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三千人

作者︰屋外風吹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寧國府,賈氏宗祠。

這宗祠,是寧府西邊另一個院子。

黑油柵欄內五間大門,站在門前,見上懸一塊匾,寫著是「賈氏宗祠」四個字,旁書「衍聖公孔繼宗書」。

兩旁有一副長聯,寫道是︰

肝腦涂地,兆姓賴保育之恩,

功名貫天,百代仰蒸嘗之盛。

看守宗祠者,為焦大。

老人曾是寧國公身邊的牽馬長隨,隨寧國公出征過,在東府地位超然。

看到賈薔進來說明來意,也只多看了眼,就默不作聲的去準備了。

看來,吃醉酒前和吃醉酒後,老頭兒判若兩人……

賈薔獨自進入院中,腳下是一條白石甬路,兩邊皆是蒼松翠柏。

月台上設著青綠古銅鼎彝等器,抱廈前上面懸一九龍金匾,寫道是︰「星輝輔弼」,乃高祖御筆。

兩邊一副對聯,寫道是︰

勛業有光昭日月,功名無間及兒孫。

五間正殿前懸一鬧龍填青匾,寫道︰慎終追遠。

旁邊一副對聯,是曰︰

已後兒孫承福德,至今黎庶念榮寧。

俱是御筆。

殿內,只見焦大一根根點燃香燭,又用銀鉤鉤起錦幛繡幕。

高台上列著神主,正居中懸著寧榮二祖遺像,皆是披蟒腰玉。

賈薔拈香下拜,焚帛奠酒,又將考封文書和襲爵詔書奉上,三叩首後,禮畢。

起身後,凝視寧榮二祖遺像片刻後,又對焦大道了謝,方離了宗祠。

……

如今再走在寧國府中,又別是一番滋味。

這座佔地巨大,層層院落相套的高門豪宅,居然就成他了……

「老爺,珍大女乃女乃傳話出來,說已經置辦好了一桌好菜,請老爺去用午飯,還請老爺務必賞臉。」

賴升家的從二門出來後,尋到了賈薔,賠笑說道。

賈薔好奇︰「她不是去禮佛了麼?」

賴升家的滿臉尷尬,搖頭道︰「這,我就不知了……」

賴升、張財、李堡等四五個管家在一旁侍立著,賴升賠笑道︰「今兒個是老爺大喜的日子,總要在家里用頓飯才是。」

賈薔目光在賴升面上一轉,心里尋思道︰暫不可打草驚蛇,還要再等等。

因此略略點頭,強按下心中的厭膩,道了聲︰「辛苦了!」

隨即和賴升家的一道往二門行去。

見賈薔居然答應,看著其遠去的背影,賴升和張財等人相互對視了眼後,都稍稍松了口氣。

只要能听勸,能听擺布,往後就好辦了……

……

「哎呀!老爺回來了!」

寧安堂,上房抱廈前,尤氏帶著炒豆和銀蝶,身旁站著尤二姐和尤三姐,一並候在那里,看到賈薔到來,登時笑容滿面迎上前來。

看到這幅做派,賈薔都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真論起來,尤氏還算他的伯娘,這樣做,實在是……

富貴,果然難以割舍。

賈薔拱手見禮後,直白道︰「你到底還是長輩,就算我與賈珍不共戴天,與你卻無甚仇怨,不必如此。想去禮佛就去禮佛,不願去,自過你的富貴日子便是。這寧國府,我暫時也不會住進來。」

尤氏聞言,心里一塊巨石落地,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沒怎麼睡好,就怕國公府新主人進來後,她被打發到角落里去禮佛,亦或是,被逼著去做些下三濫的事。

她對自己的相貌,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一直留著尤二姐、尤三姐在府上作伴,為的是甚麼?

就是準備著,若新主入府後,饑渴如禽獸,她的身份不能就範,就拿兩個妹妹去換富貴。

左右她們自己也以為,在國公府度日,遠比在外面強……

可沒想到,和賈珍如此大仇的賈薔,居然這般好說話……

尤氏落淚道︰「多謝老爺寬宏大量,不遷怒我等婦道人家。只是你是國公府的主子,豈有不在家住的道理?傳出去,只道我這未亡人在作妖,害得老爺有家不能歸。」

賈薔皺眉道︰「哪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念頭?我是要在東城當差,住西城往那邊去太遠。」

尤氏還待說甚麼,尤二姐溫聲勸道︰「姐姐,且用飯菜罷,不然一會兒都涼了。」

雖如此,因先前賈薔之言,尤二姐今日一眼都不敢看他。

倒是尤三姐,生性悍勇,不時拿秀眼瞪賈薔。

賈薔幾次不理會還看,不耐煩下,冷笑一聲道︰「你總看我作甚?」

尤三姐剛一張口,就被尤氏和尤二姐齊齊攔下,尤氏賠笑道︰「三姐兒只這性子,非對老爺不敬。」

這卑微之態,讓賈薔膩歪。

他也不好再強硬甚麼,想了想,看著尤三姐道︰「你性子如何,與我沒甚關聯,我不會因你貌美就忍讓著你。只念在一些不可外道的緣由,贈你一言︰安生幾年,等這府上被賈珍之流禍害的臭名聲洗淨後,自有你的好前程。前兒個,我才遇到柳湘蓮,他並未成親。」

尤氏听聞此言還有些模不著頭腦,尤二姐隱隱若有所思,尤三姐卻是如遭雷擊,整個人駭然的站在那,杏眼圓睜,如見鬼怪般看著賈薔。

賈薔卻沒再同她多言一句的心思,先一步進了內堂。

不是他多事,只是這世道對女子原本苛刻太過,若能多嘴一句,救人一命,他又何必吝嗇?

進了正堂,見尤氏早已讓人襲地鋪滿紅氈,當地放著象鼻三足鰍沿鎏金琺瑯大火盆。

正座一張大交椅,設著大紅彩繡雲龍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

倒是尤氏等坐了兩面相對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張椅下一個大銅腳爐。

賈薔不必服勞什子孝,她們卻要在意些。

偌大一張圓桌上,擺滿了珍饈佳肴︰七寸的盤子里裝著三鮮魚翅、佛手海參、清蒸白魚、小炒螃蟹、江米釀鴨子、糖燜蓮子、燒百合、炒絲瓜。

接著,又是四個碗兒、 爛甲魚、香菇野鴨、冬瓜雞翅、高湯白菜。

然後,再上兩道湯,鴨血湯與三鮮丸子湯。

這些人不在賈薔心上,所以也不拘謹甚麼。

在三尤姊妹目瞪口呆下,賈薔以席卷風雲之勢,將桌上的飯菜用了大半,而後干脆利落的告辭離去。

尤氏三女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好一會兒,尤氏終于想起來要去送,連忙起身趕到門口時,卻發現賈薔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抄手游廊下。

等她重新坐回後,一時間也不知該說甚麼。

尤二姐小聲道︰「姐姐,這位薔哥兒,似乎和從前大不一樣了,別是撞客了……」

當初,賈薔也是風流過的人物,沒少在她們姊妹二人跟前胡孱。

可如今,幾乎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樣子了,即使人還是那個人……

尤氏看了眼仍舊神思不屬的尤三姐,想了想道︰「管他是不是撞客了,左右,有咱們一條生路就好。不過我瞧著,他如今倒是個正經的。」

……

自城外玄真觀歸來,日已西斜。

賈薔徑直前往太平街,金沙幫。

玄真觀內賈敬並未見他,也正合他意,對著道觀拜了拜,純當敬神了。

回到金沙幫,沒想到李婧正好就在。

看到賈薔進來,滿眼喜悅。

二人對視片刻,正當洪長老和張長老兩個白發老狗……白發老人,吃不下狗糧準備悄悄告退時,賈薔笑道︰「先說正事。」

一行人落座,賈薔問李婧道︰「如何了?」

李婧笑了笑,道︰「那些人的確多是能人異士,左一個主意右一個法子,到處布下機關陷阱,明面上看不出甚麼來,可暗地卻把一處莊子改的面目全非,如我這般人不知根底擅自闖入,必是九死一生。那里穩妥了,有一個總舵老營,他們就準備進城,一步步往里模。」

賈薔點頭道︰「很好,不必吝嗇銀子,有幾個老人掌著舵,穩歸穩,就怕他們保守起來不肯放銀子。」

李婧笑道︰「我省得,再說下面那些人也沒一個省油的燈,天天哭窮。邰老說,韁繩還是要先緊著些,繡衣衛不能小覷了去,果真放手讓下面人撒歡,他擔心會打草驚蛇。那些人一旦有了許多銀子,邰老擔心他們直敢往宮里鑽。」

賈薔抽了抽嘴角,道︰「先別往宮里鑽,往東城去吧。」

說著,將今日得爵得官,甚至和恪勤郡王及忠順親王起沖突的事都說了遍。

最後道︰「金沙幫的勢力,原是準備讓你們往南城和北城擴張的。這四九神京城,向來是東富西貴,南貧北賤。西城勛貴府第連營,實在沒甚發展的空間。東邊多官宅和富豪居所,水太深,原也不好有大動靜。可如今不同了,我在東城得了官,且干的注定是要得罪人的差事。正好,可以把金沙幫鋪過去。另外,我還可以帶一批人,進五城兵馬司。」

洪長老和張長老聞言,臉色都激動起來。

雖說江湖人士常常罵官府,以俠義為名。

可果真給他們一個能正經當官當差的機會,那……真香。

不過……

「若是都去當差,那烤肉攤子如何辦?先前就打發了一百多人,重開鏢局。如今再抽人,怕是……」

張長老擔憂道。

賈薔搖頭道︰「我說過,從今往後,金沙幫再不缺銀子使。我可以跟你明說,燒肉攤子的作用,不再是聚銀斂財,而是眼線。至于人手……我暫時不會帶太多人過去。而且,也不會一次帶走許多。東城兵馬司正經名額總共才五百人,加上幫閑一共也就二三千。

當然,金沙幫如今人手肯定不夠。所以過去金沙幫只在太平街苦水井這塊招人的習慣也要改了,這里收的人,人心雖然最齊,最忠誠,因為老子娘幾輩子都在這里,可只憑這些人,是干不成大事的。

城外就是碼頭,做苦力的人多的是,許多都是你們知根知底的,這樣的人手憑甚麼不收?一年之內,金沙幫要擴充三千人手,要低調,盡量拉品性可靠的熟人。」

洪、張兩位長老聞言,對視一眼後,又看了看笑而不語的李婧,只能苦笑點頭應下。

這年頭,真要銀子充足,想要擴充賣力的人,不說是要多少有多少,但三千人肯定好辦……

只是太平街的青壯加起來統共也才幾百人,招三千人進來後,這金沙幫,就不是以前的金沙幫了。

可看看眼下,幫主都留在南面替人家看家,少幫主是人家的小妾……

罷,罷!

見他們應下後,賈薔心中大悅,又開始給起甜棗來,笑道︰「金沙幫在西城一隅之地活的比較艱難,不是你們不能打,只是背後沒人,擴展不開。但從今往後就不同了,我這五城兵馬司的官雖小,背後站著的人來頭卻不小。況且,這官在底層的權力也不可輕視之。

總之,東城,三個月內,我們一明一暗要徹底掃清東城的各路幫派!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金沙幫的人,白天穿公服,晚上穿幫服。

白天用公服去掃地盤,晚上用幫服去佔場子。

三個月後,東城的各路江湖人馬,都要以金沙幫為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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