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滅妾!

日頭趖西,干燥的風剛剛撲滅了西山最後一縷微光,萬家燈火卻再度把人間照亮。

昔日紅燈璀璨的國公府門前,此時異常冷清,就連行人都沒有幾個。

這無疑是衛國公府自修府以來最暗淡的一刻,幾盞燭火孤零零地照著兩個廂房,模糊的琉璃窗上掩映著寒光。

「老爺,您別嚇蓓兒!您說句話!您別嚇蓓兒呀!」

衛崢嶸獨自坐在金階上,一動不動。

鮑蓓兒站定了,心道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也罷!

便走到金案旁,扯了一把匕首,遞給他,「老爺!事到如今!唯有斬斷蓓兒與老爺之間的情絲,才能救老爺了!」

衛崢嶸偷偷掉了一顆眼淚,不知道是由于嘆此生悲涼還是由于一直積壓著的疲憊,「蓓兒,別鬧了。」

「蓓兒沒有鬧!」她斬釘截鐵,滿是心痛︰「老爺!斷發斷情!您逐蓓兒出府吧!」

被這樣的聲音一震,衛崢嶸漠然抬頭,看著她,「什麼?」

驀然察覺到了他眼底閃過的一絲寒意,她心中一頓,怕是誤會自己了,忙解釋清楚︰「老爺,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蓓兒很感激老爺今日能帶蓓兒上那艘大船,說明老爺心里有蓓兒!就像蓓兒心里也有老爺一樣!但蓓兒為了老爺能活,只能狠心離老爺而去!」

「蓓兒,你究竟在說什麼,」他低沉著頭,提起心力應了應聲,有些反感。

實在是不太理解她的話,但她所謂「離去」的話一句句說出口,不免提醒了他︰不能因為自己連累了她……

忙抬眼,狠一狠心︰「那你走吧,眼下能走一個是一個,出了國公府的門,走得越遠越好!」

她臉色一怔,欲迎上去解釋,但思忖他方才的語氣,不由得先發一通脾氣︰「原來——原來!蓓兒在老爺心中竟是那樣的人!」

「我這是為你著想!」鬧哄哄的,直教他腦袋疼,遂起手閉眼捏了捏額頭。

看到他這副模樣,又收了收性子,直接開門見山道︰「老爺!倘若蓓兒能以死相替,那最好不過!可是不能!眼下只有夫人才能救您,您現在就把蓓兒逐出府門,以表悔改決心,再去她面前求一求,她一心軟,定會入宮求太皇太後!女人最懂女人的苦,即便太皇太後眼下對您再失望,夫人哀求的話一遍一遍地說出口,也要記起昔日對您的生養之苦!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之苦!十多年來的教養之苦!她老人家將您一手養大,焉能不念這舐犢之情?」

「這!」衛崢嶸面色一怔,眼珠子微微動了動。

「老爺您要信蓓兒!這是最後的轉機!衛國公府斷然是保不住了!但老爺的命還是有極大可能保住的!無非就是兩邊都動一動情!太皇太後那邊能不能說動,全取決于夫人一人!夫人肯不肯,可就全取決于老爺自己了!」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起來。

「而蓓兒能做的,便是讓夫人看到您的誠意與悔意。您只要當著夫人的面重重地指責蓓兒,說您當初是一時糊涂才會受我這個狐媚子的迷惑,而今幡然醒悟,才想起夫人平日里的恩情與教誨!只要你夫妻二人把話說開,此時心連心,彼時方能廝守一生!」

「蓓兒……莫再說,莫再道…」衛崢嶸已是淚流滿面,猛撲跪過去,抱住她的羅裙,難舍難分︰「是老爺我對不起你,都是老爺我對不起你啊……」

鮑蓓兒哭得比笑得還好看,忙勾下背抱住了他的腦袋,與他雙雙哭成一團。

半晌。

她要忍住啜泣,再開口語調更淒淒︰「老爺,時間不多了,快些到夫人面前去吧!此時分離不要緊,蓓兒會一直守著自己,一直等老爺,等到老爺東山再起的那天!為了蓓兒,老爺一定要活下來!一定……」

「蓓兒……」

國公府正廳,入夜只燃了幾盞燈,各處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只有一張四方金桌、兩張座椅,被一圈聚光燭火染得猩紅。

國公夫人親自做了一桌酒菜,守在正堂等了許久,此時長睫輕輕一抬,余光里那個人緩緩地來了……

衛崢嶸坐了下來,國公夫人親自斟了一杯酒,移到了他的面前,沒有說話。

看著眼前那杯滿滿的酒,眼淚瞬間在眼眶打著轉轉,衛崢嶸手指顫顫,想要端起酒盞,可手臂卻似有千斤重……

這死寂的一刻,情緒猛地涌了上來,他旋即撲身過去,跪在了她的腳下,「夫人……」

對他這般舉動,她眼楮忍住不眨一下,攥著兩個手心,盯在燈盞最亮處,誓不低頭他一眼!

早有千萬句謾罵要開口,可當那四手猛地相交,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夫人……」他緊緊地攥著那雙手,拉了又拉,求了又求。

「你可知,今日太皇太後突然將我留住的時候,我的心有多麼慌亂嗎,」

她默默淌了一會兒眼淚,努力克制住內心的情緒。

「她老人家問我,你這些天究竟做了些什麼,是不是做錯了什麼,還問我有沒有好好勸你,看著你,我,」

衛崢嶸目光一怔,抬頭看著她,心中頓時滿是悸動。

她終是忍不住,泫然看向他,目中哀哀,語氣里掩不住捶胸頓足的叱責︰「你讓我怎麼回,你教我如何答!」

听著那淒厲的聲音,衛崢嶸垂了垂眼皮,扼腕痛恨自己︰「是我讓夫人受苦了!」

「而今感念這些有何用,」國公夫人搖了搖頭,為時已晚︰「倘若你平時能听我半句。也不至于今天這個局面!」

那些多說半句便要排斥與怒聲叱責的畫面頓時如洪水一般倒流進兩個人的腦海里,一句反反復復的「婦人之見」硬生生將她阻斷在門外……

猛然回憶起這些,他噌地站起來,往罪魁禍首那端望去,「都是你這個賤人!」

聲起,鮑蓓兒主動送了進去,哭唧唧地去拉他,「老爺,老爺不要——噁!」

一個烈烈的巴掌猛地扇在了她的臉上,直接把她送到了地上!

她當時幾乎被扇懵了,撫著火燒一般的臉,目光跳得厲害,幾乎要忘了說什麼……

這個衛崢嶸,竟,下得了這樣的毒手!

暫時憋住一口氣,忙在地上爬了幾圈找找方向,挪著膝蓋求著衛崢嶸,眼眶直接被催紅了,「老爺!不要趕蓓兒走!不要……」

「都是因為你!都是你這個賤貨成天在一旁煽風點火裝怪作媚!一次次敗了我的好事!」衛崢嶸怒目圓睜著,手指直逼著她氣得伸不直。

這樣的聲音嚇得她剛想迎上去拉他又止不住往後退了退,跳著肉眼看著他,搖頭如撥浪鼓,「老爺……」

忽然兩眼昏花,腦袋一陣轟鳴,衛崢嶸闔了闔眼,撐到一塊桌角,身子越發傾斜。

國公夫人看著目光一跳,想要上去扶,鮑蓓兒忙狗.爬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袍,「老爺您怎麼了!?老爺……」

衛崢嶸找到了座位,眼楮一合一閉,一閉一合,稍微緩了緩,再次看向膝下之人時,赫然手起一個翻天大浪,猛地將那賤貨推了出去!

那賤貨似早有防備倒在了一邊,接著又重新跪起了身,想要再送上來。

他遏制不住心頭的怒火,腳下又提起千金力猛地將那腰身踹開,「與我滾!滾!」

鮑蓓兒跌在那里,腦袋里一根神經突然斷裂了一般,掐著腰痛得幾乎睜不開眼楮,「嘶——」

這個衛崢嶸想活命想瘋了吧!

不能再配合他演下去了,再演下去,命怕是要斷半條了。

果斷放棄。

她闔著眼楮緩了緩,也不再回頭,聲音淒慘決絕︰「今你遭難,念在昔日之恩,我本有意與你共患難,你既如此絕情,那我鮑蓓兒,今日便與你恩斷義絕!」

說罷,便撐起了腰身,懷中帶著匕首,卻忘了還要當面斷發,直接一走了之。

「等等。」

那聲音驀然在身後響起,鮑蓓兒心中一跳,平息了一會兒,回頭看向扈三娘子。

只見她突然偏頭示意了一眼婢女椿,接著起身,一步一端莊地走過來,兩眼如惠盯著她問︰「你方才說,念昔日之情,要與老爺共患難?」

想到還差最後一步便大功告成,不松一口氣,「是。」

「你既這般有情,老爺怎狠心將你趕走?」國公夫人斜視了身後一眼。

鮑蓓兒也看了看,不由分說︰「狠心狠心!他怎麼不狠心了!他都舍得下那麼重的手,早已對我深惡痛絕!」

這是,椿已經走來。

「我且不信,」國公夫人盯著她眼楮不眨一下,一旁掌手接過已經甄滿的金杯,眼神一移,落在那金杯之上,再接過椿遞過來的一枚銀針。

被這一幕嚇得目光一跳!

還來不及確定她要干什麼,那銀針便已經當著她的面毫不猶豫地刺入了金杯之中!

她頓時嚇得直退一步,兩眼毒辣望著那金杯,胸口起起伏伏,幾乎要隨心髒跳出來!

「你道你對老爺有情,願與他患難與共,可我卻不信,倘若你願意為他而死,說不定就能證明了?」

國公夫人微笑著說道,往前一步,把金杯送到她面前,「同時,當著老爺的面,飲了這杯毒酒,我們也試一試老爺是不是狠得下這個心!」

鮑蓓兒望著逼到面前的毒酒,眼底的驚愕竟是撲閃不斷,余光里衛崢嶸坐在那里眼楮不抬一下……

如此甚好!也免得前面吃了那麼多疼痛突然露餡!

只是,面前這個扈三娘子!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歹毒!

「怎麼了?老爺似乎狠下了心,」那雙素來溫和的眼楮此刻尖如麥芒,往自己斜後方望一望,再狐疑地問她,「你這顆有情有義的心,似乎是狠不下來了?」

鮑蓓兒略帶恨意的目光在扈三娘子臉上一掃,驀然看準那金杯,奪杯動作一氣呵成,下巴一昂,長睫一掩,眼中的扈三娘子一模糊,周遭的一切頓時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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