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醉酒

見他還算配合,白餌這才敢放心離開,起步之時,偶然听見那淡淡的哀嘆聲,她余光輕輕迂回……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應當開心地活。不妨動身往河畔下方走走,那里別有一番熱鬧,說不定可以幫你暫時忘記悲傷……」

終于,他回過頭去——

茫茫黑夜,蹤跡難尋。

放眼整片清河,一片星星閃閃、五光十色,似有流光飛淌,逐漸將人清冷的瞳孔點亮。

還有那綿綿之音。

「魂隨君去終不悔,綿綿相思為君苦……」

粼粼河水,波光閃爍。

在河畔尋了她良久的鸞鏡終于見到她人影了!

「你去哪了!」

「在上游踫見了一個宮人。」

白餌掃了眼越來越亮的河面,滿意地點了點頭。

「被人發現了?」鸞鏡一下子提防起來,「人在哪里?可有解決?」

「不曾。」白餌若無其事地說。

「不曾??」鸞鏡滿眼皆是震驚之色,「萬一——」

「哦對了!」白餌驟然叫了一聲,一副才反應過來了的樣子,「他說他是風華宮當值的人,漠滄無痕的行蹤,他肯定比我們知道的多!我當時該問一問他的啊!」

鸞鏡滿月復疑惑地盯著她,全然不知她一個人在說些什麼……

白餌忍不住回頭往遠處望了一眼,心想,算了,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

回到歌舞的方亭,令白餌感到意外的是,這群歌女竟然還在堅持不懈地唱,而且每一句幾乎都唱進她心坎去了!

有些姑娘甚至依舊光著膀子在跳……

停在方亭外,望著亭中的一幕,有那麼一瞬,她被感動到了。

那一刻,她陡然改變了想法!

她們不要等漠滄無痕了!

韶華易逝,美景難再,為什麼要因為一個人辜負自己大好的光陰呢?

或許,她們應該為自己唱,為自己跳!

她回過頭囑咐鸞鏡,眼神堅定︰「鸞鏡!咱們還有多少錢?」

又談錢?

鸞鏡不知所然地比了個數。

「把剩下的錢全拿出來,幫我弄些酒來!」白餌大手一揮,闊氣地說。

天知道鸞鏡听到這番話時,臉上是什麼表情……

最後,還是白餌不斷拿「賭一把」這樣的說辭敷衍鸞鏡,鸞鏡才願意照辦……

對她來說,漠滄無痕今晚來不來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呃……當然重要!

好吧,事實上,今晚,她已經輸了。

而且輸得一塌糊涂,落了個人財兩空的下場……

闖蕩江湖這兩年,扮演誘餌的角色也好,扮演殺手的角色也好,她可從未有過敗績,多少男人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多少雙眼楮曾被她的這張畫皮迷惑……

可今晚……

她吸了吸鼻子,驀然抬起頭,眨了眨眼楮,她想,她可不能輸給自己!

須臾,信手揮去罩在身上的那件御寒風衣,一笑莞爾,毅然決然地加入了那群美麗的姑娘的隊伍里……

「來了來了!燕美人來了!」

幾個自愧不如的宮女騰出了位置,前面都只是見她零零散散地教,還從未見她完整地唱跳過呢!

弦音中的一開嗓,一舞蹈,她一雙美目,比河燈還要明媚。

還在跳的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目光皆落在她的身上,或震驚,或艷羨……

一時間,四周啞然,不一會兒,鋪天蓋地的掌聲響起。

看到大家都不唱、不跳了,白餌眼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笑著招呼︰「姐妹們!一起來呀!」

見大家都有些猶豫,她趕忙拉著花美人一起跳,其他人也紛紛加入。

有了這樣一位足以令人驚艷的人加持著,大家的熱情一下子被點燃了,就這般,她們好像逐漸忘記了自己的目的。

一時間,偌大的清河,在河燈的照拂之下,恍如白晝,而那些輕歌曼舞,則不斷將這潑天的寂寞點燃。

酒氣在亭中潑了起來,她們紛紛披上了狐裘,有的三三兩兩圍在一起,有的相互倚在長廊上,談天說地,過著獨屬于她們的寒食。

杯中酒雖是冷的,可心卻熱乎得很。

花汝怔怔的目光抬起,久久遙望著舉過眉梢的酒杯,已然喝得兩眼微醺,「你們說,他為何不來看一眼呢?」

「相思苦,憑誰訴,遙遙不知君何處。」春猶漣端著酒杯坐了下來,看了眼她,平靜的眼神略顯沉郁,再看看杯中清酒,道︰「或許,這便是詞中的真正含義吧!」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花汝撐著腦袋,靠在柱子上,一字一句念,腦海里滿是與他初見的畫面……

幾番牽腸百轉,她將腦袋耷拉到燕美人肩上,往嘴里填了一口酒,「你知道嗎,方才听你唱的時候,我幾乎要哭出來。你既唱的那般好,在你心底,一定有一個讓你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思念的人吧!」

春猶漣和花汝不約而同看向了她,滿月復的期待,豈料,她忽然捧月復大笑起來……

這笑聲,一下子引來了大家的注意,一個個靜了下來,似乎大家對她的故事,都格外期待。

而此時的白餌喝得早已有些昏沉,她舉著腦袋仿佛是在看天邊的星星,手中的酒杯輕輕慢慢地搖著,嘴角又是一笑,特自豪、特開心地說。

「我心底的那個人呀!他是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他懂得如何知恩圖報,他會義無反顧收留無家可歸之人,他會幫大家擒拿大蟊賊,他會好心地協調街市上的糾紛,他還會還會幫老婆婆打水,他還會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去安撫情感上受到傷害的人,他——」

眾人一听,一個個私下議論起來,「她說的這個人,怎麼听起來不像是當今的君主呀?」

鸞鏡正在給大家分酒,驀然听到這些的時候,看著遠處喝醉了的白練,臉色驟然驚變!

「美人!你喝醉了!」

她擠進人群,試圖阻止她說下去,可花汝卻纏著她問,這個人究竟是誰。

兩個醉人一台戲,這可還得了!

「他……」白餌醉醺醺的眸子里洋溢著幸福,「他待我可好了,我傷心的時候,他會安慰我,我不開心的時候,他會想盡辦法把我逗樂!我們還約定了在上元節一起放花燈……」

她曾問他,李相逢,你為什麼要這麼善良。

因為他曾說過,人,就該自私一點。

那個時候,他沒有給她確切的答案。

但她永遠不會忘記,在他生前,他用她教他的筆畫,在手札中,歪歪扭扭地寫道︰

那天,她問說,為什麼我所說的善良,與所謂的自私,完全相悖。

我承認,曾經,我也為此感到疑惑。

可遇上她之後,我忽然明白,人是該自私一點,但遇上對你好的人,就該義無反顧。

「還有呢還有呢!」花汝纏著她,繼續追問。

說著說著,渾身熱得不行,白餌擰捏著身子,一下子扒拉到亭欄上,腦袋探出亭外,呼呼了幾口氣,繼續說道︰「……每次我一登台,他總會在台下听,他的喝彩永遠比別人熱烈……」

「美人!您喝醉了!」

這個時候,四周一片安靜,只有鸞鏡嚴厲的聲音傳來,她還有些不滿了呢,「我才沒醉呢!」

「我們在一起向彼此許下過諾言……我們一次又一次的離別與重逢,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垂危,」與此同時,手腕忽然被鸞鏡自上而下拽得生痛,白餌有些不耐煩地回了頭,「我們還——」

那一刻,她驚呆了!

她的視線突然之間變得無比開闊——整個方亭的人,全跪在了地上,一個個頭埋得緊緊的。

而此時,卻被一張俊美無儔的臉牢牢佔據!

天知曉她當時有多大的膽子,竟敢有恃無恐地扭著頭坐在那里,與他直直地對視著……

有一個問題率先跳入她的腦海,這白衣,還有這身形,好像在哪里見過……

還有這臉,好像也在哪里將見過……

「你們之間,還有什麼?」漠滄無痕負手而立,開口問。

鸞鏡見白練反應遲鈍,冒死開口︰「君主恕罪!是美人酒後失言……」

君主!

白餌再看看眼前之人,猝然意識到了——原來他便是漠滄無痕!

漠滄無痕沒有听婢子說話,只是持續盯著她問︰「還有什麼?」

聲音不知是溫是冷。

想都沒想,白餌旋即從廊上跪到了地上,心中的恨意一瞬間將整個人燒得清醒!

「回稟陛下,妾身不敢言!」

「朕要你說,你便說!」

整個方亭一片死寂,花汝嚇得幾乎要昏厥過去,絲毫不敢抬頭看一眼,那些什麼「只為再看他一眼」這樣的話越想越害怕,整個人心都要跳出來了!

鸞鏡大腦轉得飛快,卻也是徒然,十指緊鎖著,幾乎要掐出血來!

白餌回道︰「我們共奏一曲,錦瑟和鳴,余音繞梁,我們共看一池湖水,好比鶼鰈情深,在夢里,我們是那般美好!」

一听,鸞鏡雙眸一亮,心中似乎有了一絲轉機!

「在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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