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錦上添花易得,雪中送炭難尋

白餌比漠滄無痕還有激動,看了看漠滄無病,又看了看那說自己爬床的婢子,不——能——信!

漠滄無痕鎮定了又鎮定,非常嚴肅地質問起那婢子︰「你說的,可是真的?」

「昨日世子殿下替先考抄寫的悼詞尚在書房,奴婢房中還藏有半幅情毒……奴婢所言句句屬實!是奴婢勾引的世子殿下!都是奴婢!」婢子一雙淚眼大膽地抬起,乞求道︰「求陛下饒恕了世子殿下!求陛下開恩啊!」

漠滄無痕記得,算算時間當初衡王的確是昨日薨逝的,這一點假不了,「來人!即刻搜證!」

主動送上去的?不可能!白餌煩惱極了,眼楮始終沒離開那婢子,但听著那凝噎的聲音,由不得不讓人感同身受……

若不是愛之深,又怎會這般教人心如刀絞?

婢子有情,世子無義罷了!

宮人們的動作極快,悼詞也好,情毒也好,該有的,都有!

漠滄無痕眉目不由得漸漸一舒,倘若罪在婢子便好辦了!

須臾,他重新坐回位置上,質問的目光最後再看向了漠滄無病︰「世子!」

「臣弟在。」漠滄無病腰身微起。

白餌的目光也忙跟了過去,這回就看漠滄世子怎麼說了,只要他認了,那婢子就不攻自破了!

「既然一切皆是伺候你的女婢所為,方才你為何不向朕言明?」

什麼???

白餌余光尖得跟針似地,恨不得把漠滄無痕扎死,他怎麼能這麼問呢?憑什麼就篤定了罪在婢子?所謂情毒所謂悼詞完全有可能是作假的呀!

她老母親的眼神看著漠滄無病,求他認罪,認罪……

「在陛下眼里,臣弟素來放蕩不自愛,今日犯下這等罪也不見得奇怪,不是麼?」

「你——」

漠滄無病再次低下頭,不再看座上之人一眼,「既是如此,臣弟注定百口莫辯。」

那般低沉的語氣,听著就讓人心疼……但是明明就是你犯的罪,你為什麼不敢承認呢??!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認,就縱容了漠滄無痕為漠滄風國立貞節牌坊啊!

說好的叛逆人設呢?你那一身敢作敢為的傲骨呢?愛眾生愛自由的慘綠少年郎絕不妥協啊!

白餌忽然覺得眼楮辣辣的,快要急出淚來!

好一句百口莫辯……漠滄無痕盯著漠滄無病,瞳孔縮得厲害,眼眶猶如針刺般,事到如今,他對他亦無話可說。

「來人!」

兩個黃金甲沖了進來。

「女婢僭越,婬.亂宮闈!即刻拖出午門!斬首示眾!」

她一片驚濤駭浪之中,只見那認罪的婢子跪在那里方才已經哭干的雙目忽地一掩,似乎再也無所負累,一行清淚徐徐……

不是她!直覺告訴她,這個婢子在說謊,她沒做!

既深愛,又怎忍心利用情毒加害?這樣的愛不是愛,是指鹿為馬遮天之手的算計!

眼看那婢子就要被拖出去,而她口中所謂無罪的漠滄世子眸光至始至終卻不閃一下不見一絲起伏!

「陛下!」她終于跪了下來,眼中滿是決絕。

漠滄無痕陡然看向她,眸色翻起一絲驚訝。

「女婢有罪!罪不當誅!妾身懇請陛下,刀下,留人!」

她頭也不抬,一聲聲喊得像城闕上被風撕扯的大旗。

被這樣的聲音一驚,漠滄無痕看著她心中一片起伏不定……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白餌!

他下顎稍稍一抬,眼底的晶瑩一閃而逝,漠然看向殿外,「朕,為什麼要答應你。」

白餌被問的目光遽然一抬,為什麼……

他漠滄無痕素來殺伐果斷,不問婦孺!而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殺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

一個賤婢的命算什麼!

……

那一刻,她腦袋你晃過許多答案,但卻沒有一條是真正契合燕溫婉口吻的……

她難道真不知他的弦外之音麼?漠滄無痕沒了耐心,眉心一皺,聲音更厲,「來人!」

「陛下答應過妾身的,君子一諾,不算數了嗎。」

好一片,瓦釜雷鳴!

漠滄無痕猛地看向她,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救下那女婢……

那一刻,他好想問她,你知不知,只要你說一句,朕從前是怎樣的人,朕便會允你的請求,哪怕指著朕的鼻子質問朕,是否還記得自己的初心,朕也會應允你的啊!

可她到底沒有這麼做……

她寧願放棄他許給她的最後一個承諾。

「好,」終于,他如她所願開了口,聲音滿是冰冷,「朕便答應了燕才人的請命!」

下一瞬,白茫茫的目光迅疾從她身上移向黃金甲衛,沒有一絲遲疑,「將這罪婢交至浣衣司,免俸服役,終生不得踏出浣衣司半步!漠滄世子,從即日起,禁足寅月宮,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宮半步!」

當那長長的軍隊散去,寅月宮的喧囂終于殆盡。

而有關質子狎婢的流言卻從未斷絕。

西宮,清河宮,閑雲殿。

鸞鏡眼風在窗外掃了掃,驀然問︰「青妹一案,你可拿下了?」

「那是自然!」說起這事,一股成就感便在她心中油然而生,「這事還得對虧了這些天你的眼楮在盛妃身上盯得緊,要不然,我們也沒機會掌握主動權和她談交易!」

「那也得益于太皇太後下了一步好棋不是?」鸞鏡波瀾不驚地從軒窗下走過來,取了新茶泡,「既知那婢子身份怪也,沒有即刻處置,而是將這只幼虎養在身旁,等機會到了再順手推出去!」

「太皇太後這是放長線釣大魚,那婢子既于她無害,目標定然在天盛宮。若情毒之計挫敗,便借機將那婢子送到漠滄無痕面前,屆時根本不需等到婢子出手,所有的計劃到了天盛宮必將無疾而終中!而我們,只不過是提前把這魚圈在了自己的漁網之中。」

白餌淡淡說著,手肘撐在桌子上,望著那正燒著的熱水,眉心微皺,悄然陷入了沉思。

「那接下來,你打算如何處置青妹?」

「不急,」白餌端起茶盞,放到鼻尖嗅了嗅,眸色微微亮,「此時此刻,該急的是蓂莢殿的人。」

「那你總得提前想好應付的對策不是?」鸞鏡提醒道,「漠滄無痕和黎桑韞兩雙眼楮盯著呢。」

白餌放下茶盞,交叉著十指撐著下巴想了想,魚兒雖入網下,但還沒有真正上鉤不是?

那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才能讓盛妃不惜動搖立場?

再說回青妹入宮的動機,從今日風華殿的狀況來看,她對漠滄無痕似乎並無殺心……不是太皇太後,也不是漠滄無痕,那還有什麼?

水燒開了。

「听說你今日在寅月宮救了一罪婢?」

鸞鏡忙著打水,見耳邊沒有回響,不禁偏頭看了她一眼。

「對!」遲來的答案。

「為什麼?」鸞鏡柳眉一豎,不曾想傳言是真,忙止住手里所有的動作,肅聲道︰「你只是個才人!身份甚微,還冒著風險去救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如果我是只是為了試一試漠滄無痕目前對我的偏愛程度,你信嗎?」白餌並未告訴鸞鏡,除了今早那個嘉獎外,漠滄無痕昨夜已經許過自己一個諾言,因為忘了……

此刻的鸞鏡竟然是一張將信將疑的臉……

好吧,她轉臉就說了一句,「你瘋了。」

白餌且作微微一笑,自己取了長勺不徐不疾往茶盞里沖水,余光里是一張質問的臉。「這世上的事向來都是,錦上添花易得,雪中送炭難尋,更何況是在這步步危機的深宮之中?道理很簡單的,想想今日的盛妃。」

鸞鏡目光微微跳著。

「燕溫婉初入宮中便無枝可依可謂是拿了一手的爛牌。要想斗過人才濟濟且早有勢力的東宮,就必須擁有一手可用的人脈。而這深宮之中,危機與機遇永遠同在,既有步步的危機,便有遍地的機遇。是選擇避開危機保全自身,還是大膽地從一百種試錯的可能中偶得一個機遇?」白餌朱唇輕抿,將手中香氣騰騰的茶盞推至鸞鏡的面前。

隔了一下午沒得漠滄無痕傳召,晚時,白餌忽然被漠滄無痕傳召至風華殿。

莫不是寅月宮中那番所謂的偏愛測試壞了事?

她反省了一下午。

漠滄無痕這個壞蛋的心思還真不好說,這不,換了件顯脖子的衣服,也好給他提提醒,回憶回憶。

風華殿中,他埋頭批閱奏折。

她請了半天的禮,被他偶然抬頭才注意到,「嗯嗯,免禮吧。」

那冷淡的聲音一放,他亦忍不住抬頭多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點頭,仿佛在說,「嗯,已閱。」

她忙起手理了理發髻,眼神竟不知往哪看了。

她干站了半天,他才開口。「時隔這麼多時日,那日在方亭與朕相遇的婢子,你也該找到了吧?」

「……」算你狠!

她說一不小心忘了可以嗎?

不慌不忙,擠出一笑,「當然。陛下吩咐的,妾身自然不敢怠慢。」

漠滄無痕點點頭,「早些帶過來讓朕瞧瞧吧!」

她欠了欠身,應聲說是。

冷淡的聲音又傳來。

「沒什麼事了,回去吧!」

「……」

她又擠出了微笑,又欠了身拜退,小丑……

「對了,回去記得用帕子沾了熱水敷一敷。」男人連頭都不帶抬一下。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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