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皇後娘娘,臣是正經人!

作者︰屋外風吹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鳳藻宮,正殿內。

賈薔、李暄垂頭喪氣的跪在殿下,上面尹皇後鳳眸微紅,顯然是先前已經哭過一場,這會兒卻是怒極,將二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從二人這般大了還整日里不著調不靠譜,就知道渾鬧說起,又說到二人沒有孝心,不知替長輩分憂解難。

李暄身為皇子,看著宮里出了這麼大的事,就知道頑樂。

賈薔更過分了,他先生林如海此刻為了社稷黎庶,正拖著病體在山東視察災民,千辛萬苦,亦不敢耽擱懈怠分毫。他這個弟子倒好,整日里在國公府里胡作非為,無法無天,如今更是鬧到宮里來了!

到底是偏向親兒子些,所以賈薔承受了大半火力,被罵的有些懨懨之態。

大殿一側,皇貴妃賈元春和端妃茹氏還有周貴人、雲貴人面色各異的看著這一幕。

元春有些關心則亂,見賈薔被罵的抬不起頭來,便擔憂的看著他,害怕賈薔真的惡了天家,那就不妙了。

畢竟,在世上的眼里,賈家眼下的富貴,皆賴天家恩賞。

而端妃茹氏還有周貴人和新進的雲貴人等,卻是不掩艷羨心里更是嫉妒的發狂的看著這一幕。

她們娘家若是也能出一個子弟,能和皇子一起跪著挨皇後娘娘的罵,那她們怕是做夢都能笑醒……

「剛才又是為了甚麼,在皇城外追逐打鬧?宮里才發生了這樣的事,皇上在養心殿氣成那樣,你們都不知道?要不是本宮放心不下你們兩個混帳,早早的打發人看著你們,一發現端倪就將你二人招了過來,此刻皇上正龍顏大怒,要是得聞你們兩個的動靜,你們兩是要死要活?」

尹皇後真是氣壞了,嚴厲問道。

賈薔自然不能說,這個時候在外面鬧一場,可顯示心底無私,和此事無關。

再者,眼下朝堂上風起雲涌,打的你死我活,這個時候最好表現的無害一點……

李暄憋悶了好一會兒,才悶聲道︰「母後,是賈薔笑話兒臣的黃驃馬是匹母馬,還讓他的照夜玉獅子,糟蹋了兒臣的馬……」

听到這個理由,尹皇後不由一陣氣苦。

這干的都是人事麼?

端妃、周貴人等人更是面色古怪的悄悄笑出聲來,果然是個憊賴王爺和荒唐侯爺……

而賈元春則是愈發擔憂,也氣惱的瞪著賈薔,實在不像!

見尹皇後鳳眸威嚴望來,賈薔忙解釋道︰「娘娘,王爺絕對是誤會了。臣就說了句,沒真辦。且王爺騎母馬怎麼了?當年唐朝名將李光弼,就是靠母馬計,打敗了安祿山胡兒的高頭大馬!臣絕沒笑話的意思……」

李暄氣瘋了,怒道︰「你還敢抵賴?你那照夜玉獅子和你的人一樣,都是色中惡魔,你的馬糟蹋了我的黃驃馬!」

賈薔絕不認賬,連連搖頭道︰「沒有的事!我只是建議,說看看兩匹馬能不能結個親,再生出一個馬寶寶來,說不定跑的比照夜玉獅子還快……哪里就成色中惡魔了?王爺你還真是婬者見婬啊!」

李暄氣的哇哇叫,尹皇後忙讓牧笛攔在中間,斥道︰「你們兩個再沒一點正經的時候!本宮就知道,你們兩個沒個正經差事是不成的,你們若沒事,本宮給你們尋點事做!」

賈薔和李暄聞言唬了一個激靈,正經事哪有那麼好做的,尤其是這個時候!

二人對視一眼,也不鬧了,賈薔忙道︰「娘娘,臣還是有正經事要做的。您忘了,臣身上還擔著五城兵馬司都指揮的差事,事關重大,離不得人。再說,臣還在孝中呢。」

李暄居然附和點頭道︰「真是這樣,這小子在孝里,甚麼事也不管,馬車行的事全是兒臣和尹浩在跑。母後您不知道啊,尹浩跑的腿都快細了,人黑的喲……前兒兒臣去朱朝街豐安坊看望外祖母時,尹浩媳婦喬氏還跟外祖母抱怨來著,說尹浩都快三月沒挨家了,好不容易回家一回,黑的他兒子都認不出他來了。兒臣也是,為了多賺點銀子,給父皇、母後分憂,兒臣這些時日沒少奔波。母後您看,兒臣是不是瘦了許多……」

尹皇後居然點了點頭道︰「是瘦了不少……如此說來,就賈薔一人在閑著享福受用?」

李暄腦袋點的和雞頭啄米一樣,賈薔苦笑道︰「唉,這有娘的孩兒和沒娘的孩兒就是不一樣,罷了罷了,娘娘有甚麼差事,您直接吩咐就是。」

尹皇後聞言,微微彎了彎嘴角,歲月仿佛不曾在她面上留下一絲痕跡,這般彎起嘴角,竟讓賈薔有種驚艷的感覺,腦海中浮現出驚鴻仙子的模樣……

尹皇後道︰「听你這話說的,倒像是本宮和五兒合起來欺負你似的?」

賈薔果斷搖頭道︰「再沒有的事,能給娘娘辦差,是臣的榮耀和本分。」

尹皇後笑道︰「這還差不多……」頓了頓,又道︰「哪有甚麼大事,不過還是今兒那些事。唉,賈薔,原本後宮斷不容干政的,本宮也不會壞了規矩。只是今兒這案子,牽涉太廣,本宮不得不過問兩句。賈薔,高家一案,你是怎麼看的?」

賈薔聞言,心頭一凜,猜測尹後必是讓今日之事給驚的慌了神,所以想讓他辦些事……

可賈薔心里原就有鬼,躲開這場風波都來不及,哪里還肯摻和進去?

因此,他仔細想了稍許後說道︰「不瞞娘娘,臣覺得,這個案子背後,怕是有不少隱情。」

原就沒想過攪亂天家和朝廷,當下也不是大起風波之時,林如海不在京,單靠他自己,未必經得起太大的風浪。

索性,先想法子壓下去……

雖然听起來有些自討苦吃自作自受的意思……

尹皇後鳳眸微微眯了眯,道︰「你且說說看,都有甚麼隱情?」

賈薔聞言干笑了聲,道︰「娘娘,臣在這里說,怕是不合適罷?」

尹皇後沒好氣白他一眼,道︰「這里都是你的長輩,皇貴妃還是你大姑姑,再者,本宮行事從來無不可告人之處,你只管說便是。」

賈薔聞言,不再忸怩,道︰「臣以為,今日案子背後之人,怕是所謀甚大,絕不單單為了一個高家。」

尹皇後「哦」了聲,目光愈發幽深,緩緩道︰「本宮也知道此案背後有人在弄鬼,甚至也知道,有人懷疑寶郡王,還有人懷疑是你,甚至,還有人以為是恪榮郡王李時所為……你且說說看,究竟,是何人所為?」

見賈薔遲疑不絕,尹皇後道︰「你也不必為難,實在不願說就不必說了。本宮也是素來不理外面的事,也不許尹家理會,所以想了解些情況,也沒個問話的人……」

听她如此說,賈薔連連苦笑,只能繼續道︰「娘娘,首先,臣先將臣自個兒摘出去,因為臣是真不知道有這麼樁子事。且,臣也沒道理拾掇那勞什子高家。臣別說和高岩,便是和他兒子都沒結過仇。娘娘,臣是正經人!」

「行了行了,胡扯些甚麼?竟干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的糊涂事!知道你是清白的,你繼續往下說。」

尹皇後沒好氣催道。

如今任誰也不會懷疑,西城兵馬司今日出手,是賈薔下令的。

原因很簡單,高程和傳言中賈薔的愛好十分近似,賈薔拾掇高程,說不定就會引火燒身!

即便拋除這一點,賈薔想摻和到這等事里,也不會做的如此露骨。

他沒有李景的身份,也沒那麼愚蠢。

卻不想賈薔笑道︰「臣將自己摘出去後,第二個要摘的,便是寶郡王。」

「嗯?」

尹皇後聞言神情一震,鳳眸微微明亮,卻是不解的疑惑了聲,李暄和賈元春等人也望了過來。

畢竟這樁已經鬧大了的案子里,寶郡王李景扮演的角色,實在不光彩。

賈薔卻道︰「寶郡王是個驕傲的直性子,他是驕傲,但他並不愚蠢。若此事是他所謀,又怎麼可能在順天府主動跳出來,授人話柄?在順天府越是主動強硬,也就越說明此事絕非寶郡王所為。寶郡王行事磊落,做了就是做了,不會不承認。對他來說,本不是甚麼了不起的事……」

尹皇後生生氣笑道︰「他還磊落?」

賈薔點點頭道︰「娘娘不必這樣看臣,臣說的是心里話。換其他任何一人,誰有這份氣魄,敢在那個時候直接派人去順天府警告,要公事公辦?寶郡王心里不喜歡高岩這個人,他就直接表露出來,並不藏著掖著。難道還不是磊落之人?

至于高家背後可能牽扯到恪懷郡王,臣依舊認為寶郡王行事磊落。王爺他這是明白的告訴所有人,尤其是某人,他就這樣做了,如何?其實若是王爺先前就知道了高家干的那些忘八事,他哪里還用高家莊的人去告?王爺怕直接單槍匹馬,就去拿人問罪了。根本不會再鬧這麼一出子……」

尹皇後聞言,面色復雜道︰「是,你說的沒錯。李景他,的確不屑于用這樣的計謀……」

唉……

尹後心中長嘆,驕傲二字,實在害人不淺。

說罷寶郡王,賈薔繼續道︰「第三個要摘除的,就是恪榮郡王了。」

尹皇後這次有些意外了,她輕輕挑了挑修眉,道︰「怎麼說?」

賈薔搖頭道︰「恪榮郡王是朝野公認的賢王,王府中也是人才濟濟。那麼既然是賢王,且手下又多有賢才,他怎會干出這樣的事?」

尹皇後皺眉輕聲問道︰「哪樣的事?」

賈薔笑道︰「這樣能夠被臣都輕易分析出的事……娘娘,都說哪個受益者得利最大,哪個就是凶手。此事看起來,似乎是四皇子得益最大,可這樣想來,豈不就很明顯了?而大家多半能想到的結果,恪榮郡王和他手下的人沒道理想不到。所以臣認為,多半也不是恪榮郡王所為。」

李暄听著也有道理,可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覷眼看賈薔道︰「賈薔,依你的意思,總不會是爺埋的鍋罷?」

賈薔呵了聲,道︰「王爺多慮了,臣說的是大家多半能想到,不是說一定就能想到結果,王爺就是其中想不明白道理的人之一……」

李暄奇道︰「我听著怎麼這樣別扭?你好像又在拿爺說嘴,嘲諷爺是不是?」

轉了一圈,發現端妃、周貴人等人在笑,李暄暴怒道︰「好你個……我就知道你又在拿爺說笑,看我不捶……」

「李暄!」

尹皇後喝了聲,道︰「你再敢放肆!」

李暄埋怨道︰「母後怎不教訓教訓賈薔?」

尹皇後笑道︰「如今本宮還指著賈薔出力呢,怎麼教訓他?」

賈薔也嘿的一樂,卻听尹皇後警告道︰「你也少得意,通篇多半、可能,這能作數?」

賈薔忙道︰「娘娘,這個到底作數不作數,還要等朝廷查證後再下定論。但臣敢擔保,此案絕非諸皇子所為。誰願意和臣打這個賭,都成!」

尹皇後聞言,面色看起來好多了,忽地,她神情一變,鳳眸一動,不過很快目光又收了回來,沉吟稍許,再問道︰「那依你之見,此案背後到底何人在操弄?」

賈薔面色凝重,緩緩搖頭道︰「臣猜不出……不是托詞,娘娘,近半年來,朝廷上變化太快,好些官兒落馬,好些人貶官,失去了利益的官兒實在太多。這些人拿煌煌天子無法,拿母儀天下的娘娘您更沒甚麼好法子復仇。所以,他們多半會謀劃一場報復君父的卑劣伎倆。誰都知道,皇上和娘娘待幾位皇子都極好。所以這些人才故意行下此計,挑撥離間。」

尹皇後真沒想到,賈薔思維居然如此新奇,竟將事情引到這個方向去。

她鳳眼明亮,看了看賈薔後,又望向李暄道︰「果真是這樣的?」

李暄連連點頭道︰「母後,您就別擔心了。就像賈薔說的,便是大哥也是光明磊落的人。高家那犢子做的壞事若早些讓大哥知道了,他還會去弄這麼些麻煩曲折的事?大哥早一人打上門去,結果了那姓高的。至于三哥、四哥和兒臣,也都是親兄弟。兒臣除外,他們之間或許會有些爭奪,但沒誰會想著使陰謀去害對方,因為我們兄弟幾個都知道,父皇和母後的底線就是這個,誰敢使壞,誰就要惹父皇、母後傷心,誰也就絕沒好下場。所以,誰也不會聰明反被聰明誤的。」

尹後听他這番表態,高興的都站了起來,緩緩一步步走了下來,讓李暄得意的直朝賈薔擠眉弄眼。

卻不想,沒等他得意完,也沒听到叫起的聲音,尹皇後就從二人身邊路過了……

留下呆滯了的李暄,和幸災樂禍取笑的賈薔。

隨即,元春和端妃、周貴人、雲貴人也趕緊上前。

未幾,背後傳來尹皇後等後妃溫婉恭順的聲音︰「給皇上請安。」

隆安帝低沉的「嗯」了聲,道了句「皇後請起」後,又听到三道男聲傳來︰

「兒臣給母後請安。」

尹皇後哽咽的聲音傳來︰「安、安,好,好!只要你們好好的,你們父皇和本宮,就能平安康泰。」

「讓母後擔憂了,都是兒臣們的不是。」

一陣母慈子孝後,一眾後妃、皇子簇擁著隆安帝入內。

路過賈薔和李暄時,恍若地上跪著兩個透明人……

直到隆安帝坐到鳳榻後,才目光不善的看了過來,冷哼一聲,道︰「就是你們這兩個孽障,出了宮門又打鬧在一起?」

兩人差點沒把頭藏進金磚里。

隆安帝又喝問道︰「這次又為甚麼打起來了?」

李暄知道隆安帝的問題必須答,再不答就要倒大霉了,所以小聲道︰「父皇,是賈薔取笑兒臣的黃驃馬是母馬,還叫他的照夜玉獅子給黃驃馬配種,兒臣以為他已經讓照夜玉獅子糟蹋了兒臣的黃驃馬,所以才追打他的。」

隆安帝似乎都被這個答案給震驚了,好一陣沒說出話來,許是心如死灰,也實在不想理會這麼鬼畜的話題,便直接問賈薔道︰「方才你同皇後說的那番話,是真心所想,還是為了哄騙皇後葡萄吃才那樣說的?」

賈薔忙道︰「皇上,臣真是這樣所想。您也是知道臣的,素來鐵骨錚錚,豈有為葡萄折腰獻媚的道理?」

「你可要點臉罷!林如海堂堂探花君子,何等儒雅翩翩,怎就有你這樣的弟子!」

隆安帝也不知是高興,還是真的嫌棄,笑罵道。

罵罷,在尹皇後的笑聲中,他又緩緩道︰「朕起初還真沒想到,此案可能是仇恨朕,仇天家之人所為,故意離間天家骨肉。此賊,實在可恨。朕將他尋出來,非讓他受千刀萬剮之刑不可!」

不過頓了頓,隆安帝話鋒一轉,再問道︰「你說大皇子磊落,說李時聰明,還說李暄不聰明,所以都不會做下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那你又是怎麼看恪懷郡王李曉的?」

賈薔聞言,悻悻一笑搖頭道︰「皇上,臣有自知之明,哪里敢點評皇子王爺之尊?」

隆安帝喝道︰「你少廢話,讓你說你就說。朕算看明白了,滿朝大臣,都不如你一個混帳敢胡說八道。」

點評皇子,林如海都不曾干過的事……

賈薔干笑了聲,有些後怕道︰「皇上,臣先前只是安慰……咳咳,不是,臣先前說的是心里話。可是,臣對恪懷郡王是真的不熟啊。不知道的事,臣絕不亂說。」

隆安帝聞言,冷哼了聲,目光有些玩味的看了賈薔一眼,卻也沒再追問。

倒是李曉,目光深沉的看了看賈薔,也不知在想甚麼。

就听隆安帝問尹後道︰「皇後方才準備怎麼處罰他們倆?」

尹後笑道︰「回皇上,臣妾原準備,讓這兩個憊賴的家伙給臣妾打掃打掃鳳藻宮前的皇庭來著。」

隆安帝笑道︰「打掃皇庭?好啊!正巧,養心殿前面的庭院也有不少落葉,一並清掃清掃罷。清掃不完,今晚也別吃飯睡覺了。」

賈薔︰「……」

李暄︰「……」

尹皇後帶領一眾嬪妃、皇子,都笑了起來。

盡管,誰都知道經歷此事後,天家回不到從前了。

眼下雖和氣,內里卻不知已經裂開多少條裂縫……

但至少明面上,天家這個玉盤,又被粘合在了一起。

不過,李景、李曉、李時三人看賈薔的眼神,都微妙的緊……

驕傲如李景,似乎都不再只以一尋常下臣來看待賈薔,居然帶著二分親近。

卻不知,這等變化對賈薔而言,到底是好還是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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