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事了 (第三更!)

作者︰屋外風吹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養心殿內。

隆安帝臉色鐵青的看著羅榮、何振之流,圍攻林如海。

「不過是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兒戲,異想天開,雖然頑劣,但如何就成了十惡不赦之罪?」

「天下誰能相信,一群年輕人這樣做,能殺得了一個宦海浮沉二十載的當朝大員?」

「林大人有任何損傷麼?連皮都沒破一絲吧!」

「再看看賈薔,為了這點小事,當街殺害一繡衣衛千戶,又妄自捉拿朝廷官員,以殘忍手段,屈打成招!」

「之後更是因為一些酒後之言,大動干戈,手段之狠毒,令人發指!」

「如今,居然逼得堂堂領軍機大學士辭官,何其荒謬!」

「林大人教的好弟子!不重重懲罰,百官心中怕是不服!」

「是啊,何苦將此事鬧到這個地步?果真再鬧下去,朝廷體面何存?」

「林大人身為天子倚重之臣,更當有維持朝廷威嚴的心懷,果真受些委屈,也當以大局為重才是。」

林如海面色淡然,微微笑了笑,道︰「總還是,要以國法為重才是。」

任他們巧舌如簧,如今人證供書俱在,又豈能任他們顛倒黑白?

正當何振,羅榮等人還想說甚麼時,戴權進來,小聲對隆安帝道︰「主子爺,皇後娘娘求見。」

隆安帝聞言遲疑道︰「可說了甚麼事?」

大燕祖制,後宮不得干政。

即便貴為皇後,也沒有參知政事的先例。

戴權小聲道︰「許是為了五皇子和寧侯之事……」

隆安帝聞言,猶豫了下後,點頭道︰「讓皇後和那兩個混帳一起進來罷。」

戴權忙應下後,轉身出去。

未幾而歸,卻是尹皇後領著李暄、賈薔一並入內。

看到尹皇後出現,一眾軍機大學士並朝堂重臣都變了面色,眉頭緊皺起來。

連林如海都肅然了面色,眼神凝重。

然而尹皇後領著李暄、賈薔二人與隆安帝行禮罷,居然轉過身來,又與荊朝雲、羅榮、何振、趙東山、楚襄、宋晝、田傅等人屈膝福禮道︰「本宮今次犯忌諱前來,非是為了參知政事,只是听說今日事都是因為本宮指婚所起,實在愧疚,便帶了這兩個不成器也不懂事的孩子,給幾位大人道個惱,賠個不是。」

見他如此,荊朝雲等人面色大變,紛紛避讓開來。

李暄更怒,大聲道︰「母後,今日分明是他們的孩子罵母後,說母後利令智昏,才將表妹許給賈薔,還說啞巴配野種,天經地義,還罵母後和外祖母……」

賈薔亦怒道︰「娘娘,這些人卑鄙無恥,養出了高衙內,迫害忠良,反倒倒打一耙!」

「住口!」

尹皇後轉過身來厲聲罵道︰「不過酒後之言,雖有不敬,又豈是你們放肆的道理?還不給諸位大人賠禮?怎麼,讓本宮代你們賠不成?李暄,賈薔?」

然而不等滿面悲憤的賈薔和李暄動靜,素來都能維持住首輔儀容的荊朝雲,此刻額頭上卻連冷汗都出來了。

他跪倒在地,摘下官帽,叩首道︰「皇上、娘娘,今日皆是犬子等畜生,昏頭無狀,罪該萬死!他們听信康侍郎之子康業,常大夫之子常策的蠱惑,對林大人存下歹意,被打成那樣,皆是咎由自取!林大人寬宏大量,不與他們計較,但臣以為,此等駭人听聞之事又豈能隨意放過?臣建議,剝奪五人功名,發出京外,永不錄用。至于皇後娘娘……娘娘賢名,天下誰人不知?臣萬萬沒想到,這群畜生連娘娘都敢非議!」

尹皇後輕聲寬慰道︰「荊大人言重了,令郎等人不過年輕氣盛,酒後失言罷,本宮如何會當真?」

荊朝雲忙大聲道︰「娘娘雖慈心仁厚,母儀天下,世之所敬!但這等不知忠孝的畜生,縱不打死,也絕不可輕饒過。娘娘若執意寬恕他們,那,老臣也無顏再當這軍機大學士。臣連自己的兒子都教養不好,又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說罷,再叩首!

荊朝雲為何如此動靜,羅榮、何振等人心里很明白。

尹皇後賢名滿天下,尤其是在士林清流中,在田家這樣的後族做對比下,尹皇後簡直堪稱古今第一賢後!

攜此等名望,尹皇後第一次下場卻是退一步。

分明是被一群吃酒吃昏了頭的混帳羞辱斥罵,反倒給他們賠不是……

這一步退的,就要了人老命了!

荊朝雲自忖以他的官聲名望,當不起這樣的賠情。

尹皇後這一禮,甚至能將他為相十數年積累下的名聲消磨干淨!

再看看御案後,已經瀕臨暴怒將要爆發的隆安帝,誰還敢扯淡?

荊朝雲跪下後,羅榮、何振、宋晝、田傅、趙東山、楚襄包括林如海,都跪了下去。

接下來,也就順理成章了……

康德之子康業,斬立決!

常進之子常策,斬立決!

康德、常進二人教子無方,罷官去職,遣返回鄉!

其他參與圍攻林如海的諸五品、七品等小官,凡被記錄在冊者,一律罷官流放。

荊楠、趙博遠、趙博旭、楚郜、田輝五人,有官者去官,無官者,摘功名。連功名都沒有的,直接流放!

荊朝雲、田傅、趙東山、楚襄四人教子不嚴,罰俸一年,再親向林如海賠不是。

……

尹皇後出面,成為壓垮這場官司的最後一根稻草。

盡管,她不出面,或許也會這樣判罰,但那樣一來,對隆安帝、林如海和賈薔的影響和反噬,必然不小。

尹皇後出面,卻將這樣的反噬,消弭于無形。

這,就是尹後多年如一日,母儀天下,恪守本分,賢名漫朝野的威望!

當然,這樁公案的基礎,仍是賈薔抓住了對面的痛腳,並以性命相逼,再有林如海為官二十載的清譽打底。

諸般相加,才讓荊朝雲等分明權傾朝野的一系人馬,潰不成軍!

所以……

等諸事議定後,隆安帝終于想起來大功臣,問賈薔道︰「賈薔,你還有何話說?對此事,可覺得有委屈之處?」

賈薔沉著一張臉,大聲道︰「皇上面前,臣不敢也不會說謊,所以,臣當然有話……」

「賈薔!」

沒等他說完,尹皇後就微笑著打斷道︰「林大人沒教過你,嚴于律己,寬于待人的道理麼?」

林如海也輕聲道︰「薔兒,罷了。君子寬而不僈,廉而不劌,辯而不爭,察而不激,直立而不勝,堅強而不暴……得饒人處且饒人罷。」

賈薔沉默稍許後,垂著眼簾道︰「皇上,這個案子,臣不想說甚麼了。大人們的事,臣原不怎麼懂。但臣想對荊大人他們說幾句……」

隆安帝眯起眼,看著賈薔道︰「你想說甚麼?」

荊朝雲拱手一禮道︰「皇上,寧侯想與臣等說幾句,臣等自然洗耳恭听就是。」

一眾執掌著這座龐大帝國最高權力的衣紫大員,紛紛目光淡漠審視的看著賈薔。

今日對他們來說,是一次打擊,甚至打擊的有些沉重。

但,並不曾傷到根本!

今日過後,他們仍是這座龐大帝國的主宰者,一言之下,無數人為其奔走。

皇權當然至高無上,但皇權想要通達天下,卻要依靠他們。

在通達天下這個過程中,皇權也要被解讀成他們的心思。

對于賈薔,他們仍不放在眼里。

過了這段風頭後,有些賬,遲早要清算。

而後就听賈薔清冷的聲音,伴隨著殿外佛塔上隱隱響起的銅鈴聲,傳入諸位的耳朵︰

「臣年少不經事,沒甚麼學識和見識,對朝堂之事,更淺薄無知。但臣想著,不管朝堂上政見怎樣不合,諸位大人終究還是同殿為臣,為皇上效忠,為天下黎庶效命。

縱有不同的見解,也終究殊途同歸。哪怕真的容不下家師,你們這些為官做宰的,也可以免了他的官,可以將他逐出朝堂,甚至可以逐出京城。

但是,小子實在想不通,到底甚麼仇甚麼恨,非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來害人?

難道諸位大人就不想想,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最後八個字,聲音之洪,響徹大殿。

羅榮聞言皺眉,冷然道︰「寧侯,這樣做的人,已經得到懲戒了,想來以後,應該不會有人在這樣做。」

賈薔寒聲道︰「是不是真的所有凶手都得到了應有的懲戒,羅相當心知肚明,說這些又有甚麼意思?不過羅相不必多想,此事既然了了,我賈薔男兒大丈夫,也不屑去翻舊賬!

這一次的事,既然我先生認了,那我也顧全一回大局。

但小子斗膽,還要告訴諸位一聲,我是一個愚蠢且迷信的人,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先生再次發生意外,或乘坐的馬車驚馬,或在衙門里摔倒,或吃了本不該入口的飯菜和湯藥,那我將拒絕再當傻瓜,我一定會怪罪每一個罪有應得之人。

到那時,諸位不要怪我手段沒有底線。」

羅榮等人聞言皆變了面色,不只是憤怒,還有不願承認的忌憚!

賈薔在沒有底線的時候,會做甚麼,先前在黛玉馬車被焚毀時,他就展示了一出。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小瘋子!

羅榮還想說甚麼,卻被荊朝雲攔住。

荊朝雲深深看了賈薔一眼後,道︰「賈薔,正如你自己所說,縱然朝堂之上,難免有政見不同,但到底還是同殿為臣,亦皆是為了皇上,為了黎庶效忠效命。所以,哪有那麼多意外?果真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也不需你來怪罪,老夫,便絕不會放過他!」

說罷,荊朝雲等與隆安帝、尹皇後一禮後,告辭離去。

隆安帝看了賈薔良久後,對林如海道︰「愛卿膝下雖無子,但有此誠孝佳婿,便勝朕良多。」

林如海笑了笑,躬身道︰「皇上謬贊了,諸位皇子,亦皆純孝。」

說罷,又躬身與尹皇後行禮,道︰「今日,多虧娘娘援手,不然,這會兒還在撕扯。」

尹皇後笑道︰「林大人說笑了,本宮一個婦道人家,能援甚麼手?說起來,都是本宮的不是,添了許多麻煩。」

卻也不等林如海再說甚麼,尹皇後對隆安帝道︰「朝堂上的事臣妾也幫不上甚麼,不能為皇上分憂。不過,這件事牽扯到田家,臣妾還是帶著這兩個不省心的走一遭九華宮,到太後那邊去請罪罷。」

听聞田家二字,隆安帝額上青筋都跳了跳,道︰「如此,就有勞皇後了。」

尹後含笑道︰「臣妾沒教好皇兒,又自己尋了個這樣的佷兒姑爺,可見是自尋煩惱!」

隆安帝哈哈大笑了聲,又狠狠瞪了李暄、賈薔二人一眼,喝道︰「好好听皇後的話,再敢渾來,朕扒了你們的皮!」

李暄、賈薔二人領命後,跟隨尹後前往了九華宮。

……

九華宮,壽萱殿。

太上皇在靜修中,皇太後原無甚事,听聞尹皇後領著李暄、賈薔前來請罪,納罕下讓了進來。

尹皇後入殿後,便親自引著李暄、賈薔二人跪下,口稱請罪。

皇太後大驚,忙讓昭容扶起後,道︰「皇後素來純孝,侍奉太上皇與本宮事事妥當,連上皇都贊,這麼多兒媳孫媳中,數你最佳。何事這般大的動靜?」

尹後慚愧難當,連眼圈也紅了,道︰「兒媳教子無方,實在不敢領母後這樣的稱贊。」

皇太後愈發不解,問道︰「到底出了甚麼事?」

尹後指了指李暄和賈薔二人,道︰「今兒這兩個孽障,在錦繡樓遇到了田輝和荊相之子,起了口角後,就廝打了起來,實在混帳透頂。」

皇太後聞言失聲笑道︰「我道是甚麼事,皇後也太大驚小怪了些。這些小子,淘氣起來豈不就是這樣?」

尹後搖頭道︰「雖如此,看在太後的面上,他們也斷沒有動手的道理。」

皇太後「誒」了聲,道︰「那邊是佷孫,這邊是親孫,哪有這樣的道理?打的……莫不是有些狠?」

老太太終于有些尋模過味道來,不無擔憂的問道。

尹後苦笑著點點頭,道︰「把舅爺心疼壞了……」

皇太後前面說的好听,听聞此言,看向李暄和賈薔的目光,卻開始變得不善起來。

李暄忙道︰「皇祖母,不是我們先惹的事,是田輝先罵的我們,說母後將子瑜許給賈薔,是啞巴配野種,天經地義,還說母後和外祖母……」

「住口!」

尹後沉著臉喝道︰「太後教訓你們,你們听著就是,哪有這樣多的話?李暄,宮里可有這樣的規矩?」

李暄忙噤聲不敢言,皇太後面色卻和緩下來,啐了聲道︰「田輝那孽障,吃了點酒就亂扯臊,回頭我再罵他。」

田家人這樣罵尹後,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尹後笑道︰「不過是酒後之言,哪個還當真?別說田輝,就是兒媳吃酒吃多了,也容易說些胡話。」

皇太後聞言,十分滿意,笑道︰「皇後再不是那樣的人。」又看了看賈薔,道︰「你又為何下手那樣狠?」

賈薔道︰「田輝和吏部左侍郎康德之子康業,御史大夫常進之子常策等人,一起鼓噪挑唆戶部大案犯官家屬,圍堵家師,意圖謀害家師性命!」

皇太後聞言悚然而驚,大聲道︰「胡說八道!輝哥兒豈會干出這等沒王法的事?」

尹後忙輕聲安撫道︰「母後不必擔心,皇上已經將田輝摘出來了,罪過皆在康業、常策等人身上,判了斬立決。田輝只免了官,回頭等母後過千秋萬壽節時,皇上再賞給他就是。有母後在,不當緊的。」

皇太後還是不敢相信,看著尹後道︰「輝哥兒果真這樣糊涂?!」

尹後笑道︰「只是受了奸人挑唆罷,他打小受母後疼愛教養長大,哪有這樣的心思?」

皇太後臉色肅穆的連連點頭道︰「皇後最是明理之人!」

想了想又對賈薔道︰「你也不必委屈,如今有皇後這樣護著你,往後田輝也不會去尋你的不是。回頭我再告訴他老子,也不許再去尋林侍郎的不是。」

在尹後連連使眼色下,賈薔叩首謝恩道︰「多謝太後娘娘大恩!」

尹後笑道︰「行了,太後娘娘最是慈心,饒了你們的不是,你們先去罷。今兒我要和太後抹幾圈骨牌,看看能不能贏兩件太後娘娘的好東西!」

太後聞言大喜,也顧不得李暄、賈薔了,忙打發人去叫人,組牌局!

李暄和賈薔出了九華宮後,長長呼出口氣,看著賈薔道︰「今兒多虧了我母後,賈薔,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謝謝我母後罷!」

賈薔不明問道︰「怎麼說?」

李暄「哈」了聲,道︰「怎麼說?我記得有一年,康王府的世子不知怎麼就和田輝起了沖突,好像是為了一個妓子還是一個兔爺……總之,兩邊斗了起來!康王府那夯貨帶人把田輝打了兩耳光,結果田輝直接進宮尋太後來哭訴告狀,當晚上康王和他那傻叼兒子就在宮門口跪著了。康王被訓誡一番,回去後,將世子打了個半死,沒二月干脆就換了世子。

賈薔,田家和尹家不一樣,太後和我母後也不一樣。

太後上了年紀,沒那麼多講究,也不稀罕那份清名。

今日果真田家先進宮里告一狀,太後一道懿旨下來,打你八十大板,你是死是活?

你以為我母後的賢名,是怎麼來的?」

賈薔聞言,緩緩垂下了眼簾。

垂下眼簾之後,神色如雲煙跌宕。

李暄說的話,夸張了許多。

太後或許能罰跪,或許能讓人行杖,但若說敢打死他,就太小瞧功勛之門的底蘊了。

太後雖然尊貴,也沒權力杖斃外臣。

當然,給人難看,讓人難受,那老虔婆還是能做的到的。

畢竟,這是皇權時代……

所以,終究還是要盡快發展自身勢力。

否則,性命操于人手,連睡覺都難安!

「勞王爺轉過皇後娘娘,娘娘之大恩,賈薔銘記在心!日後,必會深報!」

听聞此言,李暄總算滿意了,嘿嘿笑著摟住賈薔,勾肩搭背道︰「走罷,今兒咱們也算是大獲全勝,跟本王回王府,本王跟你保證,絕對是人間少有的絕色!還是一對雙兒,咱們一人一個,好好痛快痛快,如何?」

賈薔掙月兌李暄的胳膊,道︰「算了,我無福消受,今兒還有其他事,下回再說罷!」

說罷,頭也不回的往宮外走去。

李暄氣急,跳腳問道︰「賈薔,你過河拆橋不認人!你這麼急著,干嘛去?!」

賈薔並不回頭停步,大聲道︰「我要接我師妹回家見老太太,王爺,有事下回再說!」

李暄跳腳罵道︰「賈薔,我算看出來了,你就是個怕老婆的,呸!我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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