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山長水遠樂中仙(40)

杳杏在慌亂里,差點被個侍衛拐走,為了躲其毒手,她七拐八扭地躲進了皇帝的寢宮,想借力做保。沒想到,里頭空無一人,只在書桌上,發現了一副畫。

人像畫上有兩個人,男穿藍,女著粉,和天下間那些平民裝扮得幾乎沒有分別。唯獨在男人手上戴的扳指,似隱刻著什麼字。對比起女像的細致描摹來,男像畫得有些粗糙,五官甚至都有點歪斜。不待杳杏再細看,叛軍已經沖了進來。她被抓了個正著,也被即將登基的新皇帝瞧見了。

那還沒坐上龍椅但已經難耐渴求的人,痴呆地盯著她,問︰「你便是我那受盡寵愛,可在人前從沒露過面的皇嫂嗎?」

杳杏下意識搖頭。可對面的人明顯不信。

那男人朝她逼近,他的刀還在往下滴血,他的鎮定和興味讓人本能想後退。

她害怕,開始不自覺發抖,此時已再沒了玩弄人心的緒趣。

他過來,一把將她打暈,摟在懷里。又派人抓緊搜宮。見著她的樣貌,他心里已大致明白,為何這女子能受盡寵愛。

杳杏本還是能夠當上妃子的,雖然不是上一任的那個她感興趣的帝王的。但事情糟糕在,這個新皇帝原來有正妻,那正妻悍妒,雖然遇上這麼個相公,誰也難保變得不猙獰。可她調查了杳杏的一眾事跡後,心里怕得要命,趁理宮處政還沒開始,連夜就派人進杳杏的宮里,不給她說一句話的機會,直接給悶死了。接著對外宣稱,她傾慕先皇太深,看見先皇大勢已去,自刎在宮中,力求黃泉相隨。

女師是早知道會有這逼宮一出的人,只是沒想到,杳杏進宮來湊了這波熱鬧。後來听說這「簡國的第一美人」就此隕世,她心下覺得可惜,也算白瞎了根好苗子。

杳杏死之前,只覺得一切來得太快,還不及反應,就匆匆至必死之地。不要說不了解自己的一生為何會如此結局潦草,就連她是否真的活過,死前她也開始懷疑。她的心從沒有為誰、為什麼事真正跳過。她離家出走的畫面先從眼前閃過,可還沒等閃到有點意思的第一次婚嫁,她就死了。

輪回河邊,司命在那里等她。

這是一個四周無人的靜夜,因太晚,夜色太深。無時不在流動的輪回河,從不會發出一絲音。沒有鳥,沒有氣,沒有人聲,只剩座座拱橋,和座座上的空寂。

杳杏目光呆滯,但憑著八分像,讓司命晃了下眼楮。她不發一語地揮動拂塵,將假眼楮取下,又一掃,丟到河里。

杳杏本來的面貌歸體,跳下輪回河之前,她問司命︰「我錯了嗎?」

空空蕩蕩的聲音,回環在一片靜流的廣地。

司命答︰「求仁得仁而已。」

送走了杳杏,司命回去和華西匯合。

華西有些不高興,誰也不願意,看見和自己最相似的人,最後落得個這麼結局,這也就是她為什麼不願意去自己拿眼楮的原因。雖明知是假,心里卻有點怕,看見杳杏那輪回後的模樣,萬一是失望、萬一是頹喪,她是不會說好听話安慰的,也不再好任意責罵,畢竟這次的杳杏已經足夠有覺悟和听話了。

司命說︰「華西,玩夠了嗎,差不多了,咱們就回去找地方歇歇。」

華西乖巧點頭,邀請司命一同去她的府邸。

司命到了她府上,難掩驚訝,而華西注意到她的反應正是自己想要的,難免傲氣地禁不住炫耀一番。「這邊的彩珍珠是誰送的啦,那邊的大紅翠又是誰給的,晶燈是什麼煉的啊,跑腿澆花的仙獸又是怎麼養的,編頭的花線堆滿一個屋子,衣裙又堆出數個隔間,天姿已經不用施粉,紅脂等物件還又存塞一屋……」一應奢侈繁華,實在堪比司命平生所見之最。

司命問她︰「這些東西,你都用嗎?」

華西笑呵呵的,似在笑她傻,回︰「用不用的看我心情,但有是必須得有的。」

司命听懂了,看著華西忙著帶她參觀、給她介紹的翩翩背影,上翹出彎兒的嗓音,忽然覺得,華西怕是比不上杳杏。這念頭一起來,華西恰巧回頭朝她笑,她看著那張比杳杏美千百倍不止的臉龐,絕無僅有的臉龐,又想起杳杏的胡鬧,不禁失笑,一時不知自己為何生此想法。對華西來講,不過是東西不是東西罷了。

她們休息了幾天,華西舒舒服服地打扮好了,二人就打算去赴宴,少茤仙君又發了帖子來催。

可還沒等從家門出去,就被流月派來的人給「請走」了。

華西的心沸起來。一邊是害怕和擔心,想著大概跟和司命伙著頑皮給人安眼楮這回事,月兌不開關系。怕被受罰,她從沒有經歷過那些懲罰,听說都是很少的,只因一直乖巧。但心里頭又暗含著欣喜,原來人的怪心思也是能傳到仙中間去的。有時候,她也會幻想,流月神是什麼模樣,全天下若說唯一還有誰,能叫華西不敢造次又忍不住地想接近,該就只有流月了吧!她慶幸自己趕在流月的人來請她們過去之前,先打扮了一番。對自己裝飾過後的美貌,她一向飽含信心。

像華西這般的女子,無論面前多大的苦難要砸到頭上了,心里永遠都還有個角留著,盼望著引男的側目,被男的愛。無論是何種場合,什麼時間,只要有一個男的在場、出現,華西的面目就絕不會和無男人在場時候端的一樣。

司命在路上還安慰她,說︰「沒事,待會進去少說話。有事我來擔。」

華西捏捏她手,沖她笑笑。

司命把前路當做問道之旅,耐久後的反擊、無所顧忌,荒誕悲意的生死之關。可在華西眼里,這全是一場關乎著愛情的奇幻冒險記。可惜人無能力看神,不然,司命和華西,誰說又不是一出好戲。

到了流月的宮殿,今日的光全是冷的銀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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