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
現場氣氛極度緊張!
剛剛開到的攻城部隊,能看得出「黎」已經做好了防御的準備。
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戰士,不止有一次納賦的經歷,卻是極少有打攻城戰的經驗。
另外,自家的那個主將在干麼?
腦子是不是壞啦?
怎麼單獨一乘戰車就上去???
守城的一方。
郤氏的眾人看到有大軍開來,再看到亮出的旗號不少,一顆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郤饒盡管早料到會是這樣,還是低嘆了一聲,輕聲說道︰「趙氏舊事矣。」
世道好輪回啊!
就在十年前,郤氏是圍攻趙氏的主力。
現在,輪到郤氏被圍攻了。
當時至少還有韓氏支持趙氏,只不過韓厥太慫,只敢嘴上嗶嗶,沒有實際行動。
會有人支持郤氏嗎?
郤饒捫心自問,答案是沒有。
這一座「黎」城的城牆高度約七米左右,厚度未知。
城牆是夯土而成。
從牆面看去,好像築城的時間並不太久,看不到太多雨水沖刷過後的溝坎,整體的光滑度比較高。
城門處沒有城樓,城牆卻有女牆。
事實上,現在極少發生攻城戰。
因為城池攻防戰極少發生,城池的防御設施自然也沒有多少人會去研究,很多後世會有的城防設施自然也就沒出現。
此時此刻「黎」的城牆站滿了士兵,他們都有相同的標簽,屬于郤氏。
有好些人世代為郤氏效勞,打從心里認可自己是郤氏的人,願意為郤氏赴湯蹈火。
恰恰也是這樣,郤、郤犨和郤至被殺的消息傳來,他們的內心就有多麼慌亂。
主要是郤氏的扛把子全死了,一些郤氏的嫡系血脈也在那場劫難中未能幸免,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他們其實是能選出新的話事人。
然而,其余家族顯然不會給他們時間,更不允許他們有操作的余地。
那麼事情就很明顯了。
「黎」這邊的郤氏人員顯然已經沒有那樣的機會?
他們不想死得莫名其妙,唯有奮起反抗,指望其它地方的郤氏族人趕緊推舉新的話事人出來。
到時候反攻也罷,怎麼都好,郤氏或許有個苟延殘喘的機會?
只是郤氏現在的中高層基本清楚一點,幾率很低,太小。
晉國的內部斗爭非常殘酷。
過去郤氏得罪的家族太多。
有的是家族不願意看到郤氏繼續存在下去。
城頭之上,無論是作為中高層,還是普通的守城士兵,他們一臉的嚴肅,導致一種肅殺氣氛異常濃烈。
其實,無論是將領還是家臣、士兵,乃至于是城內的平民、奴隸,他們怎麼會忘記十年前趙氏的舊事呢?
趙氏也是家族首領全被殺掉,一時間群龍無首,陷入眾多貴族的圍攻,不但有血緣關系的趙氏主人只剩下一個躲在「下宮」的趙武,趙氏其余族人、家臣幾乎死光,屬民以及奴隸被瓜分得干干淨淨。
郤氏的中高層肯定是不想死的。
他們死的幾率卻是無限大。
屬民和奴隸倒是無所謂,他們到了哪家一樣要種田和干活,有區別的只是待遇是比在郤氏好或是差。
「舉城眾志皆同啊!」士魴能感受到‘黎’守軍與城池共存亡的堅定意志。
祁奚臉色沉重地應聲道︰「‘黎’乃堅城,攻之不易。」
他們一致看向魏顆。
而魏顆則是在看著驅車不斷往前的呂武。
羊舌職忍不住,說道︰「顆為何不阻陰子?」
魏顆卻是一臉詫異,反問︰「為何阻止?」
這一下,士魴、祁奚、羊舌職,包括湊過來的一些貴族,無一例外都是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為什麼不阻止。
又為什麼要阻止。
那不是明擺著的事嘛!
那邊「黎」城的守軍要與城池共存亡,呂武單乘戰車上去干什麼?
是是是!
呂武很猛,非常猛。
可是,再猛的人,還能一人……,不,一乘戰車攻下一城???
魏氏和陰氏是差不多已經能夠同穿一條褲子沒錯,就是信任度也太沒下限或上限了吧!
而這個時候,呂武已經來到城門前方的三十米處。
他抬頭看著上方,看到一個個臉色堅毅又堅決的人,目光停留在一個身穿陰氏出品鐵甲的人身上。
這人叫郤饒,算是郤氏的旁支,負責「黎」這邊的事宜。
呂武會盯著郤饒看,不是事先就認識。
純粹是郤饒穿著的鐵甲很有辨識度。
那一套鐵甲是郤至特別定制的其中一套,之前就說會配發給家族的中高層人士。
老呂家自己的士兵,不是身穿胸甲就是環片甲,絕大多數賣出去的鐵甲也是這兩種款式,只有極少部分是各家加錢特定的扎甲款式。
呂武自己身穿的甲冑,外面那一套其實也是扎甲款式,里面的第二層是胸甲,再里面還有一套皮革甲
別問為什麼能承受這麼大的負重。
問就是變異。
「我乃陰武!」呂武喊完,听到城頭上出現了喧嘩聲。
一小會之後,不知道城頭誰在彈壓,安靜了下去。
郤饒探出身軀,喊道︰「陰子為何而來。」
按照套路,呂武應該喊是為了救某某誰,又或是干脆直接進行勸降。
他卻不那麼干,解下腰間一個包捆好的竹簡,非常直接地往城頭投擲。
瞄準,那是不可能瞄準的。
主要是,越瞄,越特麼不準!
包好的竹簡本身的重量足夠。
它飛了一段距離之後,落在了城頭上面。
自然會有人撿起來並交到郤饒的手中。
郤饒臉色沉重地拆開竹簡,一看直接愣住。
「饒……」
旁邊的郤氏中高層湊過去。
郤饒將竹簡傳閱下去。
看到竹簡內容的他們,一個個臉色無比的復雜。
其實里面寫的內容並不復雜,郤至只是對郤氏的未來做出了安排,並且點出托付給了呂武。
沒有什麼印章。
卻是有郤氏高層才能看得懂的暗號。
雖然有暗號,也是郤至慣用的行書方式,卻依然無法保證百分百竹簡上的意思就是郤至的意思。
呂武高聲喊道︰「‘隨’已歸于我。」
那個叫「隨」的地方,是屬于郤至的封地。
站在呂武邊上戎右位置的人摘下了頭盔,朝城頭問道︰「可認得蒲元?」
哪能不認識呢!
蒲元服務郤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並且還是郤至的心月復。
先有竹簡。
再有蒲元現身。
除非「黎」城牆上的郤至中高層刻意不認,要不已經能夠證實竹簡的內容是真實的。
「在秦之呂氏,苦成氏之溱……」郤饒抬頭看著天上的白雲,陷入了沉默。
沒有多久,郤饒看著呂武,問道︰「陰子如何處置‘隨’?」
呂武理所當然地說道︰「皆歸我矣!」
不但土地要,人口什麼的都成了老呂家所有。
郤饒又問︰「‘黎’歸陰子乎?」
呂武答曰︰「土地尤未可知。」
換句話來說,人這一方面,呂武現在還是能做主的。
那麼多家族可不是只光來旅游,肯定是要佔好處。
屬于郤氏的地盤,肥美的地方超大概率是要被智氏和範氏佔取,其它則會分給其余的眾多家族。
「我等願歸附陰子!」郤饒喊完,並命令打開城門。
他說的是歸附,也就是說,不是投降,將命運完全交給呂武去裁定。
這種歸附就是掛靠在老呂家,以後郤氏復立還是要回去的。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不會滿意。
呂武卻只是笑了笑。
現在有這樣的選擇,還想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開玩笑的吧!
要麼就是死扛到底。
一次妥協之後,失去了主動權。
有的是手段來進行分化、拉攏、消化。
在遠處的士魴等人听不太清楚前方都在喊些什麼。
他們看到城門打開,愣了一下下,精神高度緊張起來。
士魴下意識喊道︰「備戰!!!」
「且慢!」葛存對士魴的反應很無語,甚至有惡意的猜測,繼續喊道︰「我主無令,不可妄動!」
隨後,反應過來的其余貴族,止住自己的動作。
要不然他們想干的是,趕緊地重新爬上自己的戰車,用最短的時間回到自己的部隊邊上。
這特麼!
呂武只有一乘戰車在前方。
城外的攻城部隊沒動作也就罷了。
一旦攻城部隊的動作刺激到守軍。
誰能預料會發生什麼後續?
葛存臉色不善地盯著士魴,嘴中也沒客氣,問道︰「你何意也!?」
士魴估計是回過神來了。
他也知道自己干了不恰當的事情,一時間臉色不斷變幻,解釋道︰「為陰子安危考慮。」
葛存冷哼了一聲,還是非常不客氣,說道︰「我主為將,人在敵前……,此事,我必告予主!」
士魴無言以為,開始構思怎麼跟呂武進行解釋。
城門打開之後,郤饒為首的一幫人徒步走出來。
他們還是全副武裝的打扮,沒有走出一段距離跪地高舉兵器。
要是投降的話,為首的郤饒不但要月兌去甲冑,也要赤露上身,招來白布纏繞腰身以及額頭。
如果郤饒是一國之君,除了以上的行為之外,還需要口中含玉。
一整套的禮儀屬于一國之君該有的待遇。
不是諸侯的話,是沒有口中含玉的。
遠處,看到一眾郤氏人員向呂武單膝跪地的畫面,一陣愕然之余,只剩下面面相覷的份。
話說,這是什麼個情況啊???
更多的人則是心想︰「一人克一城,陰子壯哉!」
甭管是怎麼拿下的「黎」。
反正就是拿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