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卷 第063章 老道重塑高大尚

第063章老道重塑高大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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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應該殉難守節,還是臥薪嘗膽,沒有可比性。要說「守節」為重,死很容易,反正是壯懷激烈,忠義之名,死之後的事可就管不著了;要說「嘗膽」為重,萬一變成了貪生怕死的借口,大家都能忍辱偷生,和亡國之奴又有何區別?

譬如漢陽之戰,甚至連「戰」都算不上,沒有勝負懸念,也沒有堅守對抗的必要,在劉漢少看來,十三歲的傅干說的話其實很有道理︰咱先躥,等搖來了人,再回來跟他們掰扯。但是,從整個漢末搖搖欲墜的局勢來看,劉漢少也覺得需要有一個忠義節烈的聲音來震耳發聵,即使它無法喚醒昏庸的朝廷,卻也能代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不屈的脊梁!

如果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至死都沒有人敢站出來,那不是太可悲了嗎?

所以,劉漢少也不知道是應該「守節」還是「嘗膽」,但是這不妨礙他對傅燮的敬重。再所以,將那段話告訴傅燮,不是責怪傅燮,也不是非要他听從,只是想讓他知道,也許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通往勝利之路。

果然,傅燮听過之後,猛然抬頭,眼神中現出一絲光采,只听劉漢少又說︰「好好活著,別辜負了大尚……與我的一番心意。」

終于,傅燮匍匐在地,八尺多高的漢子,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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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之內,劉漢少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很快便會人盡皆知,尤其是長樂宮那位老太太,巴不得劉漢少能捅個天大的窟窿出來,最好是惹惱了劉宏,將他趕出皇宮,趕回那個史侯府。加上劉漢少的特殊怪病,使得宦官們也對他心存芥蒂,所以,這一回劉漢少又有幸上了「皇宮風雲榜」。

宮內縱馬,擅闖宮門,這可都是大罪,何皇後親自審問劉漢少,嚴厲地訓斥。劉漢少一口咬死自己沒有擅闖宮門,只賴自己騎術不精,想讓那匹馬停下來,它反而越跑越快。再問怎敢宮內縱馬,劉漢少哼唧著說︰「母後,咱家多大呀。從屋里走到門口,兒臣累也累死了。」

于是,何皇後的「嚴母角色」再度扮演失敗,不過這一次劉漢少也沒落得好下場,被禁足一個月。劉漢少當場反對,說自己本來就騎術不佳,正當勤加練習,怎能禁足呢?可惜反對無效,當然,鞭抽宮門禁軍的事也就不提了。皇子抽一個禁軍,在何皇後那樣的人眼里,和抽一個牛馬沒什麼區別。

史書上說靈帝劉宏與何皇後關系不好,厭惡其善妒,這話說的應該沒錯,哪個男的不害怕女人的嫉妒心呢?但是,史書也許只說對了一半,劉宏要是真的厭惡何皇後,何皇後還能是何皇後嗎?史書上倒是沒說劉宏厭惡宋皇後,可是宋皇後一家都被殺絕了。

所以,對于劉宏,何皇後還是有自己的招兒。劉漢少「到處惹禍」,董太後煽風點火,結果到何皇後這兒,隨手一壓,也就完事了。其中關竅,外人不得而知。

禁足?

劉漢少害怕禁足嗎?

當然害怕了!

一個月不許出屋,憋也憋死了。

好在沒憋幾天,秘密地道已然修通,宮里出口就在劉漢少那個巨大的洗澡桶下邊,史侯府那頭的出口更是修在劉漢少原來住過的那屋。

…………

入夜之後,劉漢少帶著杜娘下了地道,第一次以土遁的方式回家。史來克年紀幼小,杜娘進宮之後,另請了乳母幫忙照料。女乃媽的兒子也是可以有乳母的,不過杜娘不能出宮,想兒子都快想瘋了。

「爬」回自己的屋,還是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味道,真有一種懶人鑽被窩的舒適感。杜娘已經什麼都顧不得,匆匆走出去尋史來克。屋里也已經有不少人在等劉漢少,史老道、韋光正、戲志才、傅燮,由于需要掩人耳目的緣故,所以並沒有喊盧植前來。一旁自然還有任紅昌,時隔日久,終于有機會再為漢少斟茶倒水。

傅燮的氣色看上去還不錯,只是劉漢少先前並不認識他,所以不知道如今的傅燮,變得比從前更加沉寂,三十多歲的人,搞的像五六十似的。

劉漢少有些尷尬地笑著對傅燮說︰「皇帝今日下詔追封了你,謚號壯節侯。」

傅燮沒有謝恩,甚至連一點反應都沒有,讓劉漢少以為他又犯病了呢。倒是半啞巴韋光正插了一句嘴。

「那倒要恭賀傅君侯了。」

傅燮唇角抽動,抬眼望了一下韋光正,依舊沉默不語。

韋光正心里當然有怨氣,這些年與高大尚搭伙侍衛漢少,雖談不上出生入死、浴血疆場,但是情同手足,簡直是一定的。偶爾,韋光正會偷偷地鄙夷高大尚的圓滑,有時卻又佩服他會來事,能為漢少解決不少麻煩,比自己強的多。直到最後一刻,高大尚以兄長的身份、上官之命,將活下來的機會留給自己,韋光正才真正明白,也許有些地方,自己一輩子都趕不上高大哥!

劉漢少瞪了一眼韋光正,卻也不知道該如何開解他。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戲志才一聲輕嘆,拋出另外一個話題。

「漢少,大尚走了,可是朝廷方面總要有所交代。否則,追查下來,恐露端倪。」

是啊,雖說這些年高大尚一直跟著劉漢少,但是並不屬于劉漢少的家臣,人家和韋光正的上司應該是南宮衛士令,只不過被放調到史侯府之後,再無人問津罷了。這也是劉漢少這個史侯干癟的另一個表現,就像盧植那個皇子傅一樣,在別人眼里都不算盤菜,除非劉漢少能當上皇帝。

沒人問歸沒人問,萬一有人問起來,該如何交代呢?說高大尚撂挑子不干,自己回老家了。要是追查到老家怎麼辦?說高大尚突然染病死翹翹了。尸首呢,墓冢呢?說高大尚喜歡上一個小寡婦,和人家私奔了。小寡婦姓嘛、叫嘛,家里幾口人,地里幾頭牛?

高大尚何等壯烈,就算劉漢少再不正經,也不願在他身後,還胡說八道,有污其名。一時間,劉漢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傅燮突然一字一句地說道︰「從今往後,沒有傅南容,只有高大尚。」

月兌鞋子歸月兌鞋子,在劉漢少這兒可沒有解劍的規矩,至于「贊拜不名」嘛,更是調了個個兒,北邙山里混過的人,相互之間習慣了喊名字。括弧,更多的是喊外號或昵稱。用劉漢少的話說,取個名字要是不讓人喊,還取來做什麼?

所以,這屋里有兩個人是帶兵器的,一個是戲志才,坐下之後便將漢少佩刀解下,放在身旁的茶幾上,另一個是韋光正,跟著漢少無論到哪兒,從來都是劍不離身。

大家還沒弄明白傅燮話里的意思,卻見他抓起漢少佩刀,抽刃而出。

韋光正起身、抽劍、前出,直奔傅燮而去,只不過距離因素,使他慢了一點點。

令人驚詫的是,傅燮抽出刀後,反過刃口,便在自己臉上劃了一下,當然,這一下也算及時地救了他一命,否則韋光正的劍此刻只怕已戳進了他的心窩,而現在,卻磕飛了他手中的刀。

「粗話的你是不是有病啊?要死死遠點,別弄髒了哥的屋子!」

別人登時已經明白,傅燮不是要自殺,可劉漢少還在破口大罵,就是生氣,這娃怎麼還哄不好了呢?過去這麼多天了,還一心求死呀。好在並未罵過癮,因為他也看到了傅燮抹的不是脖子。

與其尷尬地暴露智商,不如繼續假裝生氣,劉漢少大聲質問道︰「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臉上劃一刀,別人就當你是高大尚啦?」

傅燮又變回寂靜無聲,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任由鮮血滴淌。劉漢少急忙吩咐被嚇著的任紅昌去拿藥,然後也是一聲無奈嘆息。要說心里震動最大的,還是韋光正,看著傅燮出手時的決然之色,不禁默默地想︰高大哥,你用命換回來的這個人,沒給你丟臉。

拉過這一刀,傅燮心里反而有一絲順暢,倒不是他有什麼特殊癖好,而是後來听傅干說起,為了假冒自己,高大尚便是先將臉上橫橫豎豎拉的不成樣了,才代為出戰的。傅干的本意是想讓他爹珍惜性命,莫要辜負了高大尚,可是听在傅燮耳中,當真是痛也痛死,愧也愧死,偏偏又不能求死,所以壓在心上,梗在喉頭,這口氣怎麼也出不順暢。

「我來為府君頂盔……府君高義,我等佩服,理當為府君頂盔,以壯行色!」

每當寂夜,夢回漢陽,高大尚便笑著向傅燮走來,而傅燮總會哭著喊「將軍,將軍……」

「俺不是將軍,連個軍候都沒混上咧。」

「不,你是真正的將軍!」

所以,當听到因為高大尚的逝去,可能導致出現紕漏的時候,傅燮一下子便想到,既然高大尚可以假冒自己,騙過十余萬敵軍,自己為什麼不可以假冒高大尚,彌補這個紕漏?再所以,那一刀拉的真是毅然決然。

可惜劉漢少沒這麼壯懷激烈,勉強算是及時地阻止了傅燮。高大尚拉完刀就死了,戰場凶亂,說不定連個囫圇尸首都沒留下,可你傅燮還得活下去,拉一刀就想變身高大尚啊?要想騙過別人,這得拉成什麼樣?

敢請臉不叫臉,那是刀削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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