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 巴巴多斯

作者︰暗夜拾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航向西南。

眼下依舊是冬未春初,但隨著緯度漸降,海上的氣溫卻已經漸漸升了起來。

二十多度的氣溫正是宜人,海風微拂,不悶不燥。

如此美麗的天氣極大地緩解了水手們越來越難以克制的煩躁情緒,洛林松了口氣,終于有了閑情可以仔細校對海圖。

說起來,較準和定位的事情他其實每天都在做,沒有專職的領航員,他就是保證金鹿號不在大海中迷航的唯一保障。

但是在雷暴那天,船上的八分儀出現了損傷,只能勉強維持粗略的較準以只能保證航向準確。

至于自己究竟在哪兒,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就算通過大量的測繪和計算,這些信息也已經不可能得到了。

洛林在甲板上算了整整一個上午,只確定了幾件事。

第一,金鹿號走在正確的方向上。

第二,這里距離加勒比海不遠了,至于到底有多遠,大概介于111公里到555公里之間,也就是五個緯度的跨度。

誤差如此之大,洛林很有些後悔沒有在出航之前,買個最新款的六分儀備用。

要是手上有六分儀……

「發現海島!」他正後悔,瞭望台的位置突然傳來振奮的大喊。

洛林兀然抬頭,愣愣仰頭看著桅桿︰「在這兒?海島?」

「船長,十一點鐘方向,距離二十二公里,確認無誤,真是海島!」

「居然連最小值都誤差了?」

洛林再顧不得其他,隨手丟掉八分儀,三兩步竄上主桅,搶過瞭望手的單筒望鏡,朝著島嶼的方向觀望。

望鏡展示出一座綠意盎然的熱帶海島。

曲折的海岸線,閃亮的銀沙,清透的碧海。

海面上有成群的白色鵜鶘遨游飛翔,島上遍地栽種著鮮艷的金鳳花,橙紅色的花冠點綴金邊,像一只只火焰蝴蝶棲息在綠樹的枝頭。

這里的樹如此奇特,細長的枝條沿著海岸線垂蕩,枝條上染著綠苔,乍一看,就像是島嶼的唇邊長著濃密的大胡子。

「白鵜鶘,金鳳花,長著綠胡子的奇怪島……」洛林喃喃自語,「那是巴巴多斯。加勒比海的最東端,小安地列斯群島的巴巴多斯。」

他伸手拽住纜繩,從高高的瞭望台一躍而下,降落甲板。

「先生們,巴巴多斯!我們……成功啦!」

「萬歲!」

……

歷經四十二天,洛林和他的金鹿號從南安普頓出發,沿著高緯航線直抵中脊,又順著中脊海域航向西南,穿越大西洋,直抵巴巴多斯,完成了他作為領袖的第一次遠洋航行。

一路直上,他們躲過冰山,經歷雷暴,收養了海鸚鵡,邂逅了鯨魚群。

他們甚至在晴朗天中遇見了接天的水龍卷,還享受了這種極端天氣慷慨的饋贈,上千斤大魚像暴雨般從天而降,弄壞了兩張帆,漁獲灑遍了整個甲板。

現在美洲就在前方,讓整個歐洲瘋狂神往了數百年的嶄新大陸就在前方!

轉向正西!

傷痕累累的金鹿號掛出商會的三色堇旗幟,在浮標的指引下靠近巴巴多斯,又沿著海岸線,就近駛向島嶼東岸那片美麗的巴希巴海灘。

巴巴多斯地勢復雜。

向西呈階梯狀下降,向東、南急劇下降成懸崖,東北部地面崎嶇不平,有兩岸陡峭的谷地,中部為地勢較高的台地,沿海則是地勢低平的沙灘。

這種地勢使得它的大型港口集中在西北,面向加勒比,大西洋沿岸唯一的泊錨碼頭就是巴希巴海灘,也是一處水深不過數米的珊瑚礁淺海,近岸處還有長片密布的礁石地帶。

憑金鹿號的船型不可能靠近這樣的海灘泊錨,她的泊錨地點在浮島碼頭,自沙灘一路延伸入海,長度足有三百余米。

船只停當,下錨泊穩,洛林當即下派了任務。

水手們分組不變。

克倫帶兩組人去采購一些短缺的修船備件,還要買兩條沖鋒艇。在加勒比環境復雜的群島當中,小而輕便的沖鋒艇一日不可或缺。

斷掉的前桅卻不可能在巴巴多斯修理。

這種大修需要專業的船塢,在巴希巴這種冷僻的碼頭不可能有,甚至布里奇頓也不見得擁有合適能夠修理金鹿號的船塢。洛林想要在西印度群島對金鹿號進行一次徹底的修繕,唯有等到了牙買加的金士頓。

王也和丹尼爾也帶了兩組人,其中一組負責替換和補充船上的食材和淡水,另一組負責采買生活用品,同時也需要補充部分藥物。

海娜、亞查林和剩余兩組水手負責留守,洛林帶著諾雅、卡門和小皮爾斯上岸,放松心情,欣賞加勒比海的異域風光。

巴巴多斯是大不列顛王國的傳統殖民地。

1518年,西班牙為尋求在砂糖農場做工的奴隸,成為了第一批登上這座島嶼的歐洲人。

他們看到這兒綠樹成陰,每棵樹上都垂掛著縷縷青苔,就把這座島嶼命名為巴巴多島,意為長了胡子的島。

然而西班牙人對這座胡子島並沒有太多的興趣,只是擄走了島上的印第安人,就把一座無人的空島留了下來。

百年以後的1620年,英國人第二批登島,宣布這里從此成為英王領地。

是他們開發了這座島嶼,在這里建起砂糖農場,從非洲大陸運來大批的黑奴充當勞動力,種植甘蔗,熬煉砂糖。

種植園經濟在這里持續了160年,至今也沒有發生什麼改變。

所以巴巴多斯的特產是砂糖。

巴希巴鎮就是一座設置在平坦谷地的種植園鎮。

走在鎮上,洛林看到連片的木質錐樓,下柱,上錐,地上是懸空的木台,屋頂是小小的天窗和細細的煙囪。

它們每一棟都稱不上大,使用面積大概只有四五十平,用棕櫚葉包裹住原木,再用草繩和泥巴箍緊,貼糊,形成防水。

他們喜歡把門開在靠近路的那側,再在門的兩側開窗,簡單而樸素,全沒有歐洲流行的花里胡哨的雕塑藝術和華而不實的奇型結構。

這種錐樓的住戶是種植園的奴隸,主體是黑人,從房屋的構造和數量來看,大約有兩三百戶,不超過兩千人。

偶爾也有一些黃皮膚五官硬朗的加勒比族印第安人,頭戴羽毛,頸系獠牙,充作底層的管理者,和被管理的奴隸同住一塊。

白人們住在鎮子的另一邊。

有道雕畫的黑色鐵門把整座鎮子一分為二,透過格柵眺望,可以看到高聳的山崖、綿延的草地,草地上零零星星幾棟歐式小樓,標準的白牆彩瓦,顯得高貴,也顯得死氣沉沉。

看著這一切,洛林心里突然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

鐵門如同監舍的入口,里頭關著犯罪的主人們,外頭放養著的,則是勞改的奴隸們。

他不知道這樣的生活究竟有什麼追求的意義。

不過話說回來,種植園里的土狗們似乎從來都不能理解海洋的廣闊,哪怕他們能來到這里,本身就代表了他們,或是他們的先輩曾經穿越過海洋。

這是代溝。

在歐洲,海商與種植園主的思維向來是割裂的,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甚至不在同一個維度。

一路走,一路瞧,小鎮里生機勃勃,攤販雖然不多,出售的東西卻琳瑯滿目。

他們主要出售水果,有種植園里的無花果、甘蔗、香蕉、芒果、海灘上的椰子,還有巴巴多斯特產的醋栗、櫻桃和蘆薈。

海魚和島上特產的海鳥、野獸也有一些,物廉而價美,足可見島上的奴隸至少伙食不錯。

珊瑚制成的首飾也是此地的一大特產。

各種各樣的土法粗工別有風味,用爛銀和魚線簡單串聯起來,無論是非洲風格還是印第安風格,都用自己原始的粗獷肆無忌憚地在富有的女士們面前散發出致命的吸引力。

洛林不由慶幸自己帶了皮爾斯來。

他把陷入瘋狂的女士們交給皮爾斯,也不看小家伙哀怨的眼神,枕著胳膊獨自游蕩。

六分儀……

他迫切地需要六分儀和加勒比的海圖,一刻也不願再多等下去。

問題是,這些東西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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