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抱薪救火

風卷殘雲,踐月令,正值日薄西山之時。

玄武堂中,傳出一聲摔杯脆響。

踐月令令主將繼枯瘦的狼身一俯,一把將跪在面前的奴才姜匈扯到腳下,睜眼如狂犬,「你說你們查到追雲令在將敬手中!?此話當真!?」

「回稟令主,千真萬確啊!您之前不是一直派人暗中查找追雲令的下落麼,自從將離少主死後,這條線便一直斷著,就在今日午時,目標卻出現在追雲令內部——將敬少主身上!」

姜匈兩股戰戰,面色如槁木。

「而就在半個時辰前,我們留在神將司之外的一批勢力,忽然傳來一個新消息,說,他們在都城中發現了一批舊人物,這些人物,面罩銀色面具,且面具上雕刻著追雲令的圖紋!與消失在十二年前的那些查無可查的人物極其相仿!不出所料,失傳已久的追雲令,這回已經重出江湖了!」

那一刻,似乎有一個驚天的響雷在玄武堂的上空炸響。

將繼緩緩松開姜匈,僵硬地坐落在輪椅之上,細小的瞳孔縮得厲害。

最後褶皺的眼皮一掩,干巴的唇瓣微微張開,他似乎徹底明白了什麼。

「追雲令,可探天下之事,一直以來,江湖上都在傳,‘得追雲令者,可得神將司’,甚至可教天下風雲遽變!十二年前神將司前任司主溘然長逝,追雲令從那時起,便下落不明,引得江湖中人紛紛尋其蹤跡,早些年,都在傳,這枚神器在追雲令九子將別手中,自從將別死後,這些年,又在傳,這枚神器在追雲令十三子將離手中,僅管有關追雲令神器所在的流言甚囂塵上,但這枚神器在這十二年來從未真正出現在江湖之上,當年司主,手持追雲令,破天下四方,解千古之謎,令世人聞風喪膽的輝煌與波瀾,再也沒能出現。就好像,這枚神器同司主一般,一起走了。所有趨之若鶩的背後,大家都想知道,這枚小小的金葉子,究竟有何神奇之處,竟能攪動天下風雲?早些年有過這樣一種傳言,前任司主是認主的,司主走了,追雲令的魂也隨司主走了,這世上留下的,只不過是一枚普通的金葉子罷了!」

將繼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江湖上,亦還有另一種傳言,在追雲令的背後,是一股強大的勢力,這股勢力分布在天下四方,有一個極其龐大的組織,其背後,亦有著錯綜復雜的運行機制,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如何劃分的,他們正如神將司一般的存在,但是得到追雲令的人,便能號令這批勢力。在這些紛紛猜測之中,這個秘密,不知不覺竟成了千古之謎。」

「這些年,我費盡心思,也只能證實一種可能。追雲令,它能夠破解所有由神將司飛出的傳報隱者。故而,這些年,我都避免使用傳報隱者,以免踐月令中的消息外露。可如今我才恍然明白,原來,得追雲令者,並不等于得神將司,也不能攪動什麼天下,唯有真正掌握發起追雲令要訣,再加上這枚象征性的葉子,兩者合而為一,才能真正號令天下四方!」

「令主的意思是,將敬少主已經真正掌控了追雲令!!?」姜匈問得倉促,語氣像風中撥亂的胡琴。

「七子將敬?呵呵呵,不,不是他!不是他……」

說著,將繼忽然放聲大笑起來,臉上的皺紋,形同行舟下的潭水,粗粗淺淺的波紋,一陣陣被推開,令人看著十分驚悸。

猝然,那從喉嚨里跳出的笑聲像是被一只手撕扯住,將繼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滿口的飛沫噴.泄而出,席卷在矜貴的衣袍上面。

姜匈打著冷顫,匍匐上前,緊巴巴的眼眶之內,松弛的血肉不可遏制地驚跳著,「令主!令主!」

「呵呵呵呵!」將繼佝僂著身子,吃力地喘息著,心髒似乎被秤砣吊住,氣息一陣接一陣地吐出,像一口已經干枯了的搖井,拼了命地搖,卻搖不出一滴水。一抹干笑泛著死人的蒼白,「……呵我的這個兄長啊,著實是用心良苦啊!」

「令主……」姜匈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在不停地縮放,「眼下,我們該怎麼做啊??」

將繼慢慢順過氣來,狀似痴呆地斜靠在輪椅上,仿佛被人榨干了精氣,但一雙眼楮卻是亮的,他緩緩道,紊而不亂。

「如今追雲令的人手持神器,用不了多久,必然能查到我們倚靠的外部勢力——青圖!青圖一旦被暴露,十三子將離的死因一定會被揭開的……」

姜匈猛生一計︰「奴這就向青圖的龍傳信,讓他即刻將分散出去的勢力全部收回!暫時在江湖上消失一段時間?」

將繼沉吟了片刻,慢慢搖了搖頭,「不。你低估了追雲令的能力,即便青圖跳出這個寰宇,他們也有辦法將他們追回!」

「這……」姜匈喘氣如牛,目光渙散在陰暗之中,被什麼一點點吞噬,「難道這世上就沒有攻破追雲令的方法了嗎……」

將繼握住扶手,只道一字︰

「毀!」

「什麼?」

姜匈心中登時咯 了一下。

「……關于追雲令的那段過往,遙隔了十二年,而今重新問世,斷然避免不了一場風雲激蕩。倒不如趁著這把復燃的死灰還未徹底燒起來之前,讓它回歸歷史的塵土,埋進土里,就像十二年前那般……」將繼眼神輕點,似笑非笑,「這樣,正好如了我那兄長的意願……」

「令主的意思是?」

「眼下,追雲令一定在大力調查青圖,你親自去一趟青圖,通知龍,布下一座死穴,放一只誘餌出去,引追雲令的人上當,等他們到了死穴,七子將敬等人,一個也別留活口!」將繼當機立決,眼神轉而一緊,似念非念︰「至于那個人……」

奴這就去辦!」姜匈心石初落,正打算拔身而去,半回頭,「令主,你方才說,還有什麼?」

將繼再次看向姜匈,「你暫去吧!」樂

「是!」

天色越來越暗,玄武堂,最後一盞燈被撤去。

守在玄武堂第三大門的黑衣婢子順著眼跪送完令主,等最後一個守衛走完,她旋即踩著黑,跑進了前院,于千般死寂中再次推開了玄武堂的大門。

「十八少主?十八少主?你在哪呀?」

婢子小心地掌著燈,壓著聲音轉進了後堂。

「十八少主?」

她半退著步伐,一個不經意地轉身,見到坐在地上的那張黑影時,整個人嚇得差點叫了出來。

她手起燈盞,往牆角下一照,當真是十八少主。

「十八少主,您怎麼在這呀!剛才可把我嚇壞了!」婢子忍不住念起當時那個情形,「您吩咐我在門外望風,您趁著令主不在,潛入堂中找你的殺手令牌,哪知令主突然降臨,玄武堂一下子就被令主身邊的人堵死了,我根本來不及入堂通知您!只能在外面守著……我看玄武堂的大門許久不開,可把我極壞了!生怕您被令主逮著了……幸好沒事。」

她一副急壞了的樣子說罷,然後狀似松了口氣,詢問起︰「怎麼樣?殺手令牌您找著了嗎?」

她矮子,仔細看十八少主,坐靠牆角,勢同一旁的座椅,一語不發,面色暗得嚇人,絲毫不敢與他對視一眼。

「十十八少主……您,您這是怎麼了?」

婢子突然害怕起來,心中只能想到一個答案。

「十八少主您別著急呀,沒關系的,奴婢替您找,一定能夠找著您的殺手令牌的!一定能夠找著的……」

說著,顫抖著手心,暫時把燈盞擱落在桌子上,然後忙著去找殺手令牌……

「不用了……」

將雲僵硬地站了起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婢子趕忙回身,站到他的跟前,緊著兩個手心,安慰道︰「那……那咱就不找了,改明兒,我在令主明前說說情,求他將您的殺手令牌還給您!他是您的父親,他最疼您了,怎麼可能說不讓您做殺手,就不讓您做了呢?那當時令主一時說的氣話,氣消了就好了——」

婢子正柔聲說著,將雲忽然轉身離去,「十八少——」

神將司,訓練場,狂風唳作,將東面的黃沙吹得鋪天蓋地,漆黑的夜空之中正彌漫著一片昏黃之色。

在這寒風刺骨的一刻,除了淒厲的風聲,還有揮起的長矛,不斷發出陣陣虎嘯。

「將雲!」

偌大的訓練場另一端,出現了白餌的身影。

將雲旋即扣住了長矛,將身站立住,「白姑娘,這麼晚,你也來練功嗎……」

白餌看著將雲,忽然遲疑了一下,「你看我一不帶器,二不易服的樣子,像是來練功的嗎?」

「哦……原是如此。」將雲狀似瞟了她一眼,緊了緊手里的長矛。

白餌長睫輕輕抬起,細微的眼神從他身上移向了別處,「很多時候,我們練功練得不只是武功,更多是心境,這兩者向來相輔相成,若不能相輔,必然會自相矛盾。」

她頓了頓聲,又看向他,聲音更緩,「可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許是累了的緣故……」將雲抬眼看了看她,談吐自然了許多,「你來此找我,有什麼事嗎?」

「有!」

白餌一口篤定。

「當初你告訴我,在你身上所保留的那只刀鞘,是你趁著奴婢焚燒將離遺物之時,藏下來的。但有一點,你可能忽略了,將離的這把佩刀,向來都是隨身攜帶,勘探絕命崖那次,既要與既定的高手過招,又豈有不帶兵刃之理?你那只刀鞘,不該是出現在婢子焚燒的遺物當中,而是出現在了絕命崖、案發現場!因為,那把掉落的佩刀,出現在了絕命崖底!」

狐裘飛起,她單手推出了一把無鞘的彎刀,夜黑之下,看似毫無光澤。

「藏鋒!蒙塵已多時,仍暗藏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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