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梅海。
這一路甚是平靜,他們再也沒有遇到之前的那群黑衣人,馬車不緊不慢行著,漸漸駛出黎桑境內。二人換了大舟,橫渡過南江,終于到了梅海。
「白餌,前面不遠處便是梅海城了。」
渡了南江,租了輛馬車,二人行至梅海郊外。
雖是郊外,但空氣並不怎麼冷,二人自從下了大舟便換上了春裝。
「梅海城?所以說,我們到南靖了嗎?」白餌好奇地問,語氣中略帶一絲喜悅。
「南靖?當我們登上那艘大舟,便意味著我們已經在南靖了!」將離靠在馬車上,抱著臂膀,心曠神怡地說。
白餌刻意將馬車的進程放緩,漫不經心地欣賞著郊外的好風光,路邊的雪跡已經很難看到,光禿禿的樹枝已經冒出了些許綠意。
「我看南江的流向乃是東西走向,我們前往的梅海以南多為崇山峻嶺,這海水又該如何與南江連通?而且,正常來說,海邊怎會生長梅林?除非,梅海不是海……」她疑惑地問。
听此,將離不禁捧月復大笑起來,「梅海當然不是海!等你入了城,你會發現梅海城內梅樹隨處可見,再過上些時日,等春風一吹,整個梅海城的梅樹都會開放,待那時,這里便成了一片梅海了!」
「原來如此。」白餌點了點頭。
將離漸漸收起笑意,認真地和她說︰「白餌,神將司就在梅海附近,但我不能告訴你它的具體位置。」
「我明白。」她道。
「等入了梅海城我可能需要先回神將司一趟,在此之前,我會幫你尋家客棧,這段時間,就只能委屈你暫時住在客棧……」將離說話的語調漸漸低沉。
她听出了他話中的自責,驀然抬起頭,朝他盈然一笑,「客棧很好啊,你得幫我選一家靠近繁華路段的客棧,我沒事的時候就可以到處逛逛。可以嗎?」
他怎麼可能听不出她這是在安慰他。輕嘆地說起︰「之前一直說要帶你去南靖,可真正到了南靖總覺得有些手忙腳亂了,許是最近發生太多的事了,有很多事情都還沒來得及想便要發生了。」
「是啊,最近確實發生太多事情了,但我們終究還是如願來到了南靖。」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這一刻,他卻絲毫看不出那抹笑是否發自內心。忍不住問起︰「白餌,你真的覺得,和我來南靖,是一件如願的事嗎?」
「當然是一件如願的事。在天字號亡奴囹圄中,當你第一次和我說起這個地方時,我就愛上了這里。未來,我想好好去探索這個地方,認識這個地方。希望,這里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吧!」她淡淡地說道。
「那以後,你還會回到曾經那個地方嗎?」他忽然問起。
秦淮,那麼熟悉的字眼直接地跳入了她的腦海,可答案卻是那麼難以啟齒。
「以後這種事太遙遠了,我暫時不想費心思量,我只想好好享受當下的時光。」她微微一笑地說。
听她說出此話時,有那麼一瞬,他發現眼前的她的確變了許多。此時此刻,他也不想去思考她心里真正的答案是什麼,他只想珍惜和她在一起的這段時光。
「白餌,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去了。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會陪你回去的。」
「……嗯,好。」
轟然一聲大響,馬蹄凌空而起,整個馬車發生了驚魂地顛簸!
「吁——」
一股涼風撲面而來,望著前方的黑衣人,白餌冷哼地說︰「我就知道這一路沒那麼太平!總有人賊心不死!」
說罷,操起腰間的藏拙,從馬上縱身一躍,凌空而起。
這一次的局勢再明顯不過,所有的刀鋒與目光都對準了將離,這仿佛才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較量。
馬車上的一照面,將離與黑衣人的頭目都仿佛要將彼此看穿,透著各種不為人知的秘密。
轉眼,面對黑衣人迎面劈下的大刀,將離面目改色,身子左右一擺,拳腳尚未施展開,便教那大刀劈了個空。
此時,白餌落了地正于若干黑衣人交手,將離率先將頭目引進了馬車中。
馬車之中,打斗聲猶如午夜的雨點霹靂作響,幾乎要將門窗震碎。
將離揮起藏鋒做出了格擋,挺立的眉峰露出一絲邪魅,「這三天,你們找我應該找得很辛苦吧!」
那頭目筋骨咯 一響,被將離返制于地。
「你們在陸路踏破鐵鞋,可我走得是水路啊!沒想到吧!」
頭目惱羞成怒,眼中已是火冒金星。
天際,轟然一聲炸響。
白餌當即回頭,只見馬車瞬間在空中炸開,車上兩道正在互相廝殺的身影滾到了草叢上面。
擔憂將離的身體狀況,她猛然將手中的藏拙狠狠地刺穿了眼前敵人的心髒,準備去替將離解圍。
就在此時,一道頎長的身影從天兒降,那頭目揮起的大道瞬間被突然出現的一臂之力劈成兩半。
將離看清了來者,是他!
他怎會出現在這里?
白餌注意到,那突然出現的男子僅以眼神相叱,便斥退了所有黑衣人。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這一次她絕不能讓他們逃掉!
只是,令她頗感意外的是,喚住他的人竟然是將離。
「白餌!別追了!」
她再回頭,那些黑衣人已然無影無蹤。
眼中剛剛騰起的一絲光彩瞬間黯淡下去。
「將離哥,你沒事吧!」將雲關心地問。
「我沒事。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將雲的出現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听說你要回來了,我便主動找了虯姝夫人,特意出城來接你,只是沒想到,這一出城便遇上這種事了。」將雲解釋道。
「有勞了。」將離冷淡做了一應。
「將離哥這是說哪里話,小弟這麼做,應該的。」將雲沒再與將離客氣下去,而是揚手作引,「將離哥,馬車我已備好,就在前面不遠處,行程快些,在天黑之前應該可以趕回神將司。」
將離沉默了片刻,朝遠處的白餌看了一眼,回道︰「你先回去吧,我隨後就到。」
將雲不禁將目光移向了身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但仍舊不是很放心,便說︰「將離哥要去哪,何不讓小弟送你一程?晚些回司里也可以。」
「大可不必如此。」將離回絕。
「將離哥與我這般見外,真叫小弟為難了。臨行前,我向虯姝夫人承諾過,一定會將將離哥安然無恙地送回司里,若是自己一個人回去了,虯姝夫人那里無法交差,父親大人也該說我了……」將雲汗顏地撓了撓腮。
「踐月令令主?」將離好像明白了什麼。
將雲趕忙解釋︰「……這事我也請示了父親大人!」
「那你先行一步吧,晚時我們在雲安門踫面。」踐月令令主既然一番好意,他總不能辜負是吧。
「如此也好。」
二人就此做了別。
錦龍客棧,梅海最繁華的一家客棧,二人要了一間上等房。
「將離,咱們還是找家偏僻的客棧吧,那些追殺我們的人不遠千里追我們追到南靖,雖然方才的交手中失敗了,但他們絕不會輕易放棄,我有預感,今夜他們還會來。」白餌提議。
將離只是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到她的身邊,雲淡風輕地說︰「放心吧,今夜他們肯定不會來了。」
他的心思向來最是縝密,但她明顯感受得到,這幾天他明顯松懈了不少。
白餌接過茶盞,坐下來,將茶擱到桌上,「你為何如此確信?」
這一問,倒教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直接告訴她,那些黑衣人的目標是其實是他,不是他們,她會不會相信姑且不計,重點是,告訴了她這件事,就相當于告訴了她,追殺他們的不是漠滄無痕,漠滄無痕從來都沒想過害他們。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漠滄無痕,回到了李愚,是嗎?
他想,這里已經是南靖,不再是黎桑。
「因為。」他確信一笑,「因為這里是南靖啊!」
她有些茫然。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道︰「既來之,則安之,相信這里,這里沒有那麼多打打殺殺。這里也不允許那麼多打打殺殺。錦龍客棧的治安向來很好,晚上保證一只蚊子都飛不進來!難道從你進入梅海那一刻開始,你就沒發現這里的與眾不同?」
她沉默地搖了搖頭,捧著茶盞仍舊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或許,是我想太多了吧!」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他問。
「就像你說的,既來之,則安之。我想,我的確應該靜下心來,好好去感受這里的與眾不同。」她回道。
「等神將司的事處理完了,我一定第一時間來這找你,我再帶著你好好熟悉熟悉這里,如果你不喜歡這里,咱們就去其他地方,南靖這麼大,總有你喜歡的地方。」他信誓旦旦地承諾著,眉宇間傾注著溫柔。
「好!」她淡淡地笑了,透著一絲無憂無慮。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他不舍地起了身。
「等等,你還是……從這里出去吧!」她朝窗戶的方向指了指,覺得這樣比較保險。
「……」將離憂傷地輕嘆了一聲,然後居戚戚不可理解地看向她,「不是吧!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呢,你忍心我爬窗嗎?」
「我是覺得,這樣比較保險。做戲做全套,你教的。」她一旁為難地開了口。
他又是無奈一嘆,憂心地上前,扶著她安穩地坐下來,略顯嚴肅地說︰「從現在開始,你什麼都不要想,只要記得,這里是南靖,不是黎桑,也不是秦淮,答應我,好嗎?」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