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撥開十二年前的那場風雪!

一見虯姝,謝宗神色倉皇,趔趄著身子跪了下來,一個重重的響頭轟然磕落,仿佛要磕盡半生的罪惡。

被謝宗的舉動驀然一驚,江疏滿臉皆是不可思議之色,心中替謝宗冒出一萬個抗拒……

在眾人的驚詫之中,謝宗竟是長跪不起,漸漸,那巋然不動的身影大幅度顫抖起來,支支吾吾的哭聲含糊著窸窸窣窣的哽咽一起到來,就像小孩一般。

十二年過去,他早已無顏再面對座上之人!

虯姝看著謝宗,眼神漸露疑竇,她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可言辭模糊,絲毫听不清。

這時,柳四娘上前,請示︰「啟稟夫人,謝宗由于常年被關在睚眥囚那座密不透風、暗無天日的密牢之中,神識與體能早已異于常人,四娘竭力治愈了他的神識,但他的言辭一時半會卻很難恢復正常。可喜,好在一雙手還算健全,今有一封謝宗親筆書信,詳盡敘說了十二年前每一樁冤案的起始。請夫人親閱!」

說罷,四娘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

這個時候,江疏早已震驚不已,眼神鎖在那書信之上,身子猛然向前一個狂撲,掙月兌束縛,勢要將真相毀掉!

眾人一驚,虯姝大發雷霆,「攔住她!」

白餌早有防備,暗中一個金鏢飛出,江疏因刺痛被迫栽倒在地,十指縴縴顫抖著覆在地面,已是鮮血淋灕……

一切都完了。

都完了……

更多的守衛上前按壓住她,她幾乎不能再找到一個合適的支撐點,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倒也不是,整個身子任人宰割……

或許這便是最真切地身不由己吧!

十二年前身不由己,而今亦是這般身不由己……

她突然好恨謝宗,恨這個毀了她一切的男人!

四娘將供詞交到虯姝夫人手中,而虯姝甚至連接過真相的勇氣都沒了,她抬手支來春恨……

主僕二人在眾人的注目之下悄然退去,徒留下滿眼的憔悴與困惑。

春恨守在外面,她煞是疲倦地撐在座椅上,雙目微閉,十二年來第一次忘記了自己的威嚴。

最後,接過書信的是將離,或許在這里,沒有人比他更合適。

一時間,整個山洞安靜到極致,可以听見外面呼呼作響的風雪聲。

「起筆,我要向眾人公布一個真相,這個真相一直藏在我心底十二年,因為這個真相,睚眥囚中的每一天每一夜,于我,都是億萬種煎熬……」

……

奔騰的車馬一路顛簸不止,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下來,一如那個懸了十二年的心。

直到馬車漸漸駛入紅貉谷,此心,更加不安。

窗外,風雪大作,霜殺百草。

密牢之中,謝宗從未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有機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或許,他應該托著一副臃腫不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病體在悔恨中死去,夾帶著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故地重游,一切早已是滄海桑田,時過境遷,可十二年前在這里發生的那些事,卻是歷歷在目,流風回雪一般,不止不休……

車馬之中的臨時執筆,孤零零地對著面前的一疊宣紙,謝宗一下子想起了好多事。

對于十二年前的那個秋天,令主將聖在綏麓山的意外死亡,整個摧花令包括神將司在內,曾一度懷疑,令主是被司主將胤殺的。

當時最熱的流言便是——

綏麓山,一波亂黨極盡猖狂,將聖隨行的護衛悉數被賊人斬殺干淨,此時的將聖,命懸一線!

就在這個時候,將胤攜眾精銳及時趕到,這波亂黨很快便被鏟除干淨。

此時的將聖身負重傷,斜靠于枯石之上,看見將胤從戰馬上飛下,遠遠向他走來的那一刻,心中滿是欣慰。

「若不是大哥及時趕到,二弟今日恐怕便要命喪于此了……」

將胤睥睨著那副奄奄一息的神情,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就在將聖不明所以的時候,將胤目光暗變,透著惡狠狠的逼迫,「拿出來!」

「什麼?」將聖詫異,「大哥在說什麼?」

「摧花令!拿出來!給我!」

將胤連連逼問,等來的卻是將聖的抗拒,他再也沒有了耐心,從地上隨意飛起一把帶血長槍,眼神陰鷙,「罷了!只要你死了!摧花令也就跟著消失了!今後這天下便只有我追雲令一方獨大了!」

「將胤,你——噁!」

轉瞬,血濺枯石!

就在這個時候,幾名精銳意外發現林中幾名暗影,這些正是江疏秘密派來救援的人。

將胤面色震怒,呵斥︰「即刻將他們全部追回!一個不了!」

天邊黑雲翻滾如海,將胤站在伏尸遍野的綏麓山下,身後白骨如山鳥驚飛!

戰馬再次奔騰而起,將胤攜眾精銳踏上了回程之路。

很快,將聖亡故的噩耗,送回了神將司。

流言,聚蚊成雷,司主為奪摧花令借機殺死親兄弟雄霸一方的野心昭然若揭,亦深入人心,摧花令自此對追雲令恨之入骨。

然而,流言終究只是流言,真相遠遠比流言來得更殘酷……

南靖崇禎十九年初冬,將胤忽然收到將聖來自綏麓山的救援書信。

將胤攜眾精銳在第一時間奔赴綏麓山,然而綏麓山中卻是一個巨大的圈套。

真正的亂黨,是將聖。

面對猖狂的勢力,將胤背水一戰,近乎強弩之末。

這個時候,白骨堆砌之中,將聖策馬而出,整個人完好無損,眼中殺氣騰騰。

也是這個時候,將胤才明白了一切。

「將聖,謀逆二字,你想清楚了麼?」他幾乎是闔著眼楮說出的。

「論實力,我摧花令絲毫不亞于你追雲令!這司主之位,你既能坐,我為何不能坐!」

將胤再睜眼,天翻地覆。

兄弟鬩牆,外不能御其侮,神將司何存?

恨與惱,如過境的長風,彌漫著血腥之氣。

到最後,他終是用一把帶血的長槍刺破了將聖所有的野心,換來了將聖想要的答案。

枯石濺血,將聖血眥猙獰,眼里滿是不甘,望著那高高在上的背影,口中茹毛飲血般,猶念三字︰「……戮!神!劍!」

耳听得身後一母同胞的兄弟轟然倒下,尊貴之軀、孔武之力,轉瞬成了一具血淋淋的尸體,將胤闔了闔雙眼,面色孤寂,一副拳頭硬生生擰出血來。

「啟稟司主,林中發現幾名暗影!疑似摧花令的人!」

「全部追回!一個不留!」

天邊黑雲翻滾如海,將胤站在伏尸遍野的綏麓山下,滿目瘡痍!

他漠然揮起一柄大刀,在原本便傷痕累累的手臂上,狠狠剜過一刀!

一名精銳驚然上前,「司主您——」

沉重的身體支撐不住,靠在了他的身上……

就此,摧花令謀逆以失敗告終,且付出了悲痛的代價。

與其說,是摧花令的謀逆,倒不如說是戮神劍的謀逆。

令主的謀逆大計由來已久,推翻追雲令的統治,讓摧花令成為神將司之首,是令主一生的心願。

于是,戮神劍,在司外暗中創立,在那里,他們都不稱其為令主,而是聖主,戮神劍聖主。

在那里,沒有那麼多的明爭暗斗與勾心斗角,每一位戮神劍麾下的勇士忠誠無比,他們的目標一致,心,永遠是連在一起的。

對于戮神劍聖主的死亡,謝宗同其他勇士一樣,悲憤不已,但他們不會氣餒,他們會永遠地記住,聖主的遺願,直到它實現的那一天。

就像印刻在他們手背上的圖騰,它們不會因此而消失,相反,染過鮮血之後的圖騰,更加耀眼,更富使命感。

于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計劃,在戮神劍夜以繼日的策劃之下,逐漸拉開。

但是,現實永遠預期來得殘酷。

由于綏麓山一戰,戮神劍勢力受挫,這個計劃進行地並不樂觀,甚至走向了無疾而終的境地……

謝宗不甘心,到最後,不惜違背聖主生前囑托——絕不可將兩個女人牽扯到戮神劍當中。

他們大肆散播流言,教摧花令與追雲令日益勢不兩立,他們要讓摧花令的每一位殺手都相信,他們的父親死于將胤手中!

直到,江疏夫人也淪陷其中。

當然,這一步之所以會這般順利,更多得益于將胤始終掩蓋著將聖的真正死因。

為替亡夫報血仇,江疏夫人從悲傷之中挺過,開始助他們在神將司中運籌。

有了江疏夫人的協助,他們的計劃越發順利,當然,最重要的一步,永遠離不開一個人——斑族奴首領,伊蓮女。

一次刺殺任務,令主與伊蓮女意外邂逅,她貪戀他的風流俊逸,他沉溺于她的風情萬種,二人很快便墜入了愛河,且逐漸欲罷不能。

直到後來,二人互相試探,身份一朝揭開。

得知將聖死于神將司司主之手,伊蓮女替將聖復仇的決心比任何人都來得強烈,逐漸,戮神劍和斑族奴聯系在了一起。

內有江疏夫人,外有斑族奴,將胤的死期很快便到來了。

十二年前紅貉谷那場腥風血雨,便從南靖崇禎十九年深冬,斑族奴進犯東夔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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