輕婦人哭了一會兒活,聲音沙啞虛弱道︰「我是我們爺正經的妾室,在衙門戶籍簿上也該有登記。」

這個……

曲阜縣衙,就是衍聖公府前廳。

衍聖公,世代皆為曲阜縣令。

此一縣之地,實則就是孔家封地。

衍聖公府燒了個精光,戶籍檔案自然是沒有的。

忽地,何葉問道︰「下官听聞,聖府內,即便是尋常丫頭,亦是自幼熟讀聖賢書的。不知姨女乃女乃……」

說著,他斗膽抬頭看了眼,見年輕婦人滿面淚痕,又趕緊垂下眼簾來。

隨後,屋內人就听到那年輕婦人虛弱的背誦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她打小生在江湖間,卻是樓里唯一的怪孩子,不好江湖武事,反倒好讀書。

去歲嫁一讀書人,不想她才剛有了身子,那書生就得了惡疾死去。

書生原也只是孤零零的一人,連房屋都是租的,他死後,她變又沒了著落,只能去尋孫姨。

孫姨雖罵她是個惡命爛命,說早就看出那廢物是個短命鬼,不過到底還是養起了她。

原以為,這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再沒想到,那位爺會給她安排這樣一個差事。

他有一句話說的真好︰

讀書,改變命運……

……

神京皇城,鳳藻宮。

偏殿暖閣內,李暄已經「嘖嘖嘖嘖」了小一個時辰,來回不停的踱步。

尹皇後沒好氣的白他好幾眼也沒用,便趕人道︰「你若閑不住,就去詔獄尋賈薔,少在本宮這礙眼。」

李暄高興笑道︰「母後,兒臣倒不是不想早點去跟賈薔說,他殺的那忘八是該死之人,可兒臣怕跟他這樣一說,他再尋兒臣要銀子。哪怕不讓兒臣急著還錢,也會要利錢的。您可別高看這廝,精賊精賊的!」

尹皇後拿他沒法子,搖頭不理。

李暄其實不止是為賈薔高興,而是……

「母後,要不外面都夸您是千古一後呢!您這眼光喲!」

尹皇後眼角含笑,瞪了這個頑劣兒子一眼,道︰「怎麼說?」

李暄就地盤腿席坐,殿內女昭容忙送上灰錦鼠皮墊,他隨手抄過放到下,然後嘻嘻哈笑道︰「先前外面到處有人在說林如海就是個廢物點心,那樣大的名頭,去了山東居然被人給軟禁了!說軟禁是好听,分明是囚禁了!有些人就會放屁,說先前母後為了大哥,連娘家唯一一個嫡親佷女兒都舍了出去,費了多大的心思,不就是為了拉林如海上船?結果賠了佷女兒又折兵,成了笑柄。

兒臣听到這些混帳話,恨不能錘死那群球攮的……如今再瞧瞧,如今再瞧瞧!這林如海真是給母後長臉,不動則已,這一動手,一下就定了大局!殺了張梁,掌了山東大營,拿下了羅士寬、曹祥雲和李嵩,抬棺出征!嘖嘖嘖,賈薔素來愛自吹自擂,說他鐵骨錚錚,說他自己有能為,結果和他這老丈人一比,就是一團渣渣!說起老丈人來,嘿嘿嘿,二舅怕又要難受了……」

他二舅,就是尹子瑜的父親尹朝。

賈薔兩個老丈人對比起來,實在鮮明。

尹皇後听完李暄之言,面上也不過閃過淡淡的笑意,有些事原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但是用陽謀,還是用陰謀,初衷是甚麼,目的又是甚麼,選擇不同,結果也自然不同。

她這樣做,成了,則是慈母心。

即便沒有做成,也不過讓人笑一笑罷。

見李暄在那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思維四散,這會兒已經說到了明年一定要去城外建行宮,讓她和隆安帝泡泡溫湯,尹皇後眸光柔和,問道︰「邱氏如何了?」

李暄聞言一滯,隨即撇撇嘴道︰「還能如何,就那樣罷。也就仗著她懷有身子,不然兒臣早就教她學學規矩了!」

尹皇後笑罵道︰「又胡說!」

她是知道這個兒子的,只會在外面裝硬氣,回到王府,就被邱氏治的死死的,都快成了宗室里的笑話了。

這也是為何外面都認定,李暄無緣大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頓了頓,尹皇後道︰「等明年小選宮里進新人,想來你父皇會給你分兩人。如今你郡王府里,只一正妃,一側妃,兩個庶妃,如何能夠?」

李暄聞言,挑了挑眉頭,顯然有些意外。

只是他這驚喜的表情實在太有喜感,讓尹皇後忍不住笑出聲來,道︰「等邱氏生了,讓她進宮來,本宮和她說說。本宮皇兒,豈能被治成這個模樣?」

李暄聞言忙道︰「沒沒,母後,兒臣堂堂皇子郡王,怎會讓她治住?不過是讓著她罷。兒臣素來以為,和和氣氣的過日子才美,倒不必非要她怕兒臣。」

尹皇後點點頭,笑道︰「你能這樣想也好……至于林如海的事,你在外面不必多說甚麼,林如海到底能不能成大造化,還要看他能不能平反回京。平反的話,以他的能為,應該不算難事。至于其他的,還要看他的身子骨能不能堅持下去……」

連她也未想到,林如海能在這個時候力挽狂瀾,一下就拿下了山東三名大員,更是將最不穩定的山東大營提督大將軍張梁給斬了!

有此功勞,回京之後,林如海文功武勛齊備,即便韓彬、李 等名臣歸來,林如海在軍機處也是領先一步。

這一步,卻是不能小瞧啊!

除卻韓彬外,怕是排名第二的,就是他了!

李暄應下後,又賠著笑臉問道︰「母後,昨兒父皇說,要等山東消息來後,再斷何時放出賈薔來。如今羅家全家都下天牢了,可見賈薔當初沒殺錯人,是不是……」

話音未落,卻見鳳藻宮總管太監牧笛進來,稟道︰「娘娘,大皇子寶郡王和四皇子恪榮郡王來探望娘娘了。」

尹皇後聞言,見李暄想從旁門溜走,似笑非笑橫他一眼後,讓牧笛去傳入。

未幾,就見寶郡王李景和恪榮郡王李時一起進來,入殿內後,與尹後見禮。

又見李暄從地面的墊子上起來問好,李景見不慣這憊賴模樣,皺了皺眉,不過到底顧及尹後在,又見李婧耷眉臊眼的問安,便只點了點頭,沒多說甚麼。

倒是恪榮郡王李時,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五弟必在此。我們弟兄幾個,說起來,也就小五最孝順了。」

尹後笑道︰「這才是糊涂話,哪一個都是好孩子,都孝順。」

李暄看著李時出神,李時有些模不著頭腦,在他眼前擺了擺手,笑道︰「這是怎麼了,一直看我做甚麼?」

「啪!」

李暄一拍腦門,道︰「我見著四哥就想著,好似忘了甚麼。好不容易想起來了,對了四哥,你弟妹快生了,她也不知是不是听四嫂說的,你府上有一個女乃嬤嬤極好,四哥,你借弟弟使使?」

「……」

李時無語稍許後,奇道︰「賈家難道沒有麼?」

李暄也奇道︰「四哥這話是甚麼意思?」

李時挑了挑眉尖,道︰「缺東西的時候你想到我們是你親哥哥了,平日里我們瞧著,你和賈薔倒像是親兄弟來著。」

「喲!四哥,您這當哥哥是做大事的,怎還和我這弟弟吃醋來著?怪害臊的!」

瞧他「嬌羞」的模樣,李時哈哈大笑起來,往他肩頭擂了一拳,對尹後道︰「母後,您瞧小五兒,還是這樣!」

尹後笑道︰「他和賈薔一起,是臭味相投,兩個混帳整天就愛混鬧,一天不惹事就不舒服。和你們在一起,幾個哥哥哪天不數落他?」

李景「嘖」了聲,有些無奈道︰「母後,兒臣是想讓他上進些,不要整日里跟個市井混子一樣。堂堂皇子,天家貴冑,就會嘻皮笑臉!」

李暄︰「……」

尹後也是有些頭疼的擺手道︰「罷罷,等下去後,你們兄弟該怎麼管教怎麼管教,我這個當母後的,也不管你們。左右都是親兄弟,隨你們怎麼折騰罷。只是,哪個都不許起怨恨,不然你們父皇和本宮都不饒你們。」

李時笑道︰「母後放心,大哥面上硬,心里卻是熱的,我們當弟弟的都知道。小五兒也不會,幾個弟兄里,數他最著人疼!對了母後,兒臣有一事想問問……」

尹後笑道︰「本宮就知道,如今你們大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甚麼事就問罷。只是你父皇的事本宮知道的不多,未必能告訴你。」

李時忙笑道︰「也想每日里和小五兒一樣來探望母後,只是怕擾了您的清靜。」

尹後笑道︰「不過隨口說說罷,當娘的還能和自己的孩子計較?再者,你們能好好為你們父皇辦差事,就是最大的孝道。甚麼事,說罷。」

李時謝過後,道︰「兒臣听說,曲阜孔家已被白蓮妖賊滅門,這等慘案,固然讓人心痛,卻也要想想以後事……」

尹後聞言奇道︰「以後事?甚麼以後事?」

李時還未開口,就听李景冷淡道︰「孔家一門,分南孔北孔。北孔此次嫡支喪盡,斷了承嗣。四弟就想問問,是否要從南孔中選人過來承嗣。畢竟,南孔、北孔本一家,只是不來往多年。巧的是,四弟門下一人,正是南孔嫡脈子弟。」

……

繡衣衛,詔獄。

牢房內,賈薔看著李婧,用極輕微的聲音交代道︰「曲阜孔家所有的田產、所有的門鋪,包括京里的產業,全部捐給朝廷,以作賑濟用。放心,朝廷緩過勁來,絕不會虧待孔家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佔住這個位置,日後我有大用。論實權,孔家只能在曲阜一縣之地作威作福。可論影響力,卻是了不得的。改變腐儒,殺是殺不盡的,唯有從根源上一點點變化,慢慢往里面加料……所以,那位孫二姐,一定不能出差池。告訴她,我們不是拿她當傀儡,是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做事,希望能各自安好。」

李婧小聲道︰「爺放心,孫琴這位妹妹,打小就是軟性子。也不喜熱鬧繁華,只好讀書。不過,就算她變了心,也有治住她的手段。最重要的是,她又不傻,果真鬧翻了,她又能得到甚麼?爺,您甚麼時候才能出去?」

賈薔呵呵一笑,道︰「快了,等先生平了白蓮,我看誰還有臉關我!」話鋒一轉,又叮囑道︰「不過,一切都務必要仔細,絕不可有半點差池!這個時候大意露出破綻,就是自尋死路!」

李婧忙道︰「我知道了……哎喲!」

見李婧忽地一叫,撫住肚子,賈薔唬的臉色都變白了,一下站起身來,急道︰「怎麼了?」

李婧見他嚇了一跳,忙笑道︰「沒事沒事,他剛踢了我一下!」

「呼!」

賈薔呼出口氣,李婧見他緊張成這樣,心里也十分甜蜜,不過又突然笑道︰「今兒消息傳來,西府大房突然讓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二房也是。那個叫彩雲和碧痕的丫頭,巴巴的跑到東府來下跪認罪,哭的跟甚麼似得。」

賈薔聞言呵了聲,道︰「香菱那傻丫頭,必是又原諒了她們?」

李婧點點頭道︰「這丫頭骨子里善良,惹人心疼,不過也說了,以後再不和她們頑了。倒是晴雯,若是不拉著,非拿簪子往那兩人身上扎幾個窟窿不可。還有鴛鴦也過來了,說因為西府老太太因為擔心你出來後報復史家的緣故,晚上老做噩夢,睡不踏實……」

賈薔搖了搖頭,道︰「此事等我出去後再說罷,行了,你先回去罷。記得,近來萬不可大意。」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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