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打狼英雄

無邊的黑暗里,兩盞孤燈,遙不可及。

「母親——」

他匍匐在黑暗的盡頭,無盡悲戚。

「痕兒,熬下去!無論多難,都要熬下去!那些殺不死你的,終將使你強大!」

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始終有一個聲音,振聾發聵。

「母親——」

他知道,這輩子,他注定離不開她。

「你走的路,從你出生那一刻開始,注定是一場艱苦的斗爭,你要時刻保持清醒,永遠不能休息一下,要不然,你一寸一尺苦苦爭來的,就可能在一剎那間前功盡棄!」

她一雙清澈的眼楮,閃著最亮的光芒,透過它,只是一眼,便能洞悉從前,孕育著風霜雨雪的從前。

「痕兒!熬下去!一定要熬下去」

當那盞星芒開始遠去,聲音漸熄。

「母親!」

他依舊抓不住她的手,就像十三年前,就像數個夢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在這個只能听到心跳的地方,無力地,聲嘶力竭。

漠滄無痕在黑暗里驟然睜眼,點點淚痕,將他一雙眼楮,襯得發亮。

從前他以為,在這個分不清晝夜的地方,睜眼與閉眼,沒有任何區別,可現在他知道,那不一樣。

「四弟,本王又來看你了,睡著了?還是醒著呢?」

漠滄無忌高舉著火把,信步而來,臉上透著祥和的笑。

沒有听到他的回復倒也正常,這些天,他每次來,他的這個四弟,幾乎都不願搭理他。

漸行漸近,火光將他的身影照得越發清晰,才發現,他沒有睡著,正醒著呢,朝他笑了笑,然後將火把習慣性地安置好。

行至鐵籠前,矮子,將手中的食盒擱在地上,並將里面的吃食,一點點塞進籠子里。

「我說四弟啊!你這一天天老悶著個臉不說話干啥呢?我跟你說啊,在這種陰暗的地方,如果太久不說話,很容易失聲的。你要是啞了,日後誰來和本王斗嘴?本王如何听你叫,如何听你哭呢?」

說著說著,他竟然把自己給說笑了。

將吃食都拾掇完,他嘆了口氣,慢慢支起身子,拍了拍手,抬抬眉,發現他的那個四弟還是一副不願搭理他的樣子,著實有些無趣了。

索性不再看他,目光在身下的水潭上一掃,佝僂著背,靜靜觀察著那些有趣的小生靈。

三條腿的小水蛙忽然跳出水面,嚇得那些成群結隊浮在水面上的水蜘蛛飛快朝前移動著,就像一艘艘小船。

靠近水面的石窟壁上有一個小洞,濕漉漉的,黑洞洞的,一雙綠豆大小的眼楮忽然睜開了,還有比針還細的舌頭,朝外吐了吐,像是在打探洞外的情況。

一條花花綠綠的小蛇緩緩爬了出來,看樣子,應該是條眼盲的毒蛇。

「四弟啊,最近父皇為了你,可是憂思成疾啊,幾乎成天都臥病在床,這幾天,連早朝都不上了。听到這個消息,你開心嗎?」

他扭了扭脖子,回頭朝他望了一眼,「父皇為了你,連龍體都搭上了,飽受著如此大的恩寵,你難道不應該感到開心嗎?」

水面上發出了「叮咚」的水聲,有漣漪,但不是很明顯。一眨眼,那條小蛇不見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平日里受慣了父皇對你的恩寵,應該早就把恩寵當作理所當然的事了吧!」

他忽然冷笑了一聲,更像是在自嘲。緩緩蹲子,隨手折了根立出水面的水草,攥在手心,把玩著。

「不過你放心,父皇倒下了,這不還有我嗎?如今你不在東宮,這東宮早就亂成一團了,成天鬧得是雞飛狗跳。我就在感嘆啊,日久見人心啊,大難臨頭各自飛啊,哎,看來,四弟平時用人還是有欠思量啊。」

漠滄無痕兩道眉皺得更緊,幾乎要交織在一起。

「關鍵時刻靠不住,沒用。我時常在想,要是這漠滄沒了我,哎,它還能存在嗎?」

只見一條彎彎曲曲的曲線,一扭一扭地從水面躥來了。那小蛇的身影終于出現了。他不禁用水草去逗它,引得它直吐舌頭,發出了「嘶嘶」的響聲,兩個眼楮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他這才意識到,原來,它不是眼盲。

「這關鍵時刻啊,還得我來,任何人都不行,只能是我。」他自信地笑了笑,棄了水草,慵懶地撐起身子,「四弟啊,依你之見,你覺得本王可以撐起整個天下嗎?」

他負手凌立,扭頭去問他。沒有等到他口中的答案,反倒是遭了個冷眼。「你不信?哼!你和那老匹夫果然一模一樣!」

他咬了咬牙,頃刻間,冷唇鎖住心中翻涌而起的萬千怒火,那日在東宮被他父皇訓斥的畫面,歷歷在目。

側目而視著,半天才開口︰「你們等著吧!總有一天,本王會讓你們每一個人都相信!本王要你們一個個匍匐在本王的腳下,看著本王高高在上的樣子,待那時,你們不信也得信!」女生

說罷,他怒著眼,轉身離去,將袖子甩得「呼呼」作響。

行了幾步,目光再次折回到那些吃食上面,「早些進食吧!只有活著,你才有機會看到本王的成功。」

小蛇躥入水中,驚起一片漣漪後,四周又恢復了死寂。

漠滄無忌踩著飛快的步子,出了石窟地牢後,習慣性地在地下宮殿轉一圈。

整個地下宮殿雖然有些廢舊,但規模卻十分龐大,正所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冶煉兵器的地方,火星四射,一會兒恍如白晝,一會兒明如夜市,一把把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在夜以繼日的淬煉中誕生了。

「拜見王爺!」

見了攝政王,他們停下手里的活,紛紛叩拜。

漠滄無忌揮揮手,點點頭,示意他們繼續趕工,隨後轉入了一個光線相對較暗的宮殿。

整個宮殿寬闊無比,八個大柱子支撐著這座宮殿的天地。站在宮殿前頭,一層層古老的台階上,布滿了青苔;台階下,操練兵馬的隊伍井然有序地排列著,見了攝政王,紛紛月兌盔棄器,單膝拜見︰「拜見王爺!」

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聲音慷鏘有力,猶如猛虎下山。

漠滄無忌欣慰地朝他們鞠了一躬,眼中透著憧憬的光芒。

此時,滄狼從他身後出現了,「王爺,宮里頭剛剛傳信來了。」說著,將信呈到漠滄無忌前頭。

漠滄無忌取了信,看到信中所言,眸中的星芒忽然暗了下去,鋒利的狼牙慢慢露了出來。

「王爺?」滄狼仰著頭,沖著漠滄無忌嘿嘿地笑了。

不知道在笑什麼。

黎民山上,雲遮霧繞,蒼翠的群山重重疊疊,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濤,洶涌澎湃,雄偉壯麗。

朦朧的遠山,籠罩著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在飄渺的雲煙中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藍色的天邊。

爐子里的水剛剛燒開,正冒著團團白氣,裊裊白氣同那雲霧一般隨風慢慢飄著,將遍地的奇花異草點點縈繞,這里儼然成了經卷中描繪的遠古蓬萊。

白餌取了木勺將沸騰的水一點點舀入熱水袋子里,動作格外細致。在她身後,是一座險峻的高山,嶙峋石壁參差而生,將離說這里背風,索性就挨著一處石壁搭了個茅草棚。

茅草棚雖然簡陋,但也可以遮風擋雪,他是江湖人,風餐露宿習慣了,可以地為床,以天為被,思及她一小姑娘一時半會不習慣這般粗鄙的生活,非要砍上好的樹木,連夜造了個簡易的臥榻,以及木桌、木凳、木盆三件套。

住的地方暫時有了,便要想法子尋些吃食了,將離那貨一大早嚷嚷著說餓得慌,取了山泉水,簡單洗漱了一下,便飛去後山,說是找些吃食,準備中午大吃一餐。

白餌扶了扶額,抬頭看了看天,尋思著天也快接近中午了,這人也該回來了。

一轉眼,瞧,他回來了。

「我回來啦!」

遠處草徑上,將離扛著一堆東西,大搖大擺地走來了。

「去得那麼早,怎麼回得這麼晚?」

熱水袋子灌滿了,白餌正忙著燒新的水,眼楮不得空。舀水、生火、添柴,忙得不可開交。

「多翻了幾座山而已,不算晚吧?正好趕得上午飯!」將離興高采烈地將走近白餌身邊,故意將肩上的食物晃到她眼前。「白餌,快看!」

「兔子?狼?天!」白餌頓時驚呆了,手心的木勺瞬間滑落了,不可思議地問︰「這就是你說的吃食?」

不是驚喜,反倒成了驚嚇。將離有些納悶,放下食物,「對啊!昨天咱們吃了一天的清水煮野菜,今天中午,咱們開葷!」

「這些都是山里不可多得的生靈,你居然把他們殺了?還要吃他們?將離你太讓我失望了!」白餌撇下臉,很是難過地看著它們。

昨天將離鬧著說,野菜完全吃不飽,嚷嚷著要去打點山里的牲畜,解解饞。她好說歹說,勸他就算是餓死,也堅決不能吃野味。沒想到,他終究還是違背了自己的意思。

將離笑了笑,扶著她坐到木凳上,慢慢解釋︰「我本來是想去撿些蘑菇,誰料,半路上看見有頭狼在吃難民,我便上前將狼驅逐了,听那些難民說,這狼藏在一個山洞里,時不時便會出來作亂,而且已經咬死了好幾個難民了。」

「我便憑著嗅覺,在山溝溝里轉了半天,終是找到了狼窩,發現那惡狼時,那狼正在洞口撕咬兔子,為了防止它再次作亂,我沖上去一拳將它打死了。發現那兔子也被狼咬死了,索性,把兔子和狼一同撿了回來。」

「在我回來的路上,那可謂是歡聲載道,難民們可高興了!」說著說著,將離越發得意。

白餌看了看地上流血的兔子,和咽氣的狼,再看了看將離,眼神里透著可疑。

看著白餌那半信半疑的神情,將離沖她挑挑眉,頗是自信地說道。

「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山後走走,今日難民口中熱議的,皆是我‘打狼英雄’,將離!」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