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深入虎穴

作者︰榮譽與忠誠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晦日其實就是每個月的最後一天,大月的三十,小月的二十九。

因為現在並不是《太初歷》的關系,一些日子跟《顓頊歷》是不一樣的。

在《顓頊歷》的晦日中,存在相當多的忌諱,其中就包括不適合用兵。

楚共王熊審眯著眼楮看過去,一臉「你是在教我做事」的表情。

小聲嗶嗶的那人立刻跪地瑟瑟發抖。

幸好他的是干「巫」這個職業。

各國的「巫」社會地位都很超然,有著各自的擁護者,也掌握著某些話語權和解釋權。

在楚國,「巫」的地位遠比在晉國要好。

楚共王熊審心里無比惱火,卻是說不出「拉下去砍了」的話。

子反低聲說道︰「恰是晦日,晉人必不可料。」

一群貴族開始拍楚共王熊審的馬屁。

那個「巫」選擇禁聲。

他可是知道楚共王熊審是個狠角色,還是別多嗶嗶了。

要不,哪天失蹤了可咋整?

伯州犁說道︰「兩國還未宣戰。」

一眾楚國高層愣了愣神。

楚共王贊嘆道︰「幸有大宰提醒,使寡人未失道義。」

現在是個講「禮」的時代。

楚國未必對每一個國家都講禮,甚至更多的時候是蠻不講「禮」,對晉國卻不能那樣的。

在很多時候,楚國跟晉國對上,甚至表現得比晉國還更尊「禮」一些。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誰讓楚國與晉國的爭鋒是敗多勝少呢!

作為一再戰敗的那一方,天然在心里就更沒底氣,理所當然是要遷就強者更多一些。

令伊子重一拍額頭,說道︰「臣當派人告知欒書。」

官職是司馬的子反一直跟子重不對付,想要開口嘲諷幾句,想了想還是按耐下來。

沒錯!

楚國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子反和子重是對頭。

兩人各自還有一些擁護者。

他們的斗爭不比晉國那邊少,甚至還更血腥一些,動輒就是給對頭栽贓,才會讓楚國頻頻爆發叛亂。

這個所謂的叛亂,其實是某些家族在斗爭中失敗,導致「被叛亂」了而已。

歷代的楚君很樂意順水推舟,整死了誰誰誰,分掉其中的大部分利益,漏出一些湯湯水水就算了。

因為這樣的操作,楚國的君權才得以保證。

能保證的前提是楚國的公族實力一直得到壯大,不像晉國的公族被削弱到不成樣子。

不獨楚國,能夠做到一言九鼎的列國君主,無一例外都是因為公族實力夠強。

就是這麼一個現實。

手里沒兵,快快樂樂地當個招牌,頂多就是某些時刻嗶嗶幾句。

敢嗶嗶,還是仗著群臣未必有那個膽子干掉自己。

兩國聚攏了這麼龐大的兵力,已經來了個面對面,卻是還沒有進行宣戰?

這在當前年代其實是一件挺令人尷尬的事情。

事實上,也是雙方你來我往地打太久,事先也沒有料到會變成這樣的局面,才導致尷尬的事情發生。

子重還在挑人,晉國的使者先到了。

來的是魏氏的魏相。

楚共王熊審本來沒打算親自接見使者,一听是魏相就不想錯過了。

上一次魏相出使秦國,一封《絕秦書》使之名聲響徹列國。

楚國這邊其實沒得到《絕秦書》的全文,只是知道魏相這個人文采斐然,後續又知道魏相在列國的名氣很大。

現在沒有什麼名士效應。

畢竟,當前的文化程度也就那樣,再來是列國也沒義務幫某個國家的誰揚名。

魏相是干得太漂亮,連被罵的秦國人都叫好。

另外,參與攻打秦國的諸侯國得到不少收獲,願意賣晉國一個面子。

要不,宣傳費給了沒有,沒給的話,憑啥白干活啊!

楚共王熊審平時還是一個挺地道的君主,一听魏相過來,沒忘記給臣子開眼界的機會,該召喚的都喊了。

楚國的貴族有的听過魏相的名聲,更多則是壓根沒听過。

畢竟,楚國的疆域真的很大,受限于交通的制約,好些貴族除了平時納賦之外,壓根就沒想出門,消息真的閉塞得很。

他們在事先補了課,得知魏相都干過一些什麼,好奇這個年輕人會怎麼罵楚國。

「武,稍候站我近些。」魏相可是听說了,楚人遠比秦人還野蠻,動輒就拔劍砍人,心里有些負擔。

呂武無聲地頷首,算是答應下來。

中原列國對楚國的看法當然不會公正,時不時黑一把都算輕的,有些列國簡直要把楚國給黑出翔。

敵對不黑?

算是什麼敵對。

是不是?

呂武這一次過來,沒有穿著一身的重甲,只是一身的常服。

他純粹就是過來認一認人,不是來干仗的。

初到楚國軍營時,他們立刻被圍觀了。

看上去楚國人普遍要比晉國人略微矮小一些,取個身高平均差的話,應該是矮個八厘米左右。

別看楚人個頭矮小,平均身高卻是達到一米六以上。

其實這個也正常。

能上戰場一般都是經過精挑細選,誰會特別帶著一幫歪瓜裂棗上戰場玩命?

另外,能夠傳承下去的武士,跟平民的身體素質絕不是一個樣。

武士再怎麼破落,伙食方面絕對要比平民好,身體素質再比平民差,就顯得很不像話了。

官方場面上,肯定是跟實際情況不符合。

簡單的說,各國的儀仗隊必然是門面隊伍,不等于該國全是一個模子。

看到的儀仗隊全部是一米八二的身高,不等于該國的人全是一米八二。

只是,連門面隊伍都差的話,可想而知那個國家是個什麼樣。

在呂武看來,楚國要比吳國講究一些。

吳國那一次來了太多披頭散發的人,顯得一點都不講究。

什麼叫作諸夏?

重衣冠是基礎,束發是一種既定習俗。

穿肯定也特別講究,必然是衣襟右。

要是衣襟左,誰都能張口來一句「你這個禽獸」。

他們不知道的是,楚國的貴族得知有晉國的使者過來,早早將一幫蠻軍給驅趕走。

不然,呂武和魏相過來,看到身穿一身獸皮的蠻人還是正常,少不了看到一些拿樹葉遮羞的馬賽克人。

呂武和魏相,還有其余的護衛,一塊站在大帳之外等著通傳。

他們沒有交談,只是掃視著周邊的情況。

應該是因為來到核心區域,隨隨便便掃過去,看到的就是一幫講究人。

講究到什麼份上呢?

看著干干淨淨是必須的。

是個士兵就至少身穿一身皮甲。

呂武看到大部分楚兵都是穿犀牛皮或鱷魚皮,習慣性地評估甲冑的防御力。

現在犀牛皮和鱷魚皮制作的甲冑都算是奢侈品!

不是犀牛和鱷魚的數量少。

其實在某些區域,犀牛和鱷魚的數量簡直是泛濫成災。

之所以使用犀牛皮和鱷魚皮來制作甲冑屬于奢侈品,原因在于捕殺的代價很大。

犀牛是一種脾氣暴躁的動物,狂暴起來一頂一個死。

想用弓箭射殺犀牛?

不是說弓箭絕對無法殺死犀牛,但通常還真殺不死。

這樣一來,捕殺犀牛需要是需要近身搏殺,經常是搞得犀牛渾身淌血,尤其是犀牛角上的血更多。

而那些血是捕殺者留下的。

諸夏這邊的鱷魚體積比較小,坑人的是諸夏的鱷魚屬于群居習性,獨自活動的太過稀少。

每一次捕殺鱷魚比貴族舉行圍獵的場面都要大。

貴族圍獵老虎、熊、狼和其余食草動物,場面雖然看上去很大,死人的情況卻極少發生。

圍殺鱷魚則是兩回事。

每一次圍殺鱷魚,死的人都很多。

不就是因為捕殺困難,才導致獲取難度大嗎?

否則,都知道犀牛皮和鱷魚皮好用,怎麼不像其余動物皮革制成的皮甲那樣,用的人更多呢!

比較詭異的是,犀牛後來在諸夏疆域內絕跡,連鱷魚都成了瀕危物種。

呂武看到了什麼,沒忍住嘴角抽了抽。

他看到一個胸前掛著兩根象牙的胖子。

那個胖子穿的是一身的藤甲,與一個身穿華服的人,像是發生了爭吵。

胖子是披頭散發的模樣,臉頰兩邊有著看上去很丑的刺青。

「蠻人首領。」魏相顯然有事先做過功課,壓低聲音說道︰「但是雲夢澤以南的蠻族。」

現在當然已經有雲夢澤了。

這個雲夢澤的佔地面積很大,都快有一個吳國的大小,比中原很多列國的疆域面積還要大。

楚國的都城「郢」就在雲夢澤邊上,往南就是一片蠻荒之地。

他們稱呼「郢」西南邊的地方叫「百濮」,東南方向則統稱「楊越」。

早期的楚國還會向南開拓。

可能是南邊環境著實太惡劣的關系,楚人漸漸停止了開拓的腳步,改為打服一些蠻人部落,制定了一種羈糜政策。

所謂「羈糜」,其實就是「以夷制夷」的策略。

在某些群體的脖子上套根繩,讓他們乖乖的听話,去找其余想管又管不到群體的麻煩。

就在呂武的注視下,發生爭吵的楚國貴族突然拔劍,一臉捅進那個蠻族首領的脖子。

蠻族首領連慘叫都沒能發出,雙手下意識捂住受創的脖子,睜大眼楮看著桶自己的楚國貴族。

他像是力氣耗盡那般,先跪倒下去,脖子的血止不住往外流淌,又重重地傾斜躺地,渾身做著抽搐的動作,兩分多鐘才被自己的鮮血淹死。

沒錯。

絕對靠譜!

脖子受到重創,只要不是腦袋搬家,血液涌進去堵塞氣管,一般就是被鮮血堵住氣管至死。

幸運的話,是流血過多而死。

當然還能是疼死。

看到那一幕的魏相臉色有些不好看。

他想當然以為楚人是在示威。

殺人了的楚國貴族,蹲下去再伸手抓死有繩子固定的兩根象牙,來了個揚長而去。

周邊的楚國人沒什麼舉動,他們就是那麼看著,很多在低聲交談。

個別楚國人甚至還大聲笑了出來。

「荒唐。」魏相一臉的不屑,復道︰「可笑。」

搞嘛呢!

以為這樣就能嚇到俺們?

想多了吧!

魏相看向大帳前的執戟郎,彬彬有禮地問道︰「楚君何時召見?」

那真的是執戟郎,只是跟以後的執戟郎是兩回事。

楚國有一個王牌兵種,他們有一種跟戰戈差不多的武器,只是在戈的部分多加了一種能用來刺的矛。

這種武器遠比戰戈使用起來困難,能用得好卻是一種大殺器。

手持戰戟的楚國士兵,身高明顯比其余楚人要高大一些,看上去也更魁梧。

那個執戟郎只是掃了魏相一眼,一聲都沒有吭。

呂武低聲問道︰「此兵器如何?」

魏相稍微一愣,說道︰「為楚人獨用。」

呂武不再說話。

現在是楚國獨用?

以後老魏家會剽竊這種技術,列裝在自家的重步兵身上,搞出魏武卒這個兵種。

呂武琢磨著,自家的重步兵參戰了幾次,好些不足之處已經顯露出來。

其中包括破陣能力的不足。

那是老呂家士兵列裝武器受到了制約,不管是短矛還是戰劍,破陣效果上都不佔優勢。

他琢磨著,不就是戰戟嗎?

自家完全造得出來!

要不,先老魏家一步,搞個呂武卒?

這個,其實完全可以有啊!

他們等啊等,等了起碼兩刻鐘,楚共王熊審可算是讓進去了。

在等待期間,不斷有楚國的貴族過來。

每一個過來的楚國貴族,少不了會在進去前多看他們幾眼。

沒有楚國貴族刻意地擺出凶神惡煞的態度。

當然也沒有楚國貴族跟他們攀談。

魏相走在前面。

呂武跟在後面。

其余一塊過來的晉國人則是待在帳篷外。

呂武一走進去,一股子油脂的味道撲面而來,聞著比較嗆鼻。

大帳真的挺大,里面的空間不小。

正面對著主位。

一名看上去挺有氣度,面貌卻顯得很年輕的人,屈膝跪坐在主位之上。

他的身後有一塊面積不小的後盾。

那真的就是一面盾,看著還是全銅的結構?

這種不是屏風的屏風,是目前的主流。

只不過,不是誰都有財力使用全銅,一般是銅包木。

大帳里面的楚國貴族並不少,分坐在左右的兩側。

呂武進去之後開始一個又一個地看過去,就想認出誰是養由基,誰又是潘黨。

先進去的魏相在距離楚共王熊審五步左右的距離停下來,行禮說道︰「寡君向楚君致意問候……」

話沒說完呢。

一個老頭子直接爆喝道︰「大膽!我王乃是王,豈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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