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6 BEACON XXI︰化身為幽靈

作者︰暗夜拾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子夜,對瑪麗.戴雅禮拜堂的圍剿正進入尾聲。

洛林和杰斐遜站在就近的一處小陽台,在海娜和諾雅的陪伴下,手舉著望鏡打量戰場。

「北面打得很激烈,線列行進好像出現了漏洞……被抓住了。」

杰斐遜搖著頭放下望鏡。

「聖徒團成軍還是太短,士兵的勇氣雖然夠,但現在就投入夜戰,還是倉促了點。」

洛林無所謂地笑了一聲︰「不過我倒有些佩服那位聖徒,居然能在禮拜堂里藏下馬……不對,應該是居然能通過幾個奴隸搞到金貴的馬匹。」

「騎馬逃走的應該是暴徒的核心人物,里維爾先生應該會很失望。」

「再核心也是奴隸,您應該開解他,這些奴隸在白人的世界無處可去。」

「也是。」杰斐遜翹起嘴角,「肯維,你的表現為波士頓消彌了一個水面下的隱患,而且這次掌握了奴隸私藏火器的證據,州府可以名正言順地訓斥聯合工會的日常管理,順便收回一些南區的自治權利。這些表現,我會書信告訴華盛頓總司令和亞當斯先生的。」

「感謝您的偏愛。」洛林俯身,微微一禮。

「這可不是偏愛,你為美利堅做了很多,反觀我們……棉布杰克那兒……」

「不法者有不法者的規則,諸位先生的好意我銘感在心,但既然他不接受,那照著行業規矩來辦就好。海盜王……說實在的,我還是挺期待未來的。」

杰斐遜輕輕嘆了口氣︰「你要小心,美利堅真心的朋友不多,損失一個對我們的事業都是不可估量的打擊。」

「這大概是我听過最感人肺腑的功利發言……」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扯著閑片,突然有水手進來,在海娜身邊輕聲匯報。

不一會,海娜揮退了水手,當著杰斐遜的面湊到洛林身邊耳語。

杰斐遜靜靜等著,直到海娜說完,退開,才含著笑問︰「意外事件?」

「對您可稱不上意外。」洛林把玩著望鏡,「布在水倉的網網到魚了,三十多人,都是白人。只是那些人身上依舊沒有任何線索,倒是在他們上岸的地方,我的人從一堆膠皮衣中間發現了一枚侍應袖章。」

「侍應袖章?那種餐廳侍應領班纏在衣袖上的布圈?」

「就是那個累贅的飾品。」洛林重新舉起望鏡打量戰場,聲音從嘴里飄出來,融到夜風里,「那枚袖章背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串字,寫著奧蘭風味燻魚館。」

「奧蘭風味燻魚館……我听說過那家店,在韋斯利街,挺出名的。」

「看來我不小心又立功了。」

「你一直在立功,我對此一點也不意外……」

……

月落,日升,夜幕褪盡。

南區騷亂以後,不知不覺又過了兩天。

這兩天發生了很多事,大陸軍在韋斯利街破獲了英國皇家保密局深埋的一處據點,隨即順藤模瓜,牽出了七個情報站和大量機密情報。

自由之子軍團受到劇烈沖擊,一個副軍團長,兩個團長引咎辭職,六個連長被查實收受賄賂,有通敵之嫌。

軍團長基達利爾少將因此遭到訓斥。

另一邊,由于南區騷亂查實了奴隸私藏軍器的事實,聯合工會被州府勒令反省,南區獨有的稅率優待被大幅削減,包括軍工、被服在內的戰略級工坊被迫接受了清教會的入駐和監管。

州府最終也沒有踩過政府不涉足經濟的門檻,但是差別不大,誰都知道清教會現在與州府正處在蜜月期。

後灣,海特造船廠外碼頭,杰斐遜、里維爾和船廠一干高管在棧道為洛林送行。

杰斐遜捧著洛林送給他的凱撒金杯,依依不舍。

「昨天我以私人名義給那位海盜王先生去了信,如果他想在弗吉尼亞上岸,我希望他接受美利堅的善意。」

「您這又是何苦呢?」洛林看了看身邊艦艏挺拔的道標號,「您別忘了,道標是一艘16節的船。」

「這是美利堅欠你的,與你是否需要無關。」杰斐遜把裝金杯的匣子交給隨從,伸出手,與洛林緊握,「此去之後,你會回歸巴爾的摩。不久之後,我也該回弗吉尼亞了。雖然同在切薩皮克兩岸,但想來無事不會輕易再見。一帆風順,我的朋友。」

「願您的事業終成豐碑,州長先生。」

里維爾一臉欣喜地搖晃著他的臨別贈禮,一盞小巧的舊不列顛王室的黃金風燈。

「肯維,這真是麥西亞王朝的古董掌燈?」

「我可不懂那一段的歷史,里維爾將軍。」洛林聳了聳肩,「這是卡門從一個英格蘭落迫貴族手里買來的,據說是他們家的傳家寶。」

「我看到了銘文!」里維爾臉色紅潤,「看那丑陋粗糙的字,還有古老……呃,應該是古老吧……古老的組詞,我打賭就是一千年前的古董!」

「您該找一個正經的鑒賞家看看。風燈成就了您,我覺得,這盞燈很適合您。」

「我一定會這麼做的!如果它是古董,以後就是里維爾家族的傳家寶了!」

「我會在船上為您祈禱,將軍。」

里維爾這才恍然驚覺,趕忙把風燈收進匣子,交給自己的副官小心捧好。

「嘿,一路順風,伙計!」

「謝謝。」

道標號開始了她的處女航,修長的艦身緩慢退出泊位,貝爾如往常一般滿舵調頭。

就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她的船身驟然傾斜,船上的水手措不及防,打著滾,摔了個人仰馬翻。

洛林看著面紅耳赤的貝爾哈哈大笑︰「需要換我來掌舵麼,貝爾?」

「見你的鬼!見你的鬼!」貝爾舌忝了舌忝舌頭,「真是匹絕無僅有的烈馬……船長,把所有的帆都升起來,我想看看16節的風景!」

「你確定?」

「無比確定!」全船的人扯開嗓子大吼。

「那就如你們所願!」

洛林暢快地踩住艦艏的護欄,鏘一聲抽出彎刀,直指向前。

「全船尋找就近固定,人員在崗,不設休整!」

「橫帆、縱帆、艏帆、捕風全開,翼帆大張!」

「風向!」

舷邊的克倫和前桅上的皮爾斯同時喊︰「風向西北北,四級!」

「航向正東,駛向中脊,目標新奧爾良。」

船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歡呼聲中,洛林放肆地大聲宣叫。

「比風更快,比浪更疾,炮彈只能望船心嘆,詛咒也會追趕不及!我們會成為海上的幽靈!道標號……啟航!」

……

不久之後,前灣一處不惹眼的角落,有道黑影鬼祟地鑽進了房間。

「萊希德教士,那群走私犯離港了。」

桑德陰郁地躲藏在罩帽的陰影里,像泥塑木雕,一言不發。

匯報的奴隸咽了口唾沫︰「教士,我們留在南區的伙伴已經查清楚了,前夜的事和這群走私犯月兌不開干系。現在他們留下了一座不設防的船廠,而我們還有十幾條槍,是不是……」

「勒弗朗索瓦,我在白人的背叛下遭到了第一次失敗。」桑德的聲音乍起,幽幽斷斷,「波士頓,我們的聖城,我又在白人的圍剿下遭到了第二次失敗……」

「這兩次失敗讓我懂得了一個道理……在白人的世界,我們太顯眼,無論想做什麼都終將無能為力。」

「教士……」

「我們要去力量更強的地方,要去白人更松懈的地方。」

奴隸們愣了一下︰「這世上真有這樣的地方麼?」

「有的。」桑德重重點下頭,「我們的兄弟中有人從南美來。在西班牙人的領地,在智利,那里的起義多如牛毛,那里的兄弟更加自由!」

「知道前夜我為什麼跟你們唱頌出埃及麼?」他站起來,摘掉面罩,月兌掉罩衣,解開遮擋膚色的滿身的繃帶,「我本以為波士頓是我們的耶路撒冷,後來才發現,這里是埃及……」

「我們的應許之地在南面,在聖地亞哥,上帝早就予我們啟示,那里才是我們安享自由的迦南之地。」

「該出埃及了!天父在昨夜給了我神喻,將為我們劈開大西洋的攔阻,讓我們……」

「呃……萊希德教士。」有個印第安奴隸在角落弱弱地舉起手,「那個……智利在南美的最南邊,而且靠著的,好像是太平洋……」

寂靜。

無端之寂靜。

無比之尷尬。

桑德沉默了許久,鄭重回應。

「這便是主的威能了!他為我們劈開大西洋,我們卻趁著白人的內斗,從陸地去到智利,誰都別想猜到我們的去向!」

「阿門……」奴隸們小聲應喝。

「我們將一路暢通,到達應許。我們將會合兄弟,爭得自由。我們將與主同在,我們將榮耀長生。準備好了麼?」

「阿門。」

「願意和我一道隨著主的指引麼?」

「阿門。」

「願意在路途中獻身,去爭奪子孫的未來,讓他們生而自由麼?」

「阿門!」

「主的榮耀照耀我們,我看見飄蕩的羽毛,便知有天使庇佑。那庇佑指向南方,指向我們的應許。」

「我們會牢記主的教誨,不背叛,不逃離,不撒謊,如有背棄,讓我的同行者唾棄我,讓我的崇拜者看輕我,讓利刃殺我,烈火燒我,洪水淹我……」

「讓我們一路齊聲高唱,哈利路亞,阿門。」

「阿門!」

「阿門。」

「阿門!」

屋里的狂熱沖破了頂點,桑德看著這些,熱淚盈眶。

「不要忘記死去的我們的兄弟,讓我們背負他們的遺志……出發!」

……

韋斯利街,花店。

花店的大門緊閉著,因為兩天前的查抄行動,整個韋斯利街風聲鶴唳,遠近無人。

但哈利還是從幾條街外買了盆純潔的百合,像一位送葬者,第一次面對面直視美麗的西格。

西格的臉上隱隱有怒容。

「你失聯了兩天,白痴哈利!」

「因為我們在船廠被伏擊了,完美的伏擊,我和萊恩都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西格臉色一緊︰「愛德華.肯維……他有準備?」

「說有準備並不準確,應該說,整個水倉從一開始就是為我們準備的口袋。」

「怎麼回事……難道軍火?」

「早就交給聖徒團了,運輸的過程瞞過了整個波士頓。」

「我們的人怎麼樣?」

「三十五個人,除了萊恩,全軍覆滅。萊恩受了不輕的傷,泅海逃出來的時候在一處石灘找到了羅德尼。」

西格的感覺越來越糟糕︰「羅德尼他……」

「涂滿桐油,身纏鐵鏈,他被掛在船只進出後灣的必經之路,就像是警示海盜的手段。」哈利自嘲一笑,「從他失蹤以來,我至少親眼看過他三次,可就是因為這種遮掩,明明就在眼皮底下,卻被我完美的錯過了。」

「你們沒沖動吧……我是說,你們沒為他收尸吧?」

哈利閉上眼︰「沒有,這麼顯而易見的陷阱,我和萊恩不會踩第二次。」

「那就好。」西格長舒了一口氣,神情終于放松下來,「看來我們被盯上了,雖然可能沒有發現我,但你們一定已經暴露了。」

哈利點點頭︰「怎麼辦?要撤離麼?」

西格沉默了良久。

「就地轉入靜默吧。」她說,「這兩天皇家保密局被查獲……眼下來看應該是我們錯怪了他們……但他們被查獲正好轉移了視線,前面的事也有了合理的交代。」

「而且基達利爾也嚇壞了。那個可憐的人,有賊心,沒賊膽,在他重新壯起膽子之前,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至于撤離……」她冷冷一笑,「就算現在撤離,克林頓也會絞盡腦汁把我們扔到更危險的地方去,因為陸軍上下都討厭我們。」

「52團撤回本土了,听說要調去印度作威作福。而我們卻在這個節骨眼被塞回了新英格蘭,丟進波士頓這團暴風眼。」

「多冷酷的大人物們,明明……我們可是功勛部隊呢……」

哈利靜靜听著,等西格說完了,他彎下腰,把百合放在地上,朝向後灣的方向。

「我帶萊恩坐船去科德角養傷,以後這里我每天會安排兩個人來等您,但不可能再限于我和萊恩。您打算怎麼辦?」

「泡妞吧。」西格捂著臉蛋嫣然一笑,「基達利爾的女兒挺漂亮的,這幾天,我已經快把她掰彎了。」

「彎?」

「我可穿著女裝哦。兩位淑女滾床單,你覺得怎麼形容更合適?」

悲壯與傷感魂飛魄散,哈利覺得反胃,只想拔腿就走。

「願您被基達利爾拆穿,閹割以後吊死在十字架上!我相信,這會讓整個文明世界彈冠相慶。」

「真殘忍呢,小哈利。」

「女士,再見!」

「不留下來快活一下麼,小哈利?」

「不!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想快活一下,再見!」

在西格銀鈴般的笑聲中,哈利落荒而逃。

等他逃遠了,西格兀然沉靜下來,蹲,輕輕撫模向陽招展的百合花邊。

「羅德尼……死了麼?」

「愛德華.肯維,你究竟是怎麼發現的呢?」

「為什麼會覺得你眼熟?」

「難道是因為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已經預感到你難對付了?」

「看來這個世上,好戰又善戰的商人可太多了。」

「是吧?洛林.德雷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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